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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迎上去:“楚青痕,起这么早呀?”
楚青痕闻言转过身来,看看日头,有些无奈:“天时不早了。”
红彤彤的日头已经爬到了山顶……
我闷闷讪笑:“许是我昨夜睡得晚了些,今儿个才起得不太早……”然后我几步凑上泉眼,蹲下身来接了满盆子的清水,旁若无人地开始洗漱。
我吐出最后一口水时,楚青痕在一旁幽幽地道:“你洗漱的样子比你哭时更难看。”
这小子,怎么说话呢!
我正要与他争辩,他突然也蹲下来,同我平视,语气淡到辨不出喜怒:“我毕竟是长夏国的人,谢长风也知我身份,我不便在这军队中逗留。你已经平安回到他身边了,他能好好照顾你。我今日就回青陀城了,你自己多保重。”他将一个小瓷瓶塞在我手中:“你没吃完的药。”
楚青痕垂了眼眸,阳光照映下,脸颊上投射出一片睫毛状的阴影。
我义正言辞地否决了他这个错误的意图:“楚老爷,您不记得我还欠您一笔酬金了吧?您这任务还没完成,还得护送我回青陀,您现在就回去,是不是太早了点?这酬金我可不给了。”
他苦笑摇头:“钱乃身外之物,我不在意。”
我蹬脚:“您是老爷您不在意,可我介意的呀!你千里迢迢将我送来军营,不拿酬金,我这心里过意不去的呀!”我四下张望一番,发现没有其他人,便凑近他一些,小声道:“我知道你对长夏国并无好感,你无心权势纷争,在军队里对大月国根本构不成威胁。青陀城你回去便回去了,可你会开心吗?我懂你的,你肯定不开心的啦。不如这样吧,你看,其他人也不知道你的身份,谢长风那里我去跟他说。你就在这好好住下吧!”
楚青痕兀自站起身,背对着我,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假如你是个男人,江山与美人,你更爱谁?”
我愣了愣,想起那句流传千古的名句“英雄难过美人关”。话说回来,这美人的力量可大了呢,想我这名副其实的美人,不就把我家那大块头迷得神魂颠倒,生死与我,果断是选择了我啊……哈哈哈哈哈……
我正了神色,“当然是美人。”
他回过头来一脸严肃:“那若是美人不依你,你又不想伤害美人,怎么办?”
我仔细想了想,很遗憾地告诉他:“那就退而求江山吧。”
他眸中折射出失落,再阖眸起眸间,又恢复成平平淡淡:“嗯,那我不走了。方小娘子,我要见谢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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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楚青痕送到将营前,经人通报,他被批准进去了,而我没得到批准。守帐子的小兵很是同情地看着我。
我不屑地皱皱鼻头,端着脸盆儿打算去找大湮。
彼时大湮正在逗弄一只鸡,那鸡看上去就是一副很凶神恶煞的样子。大湮的虎背犹如一座山,我看着大湮那么大一只,觉得有些压迫感。我站在他身后,听见大湮口中念念有词:
“阿鸡阿鸡,为何曼妙的夫人要狠心抛弃我?难道是因为我没有让夫人看见我性感的胸毛?嗯,一定如此。下次我这壮士不仅要让夫人看见我性感的胸毛,还有我健硕的胸肌……”
夫人我觉得我这才疏学浅的语文水平完全不能与大湮沟通,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于是默默地转身准备离开。
大湮突然惊呼:“不要走!”
我顿住脚步,心想大湮的耳力还不是那么太差的。
大湮嘤嘤起来,语气中满是悲痛:“阿鸡你不要走啊!连威风的你都不愿与雄壮的我呆在一起了吗?”
哦,原来唤的不是我。我耸了耸肩,迈腿走出几步,大湮又在说话了:
“咦,尊敬的夫人,您是何时来的?”
我悻悻地转过身,看见他如愚公移山的那座山一样移到我跟前,于是我踮起脚拍拍他的肩:“就方才来的,方才。”
大湮有些委屈:“夫人为何不与大湮打招呼?”
我想了想,道:“夫人我见你友善对待那只鸡,便想让你好好培养你的阿鸡,多与它单独相处,所以没打扰你。夫人我在想啊,看看什么时候举办一场‘鸡王大赛’,想必大湮的鸡一定能夺得头魁。”
大湮抠着脑袋娇笑不已:“哪有呀……夫人说笑了……”
我想,若是大湮的肤色稍白一些,大抵他现在是红着脸的。但是可惜了,大湮是个黑壮汉。
不过大湮娇羞起来,倒有一种独特而异域的美感。说不出道不明的美感,需要有慧眼的人才能发现。
我正经道:“大湮且好好练鸡,想必日后该鸡必成大器!夫人我要事缠身就不多与你讲话了!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
大湮一副崇拜的模样望着我:“夫人不愧是女中豪杰!”
