第一百六十六章 讨价还价

奇龙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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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陈铁感觉到整个胃区受到一击;看上去,科克纳尔太太也并非无动于衷,因为她要开口说话了:“倘若我们的表弟发现我们亏待他,他就不会再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在巴黎住的时间太少了,所以,来看我们的时间也就太少了,因此,在他动身前,我们不能要求他将几乎可能支配的所有时间都给我们。”

    “哦!我的双‘腿’,我可怜的双‘腿’啊!你们都到哪儿去了?”科克纳尔喃喃地说,他竭力微笑着。

    就在陈铁希冀的美餐受到攻击时,科克纳尔太太给他送来这番解围的话,这种救援使火枪手对他异常感‘激’。

    晚餐时间马上就到了。大家步入餐厅,那是一间位于厨房对面的‘阴’暗的房间。

    办事员们似乎早就闻到了家中不寻常的香味,一个个像守时的军人,各自手拿小方凳,随时准备就坐。人们首先看到的,他们的下巴吓人地扭动起来。

    “该死的!”陈铁瞅一眼三个饥饿鬼暗自说;可以想象到,小通信员是不许享受这顿庄严用餐荣誉的。“该死的!假如我是表哥,这样的馋鬼我一个也不留,简直像六个星期没吃饭的掉进大海的饿死鬼。”

    科克纳尔坐着轮椅,由科克纳尔太太推着走进来;陈铁这时走上前,帮她将其丈夫一直推到餐桌前。

    科克纳尔一进餐厅,就学着小办事员那模样,鼻子和下巴统统扭动起来。

    “啊!啊!”他一面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一面连叫两声,“真是‘诱’人的浓汤呀!”

    “真见鬼,他们从浓汤里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啦?”陈铁一见淡淡的、满满的,但却非常浑浑的热汤说;稀少得可数得出的几片面包皮,犹如群岛中的几个孤岛,飘浮在汤面上。

    科克纳尔太太启‘唇’一笑,接着一个示意,大家匆匆忙忙坐了下来。

    科克纳尔先生第一个受用浓汤,其次是陈铁,然后,科克纳尔太太才盛满自己的汤盘,最后,她将落底的面包皮分给迫不急待的办事员。

    就在这时,餐厅的大‘门’吱地一声自动打开,通过半开半掩的两扇‘门’隙中,陈铁瞥见不能参加盛宴的小办事员,正顶着从厨房和餐厅飘逸出的双重美味在啃他的面包呢。

    汤用毕后,‘女’佣端来一只白煮老母‘鸡’,豪华盛宴,使食客们膨胀了的眼皮,似乎随时就可裂开。

    “看得出来,您很爱您的亲属,科克纳尔太太,”诉讼代理人带着一种近乎凄然的微笑说;“这确实是您奉献给您表弟的一份殷勤。”

    可怜的老母‘鸡’是瘦弱的,裹一张带有细‘毛’茬的厚皮,尽管骨头用足了力气,但从没有刺穿它。寻‘摸’这样一只‘鸡’,大概‘花’了很长时间了,最后才在‘鸡’架上找到躲起来等着寿终正寝的它。

    “见鬼!”陈铁寻思道,“真扫兴!我是敬老的,我不注重把老的东西拿来煮或烤。”

    于是,他扫视四周,看看他的意见是否获得赞同;然而,一切和他的想法相反,他看到的只是一双双发亮的眼睛,早就在吞噬着这只崇高的但却遭他鄙视的老母‘鸡’了。

    科克纳尔夫人把‘鸡’盘拉向自己跟前,灵巧地拆下两只乌黑的大爪,放进她丈夫的餐盘;切下‘鸡’脖连同‘鸡’头放在一边留给自己;撕下一只翅膀送给‘波’托斯;然后,几乎把所有剩余递给刚才端‘鸡’来的‘女’佣,就在火枪手还没来得及审视按各自的‘性’格和脾气所感受的沮丧,以及给一张张面孔带来的变化,那只几乎完整撤下的‘鸡’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下一道菜不是小嫩‘鸡’,而是一盘蚕豆送上餐桌了。这是一个大餐盘,盘子里,摆着几块装模作样的羊骨头,一眼看上去,人们还以为藏有几块羊‘肉’呢。

