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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一座僻静的院子中,花香袭人,隐隐升起丝丝白色雾气。这里人见了,只当是春季湿气所致。
十多名潜伏在外的刀斧手听到院中响动,蜂拥而至,却见低空金光闪现,势如破竹,径直杀向他们。
一缕缕鲜血迸射。转眼间,院中多出十多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邵伦退至墙根处,看着那名身披红色蟒袍的枯槁男子面无表情地将自己下属斩杀,心底禁不住升起一股寒意。
锵!
半空响起一道金鸣,那支金黄符剑滞在虚空,剑尖遥指邵伦。四下里一时静悄悄的,再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
那身着蟒袍的枯槁男子轻咦一声,说道:“你腿上那两张是不是仙符?”
仙符?邵伦面上有些古怪。正待细想,却听金鸣阵阵,低空那支金光符剑已破空杀来。
邵伦眸光一凝,直视那柄飞剑,双手掐诀猛然向旁一指,但听那枯槁男子闷哼一声,低空杀来的符剑突然斜向刺去,穿透一根红漆廊柱后跌落在地。
九天谱,上部控兵之法。邵伦心中惊喜,却又不禁疑惑起来。他对上李丹青之时,只能短短一瞬之间稍稍改变一下飞剑遁行轨迹,这还是要在出其不备的前提之下。哪里能如这般,直接控剑射向一边,脱离了剑主牵引?
院子中,那身披红色蟒袍的枯槁男子心神受损,面色更白。他脸带惊惧,连连向后退去。
邵伦一时惊疑不定。他皱了皱眉,双手作诀,打出火鸦术,只见低空一只尺许大小的火鸦振动翅膀,盘旋在他身前,将他护在后面。
那枯槁男子忽然惊叫一声,双腿一软,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连声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邵伦抬步,先将那掉落在地此时已化作一张符篆的飞剑收了起来,而后缓缓前行,警惕地望着那跪在地上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他装腔作势,振声喝问。
“小人名唤徐文魁,是楚地人氏,因无意中捡到那张仙符,发现自己竟然可以驱动。应邀来到王府后,数月来倒是好酒好菜招呼着我,哪知那楚安王狼子野心,竟然垂涎于我的仙剑,迫不得已,半月前已被我杀掉了。”枯槁男子竹筒倒豆子,一股脑说了出来。
“你能驱动符剑,莫不是开了道窍后无意中吸收了灵气,从而得以修行?”邵伦轻声自语,随即冷笑道:“所以你就放出消息,称‘先生’半月前离了王府,而你却扮起了楚安王?”
“小人幼时家中多有戏子,因此学得一二。”这名假扮楚安王、取而代之的枯槁男子竟从脸上撕下一张面皮,颤声道:“有眼不识真仙,望大仙恕罪!”
“原来如此。”邵伦四下里看了看,嘿嘿一笑,但随即他面色一沉,冷声喝道:“那这满园花草,又是如何得来的?!”
半低着头的徐文魁脸上那悄然浮现的笑意慢慢凝滞,他抬起头望着一脸冷笑的邵伦,张了张嘴,怔在那里。
“便按你所说,你是那开了道窍不自知,却无意中吸收了灵气从而得以修行的野修,又机缘巧合得了那支符剑。”邵伦一手扣着青灯,一手握住那张刚刚得手的金黄符剑,冷声道:“这些事儿联系在一起,就算你气运再好,那满园灵气花草又是从何而来?也是无意中捡的?!”
一只尺许大小的火鸦缓缓下降,灼热空气令得边上红漆廊柱开始融化,四下里充斥着焦糊味道。
一滴说不清是冷是热的汗珠从徐文魁额头滴落在地,他看着距离头顶越来越近的火鸦,再看那一脸冷色的青衫少年,一咬牙开口说道:“这些花草包括那支符剑,都是我在一座破败道观里取得!”
他此时说这话,言语中再没有敬畏,还隐带一丝怒意。那个地方,可是只有自己一人知道啊!
邵伦一笑,接着问道:“那道观在什么地方?”
“荆州城外,楚地河西走廊以东三四十里!”徐文魁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名青衫少年,眸中满是复杂之色。自己年逾四十,机关算尽才爬到这个地步,期间费了多少心血?又做了多少孽?
可他呢?能有二十岁?凭什么自己就要低着头弯着腰,为什么?
邵伦开始沉默。按喻家那些公子哥儿们所说,荆州城外,楚地以东多传修仙轶事,那里恐怕就有修仙者出没了。
“我也不问究竟是楚安王觊觎你的机遇所得,还是你惦记王位蟒袍。只是,你假扮他也得有半个月了吧?这期间就没有安王家眷瞧出异常?”邵伦开口问道,有些好奇。
那徐文魁竟然呵呵笑了,说道:“那位王爷太过勤政,平日里哪会和家眷闲聊?其他人更不用多说,与安王能见上一面就不错了,还能看出什么?”
“便是看出来了,你贵为安王,也可将其斩杀是吧?”邵伦笑无好笑,瞥他一眼,接过话茬。
徐文魁双眉一挑,有些愤怒,正想说句“士可杀不可辱”之类的言语,却见邵伦径自转身向远方走去,只是说道:“我不杀你,这花草我借一半去,今后你就好好当你的王爷,最好是向那安王一样勤政,造福于民。”
他在院前停了下来,顿了顿又说道:“人生一世,都不容易。你既然杀了安王,那就好好当这个王。他的妻儿子女,就是你的家眷。喻家那边托你照拂一二,他日我远游归来,你做的好与坏,自有赏与罚。”
他转过头,言语中带着威胁之意,“对了,我是南川九天宫弟子。”
死里逃生的徐文魁虽不知九天宫是什么,但也知道绝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望着那道青衫背影渐渐消失在院子中,这名气运大得出奇的男子怔在原地,也没有立即起来。
原来,在经历了生死之后才明白,自己所得的已经够多了。一地之主,王位蟒袍,以前那个颠沛流离的徐叫花儿敢不敢想?
过了好久,他双手捧着那张面皮,慢慢戴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