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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左承尧一把抓住高歌的领口,把她提到他的眼前,他们隔得这样近,高歌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充血的双眼。
高歌猛地被他扼住,呼吸一窒,她皱着眉想要将他的手拂开。
左承尧也注意到她难受的表情,他手上的力度放松,高歌得以暂时离开他的桎梏。
但他的眼神依然凌厉,他的语气依然带着森森寒意,“孩子?你说什么孩子?”
高歌调整了一下呼吸,尽力使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然而心中的痛却如已经缝合的伤口,又硬生生的一点一点扯开,带着那一夜的血肉模糊。
“我说,七年前,我们曾经有过又失去过一个孩子。”她低着头,“你知道当初我们都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孩子就是那一晚有的。”
“曾经?有过又失去过?所以是你把我们的孩子当成一个意外处理掉了?”左承尧单手将高歌的脸强制扳过来,逼迫她的眼神对上他的眼神。“高歌你甚至都不给我一个知道的机会。直到今天才把孩子的生命作为一个筹码抛出来,博取我的同情?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冷血狠心?”
高歌被他弄疼了,她的泪水当着他的面也止不住的流下来,打湿他的手掌。
她挣扎着推开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我怎么可能做掉他,杀死他?那是我们的孩子,你的孩子啊。左承尧我知道我在你心目中从来都是一个坏人,可是我再坏,也不会对我们的孩子下手。那个孩子,他、他在我还不知道他存在的时候,就已经去了天堂。”
高歌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然而却还是无力阻止哭声逃逸出掌心。
关于孩子的种种伤痛记忆涌上心头,化作泪水喷薄而出。
左承尧定定的看着高歌,他说:“告诉我,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歌抬手用力的擦掉眼泪,她努力的大口呼吸,竭力的想要抚平自己波动的情绪,不然,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再讲下去。
左承尧不再有任何过激的动作,他用他一贯的好耐心等着高歌,只是脸上似蒙着一层冰霜。
良久,高歌终于再次开口,用一个旁观者的语气说道:“左承尧你也许一直觉得孟瑶受到的伤害没有得到偿还,高歌这个罪魁祸首还一直逍遥法外,她逃了七年,在国外依旧好好读书,念博士,过得不错。可是不是的,也许你现在看到的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完整的,甚至像是活得更好的人,可其实她内里早就破烂不堪了。
七年前,妈妈去世之后,爸爸很快就把我送出了国,他觉得太丢他的脸,丢高氏的脸了。他甚至都没有问过一声我的意愿,只想将我送得越远越好,最好是连人都见不到几个的地方。所以我去了圣安德鲁镇。那地方很冷很冷,一年起码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冬天。人真的很少,如果不去上学,有时候看见各种动物的机会都比看见人的多。我也不怪我爸,没有人会想要有一个那样的女儿的,何况爸爸在商场上还要天天见人,面对众人明里暗里的嘲讽,是我的错。
老实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和你的视频以及那些男公关的照片是谁泄露出去的,既然你否认,那我就相信不是你。后来回头想想,其实那时的我真的挺讨人厌的,不知道树了多少敌,得罪了多少人。就连娜娜——我当时的一个好朋友——在我出事后都幸灾乐祸的落井下石,她说她和我玩在一块儿只是看中我是一个移动钱包,样样都有人买单。她其实非常讨厌我,见不惯我的趾高气扬,见不惯我的骄纵与仗势欺人。所以偷拍再发上网这样的行为,我想有太多我能猜到的、猜不到的人都会那样做吧,不管是谁,最终应该怪的还是我自己。”
高歌扯动了一下嘴角,想做出一个微笑释然的表情,然而却失败了,于是那半笑半哭的表情就这样古怪的停留在脸上,不知道旁人看了是觉得可悲还是可笑。
“对不起,我扯远了。是了,孩子。你问我孩子是怎么没的。我到了圣安德鲁之后,人生地不熟,一个人什么都不习惯,你也知道那时我学习有多差,英语更是烂。语言不通,又怀着丧母之痛和无尽的羞耻、愧疚、自责。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都不敢上网,就怕一不小心就看见关于自己那事的评论,你知道人们在面对这种桃色新闻时嘴巴有多恶毒的。我也非常抵触去语言班上学,因为班上有一两个华人,我总觉得他们一定什么都知道,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恶意的嘲笑。
左承尧,我说这些不是想博取你的同情,我只是想告诉你,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不是故意失去孩子的。