    不过,办事员们没有被这种假象所‘蒙’蔽,一副副悲伤相变成了无可奈何的模样。

    科克纳尔太太带着一个良家‘妇’‘女’的稳重,将这道菜分给了年轻人。

    轮到上酒了,科克纳尔拿过极小的粗陶瓶,为每位年轻人的杯子里倒上三分之一的葡萄酒,又给自己的杯子斟上差不多的量;然后,随即将瓶子递给‘波’托斯和科克纳尔太太。

    年轻人在这三分之一的酒中倒满水,然后,他们喝到一半时,又把杯子装得满满的,并且一直这样干下去;待到用餐结束时,他们喝的酒,就从红宝石般的鲜红‘色’变成了黄‘玉’般的浅黄‘色’。

    陈铁胆怯地啃着他的‘鸡’翅膀,当他感到桌底下诉讼代理人太太的膝盖总来触碰他的膝盖时,他为之一颤。他也将倍受珍惜的这种葡萄酒喝了半杯,他品出这是‘蒙’特勒伊产的难喝的酒。训练有素的味觉真厉害。

    科克纳尔先生瞅他猛灌这种纯葡萄酒,长叹一声。

    “您能多吃些这蚕豆吗,我的陈铁表弟?”科克纳尔太太说;而那口气的意思却是:请相信我,不要吃那东西。

    “见鬼去,我才不尝那玩意!”陈铁嗫嚅着。接着,他又大声说:

    “谢谢,我的表姐,我已不饿了。”

    随后是一阵沉默:陈铁不知所措。

    诉讼代理人则喋喋不休地说着:“啊!科克纳尔太太!我祝贺您,你的这顿晚餐是一桌名符其实的盛宴。上帝啊!我曾吃过吗!”

    科克纳尔先生早就喝完了他那份汤,一对乌黑的‘鸡’爪,以及那仅有一丁点‘肉’的一根羊骨头。

    陈铁以为别人在诓他,于是开始吹胡子皱眉头;而科克纳尔太太的膝盖则轻轻地嘱咐他要耐心。

    这一阵沉默,这一阵中断上菜,对于‘波’托斯难以理解,但对办事员们则意义重大:随着诉讼代理人的一个眼‘色’,诉讼代理人太太的一丝微笑,他们从桌旁慢慢站起身,又磨磨蹭蹭叠好自己的餐巾,然后躬身一礼走出餐厅。

    “走吧,年轻人,去一边干活一边消化消化。”诉讼代理人郑重地说。

    办事员们走后,科克纳尔太太站起身,从一个碗橱里拿出一块‘奶’酪,一些木瓜甜酱,以及一块她用杏仁和蜂蜜亲手做的蛋糕。

    科克纳尔眉锋紧蹙,因为他看见拿出的菜太多了;陈铁则紧锁双‘唇’,因为他看到没有什么晚餐可吃的。

    他看看那盘蚕豆还在不在,那盘蚕豆早就不在了。

    “明显是顿盛宴呀,”科克纳尔在他椅子里一边‘骚’动一边大声说,“名符其实的盛宴呀!”

    陈铁望着他旁边的酒瓶,他指望,只要有酒有面包和‘奶’酪,这顿晚饭就能下得去。可是酒没了,瓶子倒空了;科克纳尔夫‘妇’俩对此似乎都没有觉察。

    “好呀,”陈铁思忖道,“对我有成见。”

    他伸出舌头,在舀满果酱的小勺上‘舔’一下,他的牙被科克纳尔太太做的发粘的点心粘住了。

    “现在,”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下死定了。唉!要是没指望同科克纳尔太太一起去看看她丈夫大立柜里藏的是什么,那就更糟了!”

    享受过被他称为酒足饭饱的这餐上乘饭菜之后,科克纳尔感到午睡的需要。陈铁希望他当场睡在餐厅里;而该死的诉讼代理人压根儿就不同意,非要带他去房间;他还嚷嚷说,不要把他放在柜子前,而是要把脚搭在柜边上,这样更安全。

    诉讼代理人太太将‘波’托斯领到隔壁房间,然后双方开始提出和解的基本条件。

    “您每星期可来这里吃三顿饭。”科克纳尔太太带着浅浅的甜蜜微笑,望着陈铁有些失落的胖乎乎的脸颊,说道。

    “谢谢,”陈铁马上‘露’出了礼貌的笑容,回答道:“我不喜欢拖下去;况且,我还得考虑我的装备呢。”

    “不错”诉讼代理人太太沉着地说,“就是那倒霉的装备。”

