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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是盛夏,江面温度倒也适宜,只是水下好几股寒流袭来,拽着她狠狠往下扯,却是冰寒刺骨,力道凶猛得出奇,李一舟已经用尽全力,还是没能将她抓住。
眼见两人手掌被激流分开,秦惊羽低声呼叫,嘴正张着,冷不防一口江水倒灌进来,呛进气管,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嗽的同时,又一口水灌进口鼻,浪花翻滚,视线变得模糊,隐约瞥见雷牧歌的身影朝自己飞速靠近,可是水底的拉力愈演愈烈,面对这大自然的力量,腰间的琅琊神剑似乎也不起作用,吸尽了水的衣衫紧贴在身上,越来越重,所有的一切犹如一道沉重的枷锁,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只刹那间,江水没顶,她在激流涌动的水中被拉扯得七荤八素,径直沉坠下去。
自从呛水之后,胸口就开始发闷,脑袋也是晕乎乎的,江中光线不太好,黑沉沉一片,她努力蹬腿,想朝着头顶上明晃晃的亮光浮游上去,但那股巨大的拉力却死死扯着她下坠,就在精疲力竭,即将丧失意识之时,忽觉手腕一紧,白花花的衣带拂过颜面,身旁有温热的触感,似是被人从激流中扯回来,顺势揽住了腰身。
来人,身着白衣……
不是雷牧歌,也不是李一舟,不是之前大船上的任何一人,那么,是敌非友!
恍然间牢牢抓住这一点,双手乱挥,如藤蔓般吊挂在那人身上,缠得死紧,不管能不能逃离这漩涡地带,好歹也要拉个垫背的不是?
背心微颤,似是那人在暗地轻笑,秦惊羽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失去意识。
说来也怪,就在她闭眼那一瞬间,腰间的琅琊神剑蓦然发出幽幽紫光,虽不能劈开水路,却也保护着她不受激流冲击侵蚀。
那人见得这般奇景也不意外,托着她避开水底旋流,姿态轻盈,随着水波流动的方向,如游鱼般朝岸边游去。
游着游着,忽觉一道巨力从背后袭来,他微微侧身避过,却被人抓住小腿,扣得死紧,而另一边,秦惊羽身旁也多了一人,拉住她的胳膊不松手。
那人心生烦躁,一脚朝来人腰际踢去,只苦于腿有旧疾,力度又被江水卸去三成,虽然命中目标,却如隔靴挠痒,无济于事,反被来人抓得更紧。
水花翻腾,几人相互拉扯扭成一团,隐在水中越飘越远,并不知背后惨叫惊呼声迭起,夹杂着飞溅的浪花,那船桅折断甲板穿透的大船终于被江水覆盖,彻底沉没下去。
巨大的漩涡在江面旋转着,扯动水上大大小小的物事,一起拖进黑暗的江底,过得片刻,漩涡越来越小,江面上渐渐归于平静。
“主子!主子!”有人在船上着急喊着,绳索尽数收起,数根长竿探出,却没能搜寻到半个人影。
落水被救的大夏兵士也纷纷涌到船舷处,盯着那平静如初的水面,惊骇不已。
人呢,哪里去了?
相较于这边船上的慌乱,黑龙帮的船队有序收拢,准备驶向下游的母漩,要知道这洄水湾的漩涡只是子漩,所有被卷入水底的物事过后都将在下游的母漩喷出,那船只碎片并不稀奇,船上所载的财物才是目的所在。
只可惜,没能抓到那名出身贵气的公子哥……
鬼面少主往江面上淡淡投去一瞥,抬手道:“开船,去母漩收货。”
眼见黑龙帮船队驶离,大船之上众人也不予追赶,两帮人马之前各为其主,此时目标一致,暂且放下积怨,放下小船齐心合力在水面搜索,半日过去,仍是一无所获。
“这是你们南越的地盘,怎么会对这打家劫舍的江湖帮派不管不问,放任自流,你们南越朝廷是干什么吃的?!”那队大夏兵士的队长忍不住抱怨。
船上一干黑衣侍卫听得怒气横生,那黑衣首领眼色制止,沉声道:“不必担心,有我家主子在,你们那殿下不会有事的。”从天京到格鲁,这一路以来,主子对那位太子殿下的关爱与维护,他在旁看得清楚明白,特别是方才从船头那飞身一跃,带着不顾一切的决心,他根本来不及阻挡,只能是暗地忧心——
主子腿伤未愈,当远离寒凉之物,而这洄水湾的暗流,却是阴寒之极!