其实那时的高歌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她没有你以为的那样坚强,面对这些种种变故与打击,她怎么可能还能没心没肺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虽然没有坐牢,但也和坐牢差不多了。
她每天都过得恍恍惚惚的,经常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她想过要自杀,可她拿着切水果的小刀对着手腕比划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有勇气下手。你看,她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连死都不敢。或者,是孟瑶的诅咒成真,要她活着受苦,一天天挨下去吧。”
高歌好久没有在左承尧面前说这么多话了,事实上除了心理医生,她也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剖白过当初的种种绝望心情。她都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说话的人称都混乱了,一会是“我”,一会是“她”,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她不想再回首当初,只想把那当做一段别人的故事。
“有一天晚上,我记得那天是暴风雪的天气,在国内那会儿才刚入秋不久吧,可是在圣安德鲁镇,冬天已经来了。我小时候很喜欢冬天,很喜欢雪,可是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恐怖。我听着外面的风声,觉得整个房子都快要被掀走了。我想要去找妈妈,可是妈妈被我气死了,我喂了她常吃的特效药,但是那一次却一点用都没有,她的嘴唇发紫,脸色越来越白,我抱着她,她想要大口喘气,但呼吸却越来越弱,顾三哥的车开得很快很快,可是还是没有用,妈妈就一点点的在我的怀中冰冷了下去。我把妈妈气死了。都是因为我……”
高歌言语开始混乱,泪水再次控制不住的落下,一颗接一颗,砸在左承尧的心上,他微微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高歌不得不暂停一会儿收拾情绪,然后抽泣着继续讲述。
“窗外的暴风雪好像越来越大,我不敢再想妈妈,我害怕,我一个人蜷缩在床上,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遮起来,但是没有用。我不停的哭,我想爸爸,我不想一个人被流放到偏远的小镇,我想像小时候一样遇到打雷就钻进他的被窝。我忍不住想打电话给爸爸,我下床去找电话,手机不知道被扔在哪里,因为那段日子我就想躲起来,不见任何人。可那一刻,我抑制不住的想念爸爸,我想给他撒娇,我想求他原谅我,让我回去。我到处去找电话,然后……”
高歌停了停,终于艰难的继续说下去:“然后,我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滑到了。我狠狠的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我觉得很痛很痛,是从未有过的痛,不是关节皮肉,而是从身体里发出的痛。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剥离了,我那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我只觉得痛。我想要爬起来,但是我觉得那疼痛令我动弹不得,我觉得很冷,好像我的身体像是妈妈去世那天一样,一点点冷了下去。我感觉我开始流血,从最私密处流出,即使我再无知我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孩子,你知道吗?左承尧,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就清醒了,从妈妈去世后一直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了,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在我身体发生了什么,而他可能正在离我而去。
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爬起来,我竟然看见了手机就扔在离我摔倒的地方的不远处,那时的一分一秒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也许只有一两米的距离,但我却觉得用了快一辈子才够到手机。我也不知道打电话找谁,通讯录里最近通话的还是房东,我按了她的电话,我用蹩脚的英文哭着向她求救。我捧着腹部,我在心里祈祷,孩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像外婆一样离开我,可是没有用,血一直流一直流,他也知道我不是个好妈妈,他也遗弃了我……”
高歌终于说不下去了,她崩溃大哭。
左承尧也终于忍不住过去揽住高歌,让她伏在他的肩膀上痛哭。他的手扣在她的头上,他竭力不让她看见他湿润的眼眶。
他说,“高歌,都过去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