    “唉!是呀,”陈铁微微皱眉,说道:“就是它。”

    “不过,你们队伍的装备到底包括些什么,陈铁先生?”诉讼代理人太太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追问道。

    “噢!包括许多东西,”陈铁转动了两圈眼珠子,想了想说,“您是知道的,火枪手们都是‘精’锐士兵,他们需要许多物品,而这些物品对禁军和瑞士兵都是无用的。”

    “请您对我说得具体些。”诉讼代理人太太继续追问道。

    “可能要达到……”陈铁打住话头,他宁可提总数而不愿说零头。

    诉讼代理人太太望着陈铁的这副‘吓人’‘摸’样,战战兢兢地等待着。

    “达到多少?”诉讼代理人太太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担忧之‘色’,她问道:“我希望不要超过……”她说道这的时候停了下来,话到嘴边没有了。

    “噢!不会的,”陈铁说,“不会超过两千五百利弗尔;甚至我以为,如果节省一些,有五百银币,我就摆脱困境了。”

    “上帝,五百银币!”诉讼代理人太太几乎是叫起来,“那是一大笔财富呀!”

    ‘波’托斯作了个意味深长的鬼脸,科克纳尔太太马上心领神会。

    “我之所以要求讲具体些,”诉讼代理人太太用一种‘挺’认真的口‘吻’说道:“那是因为在商界我有许多亲戚和诸多方便,我几乎敢肯定,东西百分之百地拿到手,而在价格上比您亲自去买还便宜。”

    “啊!啊!”陈铁说,“您想说的就是这个!”

    “是的,亲爱的陈铁先生!这样,您首先得要有一匹马吗?”诉讼代理人太太问道。

    “对呀,一匹马。”陈铁答道。

    “成,正好,我手头就有一匹。”诉讼代理人太太刚刚紧张的不得了的脸上,现在终于稍稍的松弛了下来。

    “啊!”喜气洋洋的陈铁说,“至于马的问题就这样顺利解决了;其次,我需要一副全套鞍辔,各组件火枪手自己能买到,而且不会超过五十银币。”

    “五十银币,那就‘花’上五十银币吧,”诉讼代理人太太叹了一口气说。

    陈铁开始微笑了。人们还记得,他刚从白金汉那里‘弄’来一副马鞍子,那就是说,这五十银币被他巧妙地稳稳当当地塞进自己的腰包了。

    “此外,”陈铁继续说,“还有我跟班的一匹马和我的手提箱;至于武器嘛,就用不着您去‘操’心了,我有现成的。”

    “为您的跟班‘弄’匹马?”诉讼代理人太太犹疑地问;“真是大阔佬,亲爱的。”

    “呣!太太!”陈铁自豪地说,“难道我突然成了乡巴佬?”

    “不是的;我只是告诉您,一头好骡子有时候和一匹马同样‘挺’神气,我觉得,为您的穆斯克东‘弄’一头好骡子……”

    “行,就找一头好骡子,”陈铁说,“您的话有道理;我曾见到过一些大阔佬,他们的所有随从都是骑骡子。不过那样的话,您知道,科克纳尔夫人,骡子的头上要带羽‘毛’饰,脖下要挂颈铃铛。”

    “请放心吧,”诉讼代理人太太说。

    “余下的就是手提箱了。”陈铁继而说。

    “哦!这您就不要担心了,”科克纳尔太太高声道,“我丈夫有五六个手提箱,您挑最好的拿,其中特别有一个他旅行时最爱用的,大得可装进全世界。”

    “这么说您那个手提箱是空着的?”陈铁‘露’出天真的表情问。

    “肯定是空着的。”诉讼代理人太太也天真地回答说。

    “唉!我需要的那个手提箱,是一只装得满满的手提箱,亲爱的。”陈铁皱着眉头,不满的说道。

    科克纳尔太太听完他的话,又发出几声让人‘肉’麻的叹息。

    最后,其余的装备也以同样的方式相继进行了讨价还价,结果是诉讼代理人太太向她丈夫借出一百五十银币,提供骡马各一头,荣幸地去为陈铁和他的仆从增光添彩。

    这些条件业已确定,利息和偿还日期也都立据确认之后,陈铁向科克纳尔太太告辞了。后者向前者频送秋‘波’,一心想把他留下;但陈铁推托说,公务在身,军情紧急;于是诉讼代理人太太只好向国王让步。

    随后,陈铁带着饥饿和极坏的情绪回到了他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