想到这里,即令所有黑衣侍卫登上小舟,划去之前漩涡激流之地,轮流下水寻人。
这黑衣侍卫均是南越人,生在水乡长在水乡,凫水潜游都是个中好手,而一干大夏兵士则是内陆人氏,水性大都普通,见得他们弃船远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原地等候。
又过得许久,忽然有人指着水面,惊声叫道:“快看,那边水里有人!”
却见一根浮木从上游飘然而下,浮木上斜斜趴着一人,靠在大船边上的小船闻声划过去,没等靠近,那人自己放开浮木游过来,攀上船舷,竟是李一舟!
“李副将?”大夏兵士们又惊又喜,赶紧围拢过来。
李一舟抹一把脸上的水珠,喘了口气站起来,顾不得回答,朝水面叫道:“雷,别找了,快起来!”
叫了半晌,才有一人慢慢从水里探出头,沉着一张俊脸朝大船游来,正是雷牧歌。
见他俩都平安没事,众兵士登时松了口气,七手八脚去拉,雷牧歌摇摇头,手臂撑在船舷上,轻飘飘跃上船头。
“雷!”李一舟抢先奔到他身边,低问,“怎样?”
雷牧歌看着平静的水面,眼神黯下:“被他溜掉了,连殿下也……”余下的话无需再说,李一舟也心里明白,两人联手在水下与那南越皇子对敌,但那人深谙水性,又熟知地形,缠斗良久还是被他逃之夭夭,还顺带携走了她!
眼见船上皆是大夏兵士,那人的一干黑衣侍卫已经不知去向,李一舟气得一掌击在船舷上,砰然作响:“这小子,乘虚而入,真是诡计多端!”看着滔滔江水,一筹莫展,只得转头望向雷牧歌,“我们怎么办?”
雷牧歌环顾四周,忽然看见那大船船家正哭丧着脸与几名浆手坐在角落,不由得大步过去,高叫:“船家——”
“雷爷,小的在。”船家耷拉着脑袋,周身透湿,回应得有气无力。
雷牧歌哪里还有心思跟他客气,一把揪住他的胸襟:“我问你,黑龙帮的总部离此地还有多远?”
船家嚅嗫道:“那黑龙滩,距此还有三十余里……”
“三十余里……黑龙滩……”雷牧歌蹙眉,沉吟片刻,决然道,“那好,我付你十倍船资,再赔你一艘新船,你带我们去黑龙滩!”
“黑龙滩?!”李一舟与那船家同时低叫,“雷你疯了吗,刚刚才吃了败仗,不想着如何找人,却还想去招惹祸事,自投罗网?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就是要去自投罗网——”雷牧歌眼望江面,眸光渐亮,闪耀着必得的神采,“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不去,她也会去的……”
这是南越地界,是那人的地盘,若是对方有心将她藏起来,他们要想在这偌大的水域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那个嗓音身形都酷似程十三的鬼面少主的出现,却是一个契机,依她的性子,肯定会去查明真伪。
守株待兔这一招,那人会用,他也会……
天色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秦惊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之后,首先感觉到手腕和足踝都有微微的疼痛,而且全身都在轻微摇晃。
到神智渐渐清醒时,鼻端闻得近旁有淡淡的松香味,耳际更听到了连续不断的嗡嗡声,睁开眼,眼前是略为幽暗的光线,慢慢适应之后,她发现自己竟是置身一艘小船之中,顶上是微耸的船篷,船中并无油灯,那莹然微光乃是来自于身边一颗圆润的夜明珠。
动了动手指,摸到身上干爽的衣物,不由得猛然坐起身来。
“醒了?”小船停住,一只手掀开布帘,来人嗓音清朗且熟悉,正是萧焰。
珠光淡淡,映出他清俊儒雅的轮廓,数日未见,他看起来有丝憔悴,面颊微减,一双黑眸更是幽深如墨。
秦惊羽愣了下,明白之前是他在划桨前进,所以船身才会在摇晃,而那种嗡嗡声,想必是水面上的蚊子在小船四周追逐觅食,好在船中点有松香驱蚊,她才不会受这蚊虫之灾,看来他对她照顾得很是上心。
勉力定了定神,她随意点下头,清淡应道:“萧二殿下不是回苍岐去了么,怎么有幸在此遇见?”
