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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倒好,几个工匠,不但扯出了萧兰陵,还牵连到了裴行俭,李治新提拔的两个人全部卷了进来。
“长孙诠,你倒是个会办事的精明人,难怪赵国公极力推荐你做长安县令。”
李治冷冷一笑,又望向柳奭:“既然如此,不罚是说不过去了,中书令,你说说看该怎么罚?”
按照唐律,就算罚,也不至于让萧兰陵和裴喜闻伤筋动骨,最多敲打敲打。李治也有些奇怪,长孙无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难道只是为了彰显一下他的权威,落一落这两个年轻新贵的面子?这未必有些小题大做,甚至小家子气了,不符合这位舅舅一贯的风格。
但既然查有实证,也不可能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柳奭还没说话,一直闭着眼睛睡觉的程知节忽然醒了,打了个声音极大的哈欠。
这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连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的长孙诠都忍不住抬头朝他望过去。
却见程知节也笑眯眯的望着他,一脸的和气可亲,像是在看自己的晚辈一般,脸上尽是欣赏之色。
将程知节醒了,李治会心一笑:“长孙诠,这位是鲁国公。”
“见过鲁公。”长孙诠连忙侧过了身子行礼。
程知节笑眯眯的冲他挥挥手,然后对李治一拜,道:“陛下恕罪,老头子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刚才竟然睡着了,还请陛下恕罪。”
李治哈哈一笑:“记得当年朕还是太子,随着先帝学习处理政务的时候,见你在先帝的朝会上睡着了,朕当时大吃一惊,先帝却笑着对朕说,这鲁公啊,没事的时候,一觉能睡三天三夜,可真有大事的时候,他能三个月不眠不休。朕当时还不信,直到后来登基之后,见你在太极宫外宿卫了整整三个月依旧精神奕奕,朕才相信。”
程知节脸色一正,双手扶地,额头在地板上重重一磕:“臣些许微末功劳,当不得陛下这般褒奖。”
说完,他直起身子,又换上了笑眯眯的表情,冲着长孙诠笑呵呵道:“还是陛下知道我啊,我这刚才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你说话,顿时就惊醒了,乖乖,我大唐出了个了不起的人才啊。”
程知节话中有话,长孙诠却面色不变,笑道:“晚辈何德何能,敢当鲁公这般褒奖。”
“当得,当得!我就说裴行俭那小子当官不成嘛,当了几年的长安县令,屁大点的事都没办。你有本事,地龙过境长安县那么多政务要处置,你上任这才不到十天吧,乖乖,百忙之中,能将作监、兰陵庄子、还有裴行俭的事,你就摸得一清二楚,还可不是了不起的人才嘛。”程知节笑眯眯的说。
虽然是笑嘻嘻的说,可在场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鲁公这是在骂长孙诠放着一大堆正事不干,却把心思放在背后暗算同僚上,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不敢当鲁公谬赞,为臣者,自当如此。”长孙诠好像浑然不觉程知节话中的讥讽之意,笑道。
“只是老头子就一点不明白了。”程知节笑问:“萧庭也还罢了,那小子家大业大的,兰陵庄子又没建围墙,被你打探出些消息也不足为奇。裴行俭那小子,已经调到了老夫麾下,归苏定方管着,你怎么就能把他的行踪打探的一清二楚?”
说道这里,程知节脸上的笑意缓缓凝固,一字一句问:“莫非,你长安县,在我大唐军中安插了细作探子?”
长孙诠这才意识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他万万不该把已经在军中效力的裴行俭扯进来。大唐这些老将虽然讲究军纪严明,但那是对内,对外却一个比一个护短,不护短,就带不了兵,想凭着小点屁大的小事,就拉裴行俭下水,苏定方和程知节这两关他就过不了。
非但过不了,程知节已经反手就把一个要命的大帽子扣了过来,一个京畿县令,却在关内军中安插奸细,这已经和准备谋反无异了!
长孙诠不敢答话,只能望向了坐在前方的族兄,赵国公长孙无忌,只有同一个层级的人物,才能进行战斗。
长孙无忌淡淡开口,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如今朝廷上下,只有两桩事最为要紧,一个是西突厥的战事,一个就是水车和播种机的普及,只要这两桩事做好了,其他的都是小事,不必多纠缠。”
程知节笑眯眯的摇摇手:“老头子不懂朝政,朝政上的事,我不插嘴,不过军中的事,我可不敢大意,要是连长安县都能在军里安插探子,这还打个屁的仗。赵国公你说说该怎么罚这三个小子?”
