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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顾思源约在离左承尧公寓不远的一处咖啡馆见面。
其实当他在电话里约高歌见面的时候,高歌是有些犹豫的。
想见他,又有些怕见他。
毕竟她现在这样不明不白、不光不彩的跟在左承尧身边,她不知道该如何向顾三哥交代与解释。
但最后她还是按时去了咖啡馆,因为她想确定顾思源是否安好,左承尧有没有信守承诺不伤及无辜,没有让顾三哥的事业受挫。
当她准时到达约定的地方时,顾思源已经早就等好了。
他笑脸盈盈的对高歌说:“蓝山还是哥伦比亚?三颗糖,不加奶,对不对?”
高歌在他对面坐下,“都可以,不过不用加那么多糖了。”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糖的吗?什么时候改的口味?”
“在国外熬夜赶论文的时候。那时候总是大壶大壶的黑咖啡灌下去提神,太甜了倒反而受不了,慢慢也就习惯不加糖了。其实这样不挺好的吗?以前那叫喝糖水,现在才能尝得出咖啡的原味。”
顾思源有些心疼的看着高歌,高歌总觉得这样的眼神太沉重,好像逼迫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可怜一样。
她不等顾思源说话,就先把话题转到他身上,“顾三哥,你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顾思源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回答了高歌,然后他不给高歌回避的机会,直接问道:“小歌,你住到左承尧那里去了?”
高歌也知道这问题无法回避,顾思源今天约她见面,大概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点点头承认:“是的。”
“你,还爱他?”顾思源问得有些犹豫。
“顾三哥……”高歌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法理直气壮的回答,她有些避重就轻的说:“如果我不爱他,我怎么会搬到他那里去住。”
但顾思源听了这个答案之后却有些激动,像是洞穿了什么一般,“小歌,如果你不爱他,就不要委屈自己。不要因为高氏的利益,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而勉强和他在一起。左承尧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你那么单纯美好,你根本玩不过他。他会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高歌觉得心下酸涩难耐。还好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一个人关心她,仅仅是站在她的立场去为她着想。
所以,她更加要尽她所能的去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只要左承尧还遵守承诺,她就可以尽力忍耐。
她轻声安慰他,想令他安心:“左承尧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放心,我现在很好。”
“他是不是强迫你?威胁你?”
“顾三哥,不要这么说。你忘了吗?当年就是我一直缠着他,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再说,我还能失去什么呢?钱?他现在恐怕比我有钱多了。人?他如今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呢?顾三哥,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但我真的已经不是当年的高歌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懂得照顾自己的。”
“是我的错,当年就没有照顾好你,现在又再次没有保护好你。夫人如果在泉下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我。”顾思源有些颓唐的低下头。
高歌听得更加心酸,妈妈,如果妈妈看见了她现在的样子,看见她这样不知廉耻的与左承尧同居,会有多生气呢?她不敢再想,总归她是一个让人失望的孩子。但她没得选择。
她勉力笑笑,“三哥,我爱他,你忘了吗?你应该祝福我。”
顾思源猛的一下子抓住高歌的手,激愤的说:“祝福?祝福你手上的伤吗?还是祝福他曾经让你在医院住了快一个礼拜吗?”
高歌猝不及防,这样的顾思源有点吓到他了,他在她面前很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样子。
她奋力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往椅子后面退去。
顾思源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他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定了定神,说道:“对不起小歌。你刚回国的时候,我就不该让你放松警惕。左承尧确实比我想象中难缠。”
高歌不想再与顾思源纠结这个话题了,既然她短时间内不能离开左承尧,那么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不想一再的坐在他面前不停的认知自己是多么悲剧可笑的存在。
何苦让关心爱护自己的人难过呢?