“谁说我回苍岐去了?”萧焰笑了笑,目光凝然,“我说过的,今后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厚得这样无与伦比的!
秦惊羽轻哼了一声没说话,他显然是不甘心被她如此冷落,自顾自凑上来,解释道:“之前是那孩子病得厉害,在路上耽搁了,我已经连夜赶路,还是落在你们后面……”
“理解理解,萧二殿下与小世子父子情深,血脉相连,何必还辛苦奔波呢,依我看,还是早早回苍岐的好,皇子妃望穿秋水,正好一家团聚,共享天伦。”捏了捏衣角,还是之前的那套,又摸到腰间的神剑尚在,秦惊羽放下心来,说得语重心长。
“天伦?”萧焰唇边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轻叹道,“你不明白,那孩子终归是……不能有所闪失。”
这还用说,南越皇帝的皇长孙,他的嫡长子,当然不能有任何闪失!
秦惊羽腹诽一阵,对这个话题颇感不喜,也就懒得细说,抬眸望向四周,回想起昏迷前的情景,不觉问道:“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雷牧歌他们呢,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这是德泽湖,你睡了一日一夜,现在天快亮了,我已经发了信号,等下我的手下会过来找我们的,至于雷牧歌——”他抿下唇,见得她面上的关切之意,目光微冷,唇边却仍是浅浅含笑,“他水性不好,那洄水湾激流湍急,不知道飘去哪里了。”
秦惊羽瞅他一眼,心道雷牧歌武功高强,就算水性稍逊一筹,也不至如此不济,只是自己失踪这一日一夜的时间,众人铁定担心得不行!
如此想着,低头揉着手腕脚踝,正奇怪为何微感痛楚,却听得萧焰柔声问道:“我已经给你按摩过,是不是还疼?”
“还好,不太疼。”
“都怪我,没早点甩掉那两个莽汉……”
见他满目失悔之色,秦惊羽有丝了然,想必是他与雷牧歌他们在水里争来斗去,拉扯所致,他水性最好,又占尽天时地利,但也胜得不算轻松。
放下衣袖,清了清嗓子,她正色道:“那个,我跟你打听个人。”
“谁?”
“黑龙帮少帮主,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黑龙帮?”萧焰眉头轻拢,无奈一笑,“我就怕你一路招摇过市,惹来这伙强盗垂涎觊觎,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来迟一步……”
秦惊羽听得挑眉:“不过是个江湖帮派,竟连你萧二殿下都如此忌惮?”
萧焰缓缓摇头:“不仅是我,就连我父皇都对其礼让三分,否则以我大哥的脾性,哪容得它在南越边界招兵买马,扩张势力,早就派军队一锅端了!”
“竟有这等事?”秦惊羽微微张嘴,看来这回是小看了对方的实力,围剿不成,自己反倒被打个落花流水,说出去真是丢人!
萧焰点头道:“我父皇昔日在外游历时旧疾发作,幸得这黑龙帮帮主出手救治,感恩在心,是以对其行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对了,你打听那少帮主做什么?”