程知节这么一打岔,两小子就变成了三小子,把长孙诠一块算了进去。可是前面那两小子,犯得都是小事,最多训斥一顿罚钱了事,而后面长孙诠这小子,那可是近乎谋反的大罪,至少也是个‘私探军机,居心叵测’,性质截然不同,往大了说,如果拿到他在军中安插细作的实证,抄家灭门也不为过。
至于这个实证,几位军方大佬联手想要从军中揪出几个‘长安县安插的细作’来,绝不是什么难事。
长孙无忌却是浑然不当做一回事,笑笑道:“长孙诠嘛,眼看着就要迎娶衡山郡公主了,堂堂驸马都尉,陛下的妹夫,怎好随意处置?何况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军中安插探子,鲁公休要吓唬他了。裴行俭是军中的人,自有军法管着,鲁公回去打一顿军棍就是了;至于萧兰陵,唐律疏议是老夫主持编纂的,这萧兰陵公器私用,按法当降级一等留用,以观后效,可他是男爵,又不是职事官,没个正经的官职,也就谈不上什么降级留用的,况且地龙过境,他那宅子也有破损,找几个工匠帮着修修,我看不算什么大事。都是小孩子的事,朝廷也不必太计较了。”
长孙无忌一番话,就把三个小子的‘犯罪’行为轻轻抹去,变成了几个年轻人的胡闹,等于说,三个人都不必处罚了。
“哎,还是赵国公老成持重,是嘛,两个小孩子,咱们放个屁都能把他们吓个半死的,何必去欺负人家。”程知节哈哈大笑,拍了拍长孙诠的肩膀:“长安令啊,你得多学着点。”然后起身回座。
“是,多谢鲁公教诲!”长孙诠微笑点头,望着程知节的背影,眼中却闪过一抹阴鸷。
英公李绩不在,满朝的武将就以程知节为首,见他坐回原位又开始睡觉,长孙无忌微微一笑,也低下头不再开口。
柳奭又道:“陛下,水车和播种机总是要推广开,可如今工部和将作监的分明无法在明年开春之前造完普及关中所需数量,而将作监公器私用也是确有其事,若是放任不管,抑或只是略施小惩,必然要耽误国家大事,还请陛下明断。”
“终究是用人不当。”长孙无忌自言自语一般说。
“为朝廷大计虑,臣等也请陛下有所决断处置。”中书侍郎来济,兵部尚书崔敦礼,同门下三品韩瑗等几位重臣,也是齐齐出声道。
李治坐在龙塌之上,一眼望去,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两省重臣开口要求处置尚书省和工部,还剩下一个尚书省的于志宁已经汗流浃背,剩下的几名尚书侍郎低头不语。那边武将之中,程知节以军务为名开口了一次,此时却不好再次出声,就算出声,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三省一帝,构成了大唐的最高权力,如今的局面即便李治身为皇帝,也无法一意孤行,只能抑住心头火,问:
“既然如此,赵国公以为,该如何处置?”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道:“既然是用人不当,自然要换人。依老臣看,工部尚书阎立德有德却无才,不堪大用,将作监监正阎立本放浪形骸,却管少束,不如让阎立德调任将作监任职将作大将,阎立本降为将作少监,令其兄弟二人整肃将作监风气。”
将作大匠和工部尚书都是从三品,长孙无忌这番安排,非但合情合理,简直可以算的上宽大了。若不是因为有些其他的私心在包含在其中,甚至可以称得上‘英明识人’。
“那谁来任职工部尚书?”
“河南郡公褚遂良已然在回京的路上,他刚正秉直,正合适担任工部尚书,一扫工部颓气,必然能在明年开春前,按朝廷要求将水车播种机打造完毕……”
谈到褚遂良,李治的眉头皱了皱,不过褚遂良那脾气,倒也算是适合。
长孙无忌却没有说完,接着道:“此外,朝廷近来多有用人不当之举,老夫以为,这倒不能全怪陛下,吏部尚书空悬,也是不妥。既然河南郡公回来了,不妨让他兼任了这个吏部尚书。”
“臣附议!”
“臣附议!”
一片附议之声。
李治坐在龙塌上,心中已然怒道了极点,他终于恍然大悟,好你个长孙无忌,整场朝会里借题发挥,指东打西,什么阎立本阎立德,萧兰陵裴喜闻都是假的,为的就是把褚遂良这老匹夫重新调入中枢,好让你牢牢的掌握住尚书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