只要确认左承尧信守承诺,他还好好的,她也就放心了。
高歌站起身来,“顾三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你不用担心,我真的很好,左承尧,他对我很好。”
“小歌……”顾思源想要伸手去拉住高歌。
但高歌摆了摆手,微笑摇头。
顾思源只得有些颓然的放下了手,目送她离开。
等高歌走后好久,顾思源都坐在那里没有动。
而后,他缓缓的端起了高歌喝过的咖啡杯子,就着她看不见的唇印喝了一口,苦,冷掉的咖啡又苦又涩。他却恍若未觉的一口一口的把它喝完了。每喝一口,他的眼神就变得阴鸷一分,最后,那幽黑的深眸掩饰不住翻涌的不甘恨意,他狠狠的举起杯子像地上摔去,陶瓷碎片四溅,发出巨大的清脆响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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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歌与顾思源分别之后就回了左承尧的公寓,她并没有什么地方好去,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好做。
她的手已经好了许多了,日常做事已经没有问题,只是精细的修补古画还不行。
所以她随意的拿出画笔和速写本,坐在卧室里靠窗的小沙发上开始涂鸦。每当她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只有画画。
或者,画画这个当年初到国外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不仅仅是爱好,是打发时间,更是一种自我的心理抚慰。
不知画了多久——当她躲在那各种线条与图案中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看见左承尧。
左承尧帮她把灯打开,“天都快黑了,你也不开灯,伤眼。”
高歌很少这么早看见左承尧,她有些意外的不知所措,只是“哦”了一声,就埋头收拾画笔什么的。
左承尧却就那样斜倚在门口,一直看着高歌的动作。
高歌虽然一直埋头收拾东西,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能感觉到左承尧一直盯着她在看。这目光跟随令她浑身都不自在。她忍不住猜想,之前,他在门口看了她作画多久呢?
拖拖沓沓的收拾了半天,统共也没几样东西,高歌再摸鱼也拖延不了多久。她想要走出门去,左承尧却一直守在那里不动,她不知该怎样出声叫他让让。
左承尧却先开口了,他若无其事的说:“你下午出去了?”
高歌的心一下子提了进来,她有些紧张的应了一声:“是的。”
“去见顾思源?”
高歌觉得自己如果是刺猬的话,听见这句话一定马上把自己的刺立了起来。她不过是去见一个朋友,他却这么快就知道了。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没错,左承尧你想做什么?”
左承尧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尽量放平声调的说:“你不要紧张,我暂时不会对他怎么样。”
他把眼镜再次戴好,“我只是想提醒你,顾思源不是好人,你离他远一点。”
“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自己也不是好人。一个不是好人的人对我说另一个人不是好人,你不觉得可笑吗?”
“正因为我不是好人,所以才能在人群中一眼看穿同类。”
“所以呢?他能图谋我什么?左承尧你觉得我还能失去什么呢?”
高歌没想到今天会再次说出这句话,而诡异的是令她说出这句话的对象竟然是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还能再失去什么呢?她悲哀的说:“左承尧,拜你所赐也好,我自己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也罢,我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看上去什么都有的高歌了。就连唯一的骄傲、尊严,都已经被你踩在脚下。你觉得顾三哥到底还能令我失去什么呢?他到底是不是好人我真的无力分辨,也无心分辨。但可能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过往一切还不嫌弃我、鄙夷我,一如既往的关心爱护我的人。倒是你,左承尧,请你,我请求你不要再把我身边这唯一的半个亲人夺走……”
她有些艰难的说道:“高歌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坚强,她已经没多少东西好失去了。”
左承尧没有再说话,他沉默的看着高歌,高歌无力再直视他的双眼,她不想在他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如此的卑微与可怜。她闭上眼睛,默默的把头转向一边,等待左承尧的宣判。
他会发怒吗?
因她没有做一个合格的玩物,没有乖乖的顺从他。
等了良久,她才听见左承尧略微沙哑的嗓音,满是威胁意味,“总之,不管你怎么想,我不允许你再见顾思源了。违逆我的后果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高歌几不可见的苦笑了一下,低声应承,“好。你放心,我很清楚。”
说完她觉得自己一刻都不想再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了。高歌走到她跟前,低着头说:“麻烦您让让,我想出去。”
她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惹怒左承尧,但出乎他意料的,左承尧顺从的测过了身子,让开出门的通道。
高歌从他身旁侧身而过。有那么一瞬间,交错的一刹,他们隔得如此之近,也许只有几厘米,也许衣角相蹭。但那也不过只一瞬间而已。很快他们就分开,越来越远。
高歌头也不抬的走出卧室,左承尧却依然站在原地,他的手轻微的动了一下,然而到底没动。
高歌还能失去什么吗?
或者她拥有着她根本不知道的东西。
又或者他害怕的不是令她失去什么,而是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