“没事,随便问问。”秦惊羽自然不肯对他说真话。
萧焰也没追问,自语道:“那黑龙帮帮主性情孤僻,独来独往,半年前无缘无故冒出个少帮主,道上四处流传,说那是他早年的老相好生下的私生子,因为娘亲过世,千里迢迢前来认亲,父子相见,抱头痛哭云云。”
“呵呵,这年头,父子情深的戏码怎么这样多?”秦惊羽嗤之以鼻,心里却在寻思,半年前,这时间差不多就是程十三坠崖的时候,还有那身武功,那身形嗓音……吻合的地方越来越多,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他,但是,他为何戴着个鬼面,不但不认她,还对她赶尽杀绝?
心里有太多困惑,她问:“你见过那少帮主的模样没有?”
萧焰摇头道:“模样倒是没见过,只不过在路上听说那少帮主长相丑陋,所以在人前都是戴着个鬼面具,以振威严。”看了看她,戏谑笑道,“你不去担心跟东阳公主的婚事,却怎么对他兴趣这样大?”
秦惊羽没理他,默想了一阵,问道:“这德泽湖可有近路去黑龙滩?”
“有倒是有……”萧焰面带诧色,“怎么,你想去黑龙帮?去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了结一桩心事。”秦惊羽斜睨他一眼,也没指望他怎么着,只道,“那黑龙帮看来不太好惹,所以你也别管闲事,还是把我送回雷牧歌那里去,然后就带你儿子回你的苍岐,早些医治去罢。”
萧焰冷着一张脸,淡淡道:“孩子寄放在渔家很好,也不用我担心,那黑龙帮既然与我萧家有些渊源,便由我带你去,兵不血刃,和平解决才是最好。”说罢也不管她答应与否,起身出了船篷,摇着小船朝东南方向而去。
小船荡荡悠悠,驶入一片黑漆漆的水域,船身两旁传来了刷刷的声响,秦惊羽在舱中听得真切,记得上回游湖时也听过这样的声音,那是船身擦过湖中生长的芦苇时发出的声响。
掀开布帘,她小心坐到船头,借着顶上天光,果然见得大片大片的芦苇林。
原来当时那鬼面少主驾着小船驶入的水域,就是通向黑龙滩的捷径。
萧焰轻轻摇着橹,动作很是熟练,见她出来就近坐下,面色缓和了些,忽然一矮身,从水面捞起棵水草样的东西,抛到她跟前。
“什么?”秦惊羽脱口问道。
“菱角。”他笑答,“你还没尝过吧,这东西熬粥很好吃的,你以前煮的红枣粥要是再加点这个,那真是无上的美味……”
秦惊羽听得翻个白眼,这人有妄想症不是,话说她几时煮过粥给他吃了?白日做梦吧!
懒得理他,凝神细看这芦苇荡的水路地形,正巧曙光初照,如嫣红的胭脂,细细晕开在她粉白的面颊,两道英眉微微蹙着,星眸轻眯,闪动着琉璃样的明光,五官俊美而不失英气,那看似柔弱的身躯,却是蕴含着不输男儿的倔强与坚韧,这般如宝石般光彩耀目的人儿,怎不令人意动心折?
如斯美景映入眼帘,那摇橹的手微有停顿,带着种骄傲与惆怅的复杂心思,微叹一口气,复又前行。
秦惊羽瞧了半晌,大体有些了解,但见这湖中的岔港很是隐秘,密密层层,一望无际,其中水道曲折狭窄,纵横交错,不是熟悉地形的人,只怕转上几天几夜也转不出来。
萧焰似也察觉到这一点,逐渐加速,将小船摇得飞快,那姿势动作说不出的有力好看,小船在他的掌控下活像一条离开了水皮打跳的梭鱼,宛如织布穿梭,缝衣透针一般,朝着密密的苇林深处驶去,秦惊羽目光掠过,看得有丝恍神,忽听得扑楞楞数声,但见几只野鸭展翅而起,尖声惊叫,掠着水面飞走了。
小船左突右窜,不知朝里驶了多远,刚转过一片荷花淀,水面豁然开朗,前方却是一个规整的码头,齐刷刷停靠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见得小船过来,码头上的人手持兵器,警惕聚过来,高声喝道:“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