我欣然接受表扬,转身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大湮是懂我的,大湮是诚实的。他觉得夫人我是女中豪杰,这就叫心灵相通,看图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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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女中豪杰哼着小曲儿按原路返回,一路过来,诸多和我相遇的兵士,他们均会恭恭敬敬地对我道一声“将军夫人好”,我被这一声声问候搅得心花怒放,对大家的好感蹭蹭蹭不断升级。
来刀将营前,我差守卫的小兵进去通报,经得我那威风凛凛的夫君的同意,我这才大摇大摆地迈步进去。
嗯,虽说小姐我身份不同,但这规矩还是不忍破坏的。要给大家留下好印象。
我掀开布帘,里面就谢长风一人。彼时他躺坐在*榻上阅读兵书,懒懒地抬眸瞥了我一眼。
我搁下脸盆儿,如燕投林似的飞快扑到*边,摆出一张笑脸:“亲亲夫君,有没有乖乖喝药呀?”
谢长风睨我,又继续专心翻阅兵书。
夫人我有些不明所以,不死心地笑着:“亲亲夫君,大中午的,谁惹您生气了?”
谢长风干脆别过脸去,敢情是要跟我杠上了。
夫人我一个手抖,就将将军大人手中的兵书夺了过来。
将军大人黑着脸,终于开口了:“轻柳,你跟楚质子关系匪浅,为夫可是不开心得紧啊。”
顿时我就明白了什么,再将兵书又塞回他手中,有些担忧,笑得愈发狗腿:“他跟你说什么啦?”
多心虚的语气啊……这是哪里有些不对啊?
不对啊!!夫人我忠于谢长风,跟楚青痕什么也没有,干嘛要心虚?
然后我瞪大了眼,一本正经地与他对视。
你要是敢说老娘跟他有什么……老娘贞女当不成就当个烈女好了,跟你拼老命!
谢长风突然笑开:“逗你玩儿的。”
“……”生平没几次吃瘪,这又是一次。
得,敢这么逗我,我要跟你算账了!
我觉得我手中空无一物,看起来无甚压迫感,便又夺了他的兵书,卷成棍状,在空中指指点点。
“谢长风,咳,我问你,你把大湮安排在我身边,是不是因为他特别丑?”
谢长风颇为诚实地点头。本来我已经想好满腹的质问句,就待他不承认,我一道一道地逼他说实话。他这么坦诚,我倒是有些呆愣了。
谢长风道:“大湮很老实的,你不觉得吗?”
“……”
谢长风看着我愣愣的表情,又道:“而且,大湮也不容易,他家下面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弟弟得上私塾,妹妹要准备嫁妆,当你的护卫,月俸比一般士兵高多了。”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果然我看上的男人是很有良心的。
“嗯。谢长风,我再问你,你跟楚青痕是有什么秘密要谈的?还是我都不能听的?!”
他理所当然:“军机要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嗷呜一声,扑到他腿上:“凭什么嘛!”
谢长风居高临下,颇为顺手地揉揉我的脑袋,“我担心有人会利用你。”
我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我会被人抓走,屈打成招吗?有没有搞错啊,我这么聪明,怎么会被人抓走呢!退一万步说,我方轻柳千锤百炼出深山,岂会怕屈打成招……”说实话,我大言不惭时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他轻叹一声:“傻姑娘,要是那些人用个什么药把你迷得晕头转向,还怕你不和盘托出?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该懂我的心意。
这还算人话……我心情舒畅了不少,抬起头笑意盈盈望着他,颇有得寸进尺的意味:
“那你想我没有呀?”
谢长风墨金色的眼瞳中璀璨光华流转,整个人迸发的妖气将这简陋的将营煞得亮了亮。没遇见有我在王府不曾见到过的英气,与他略白的面色相映衬,更添几分沧桑,最根本的还得数——他给我一种莫名的心安,丝毫不逊当初。我家的大块头就是这么英俊绝艳,威武不凡。
大块头微微一笑,颇有倾倒众生之势:“除了你,这浊世,我还可想谁?”
哎哟哎哟这话听得我脸顿时就热了!
我有些觉悟地想,谢长风这情话说得是越来越入流了。
小姐我打心底觉得谢长风如此深情之下,我不能没有表示。我垂涎欲滴又较为猥琐地盯了他的薄唇许久,在心中小魔鬼的怂恿之下,我又是嗷呜一声,直接扑向他的唇。
我也只是想吮吮他的唇瓣就作罢的……
哪知谢长风比我老练多了,在我即将全身而退之时,大掌于我腰间掐了一把,我吃痛地张开牙关,他灵巧的舌便趁机滑了进来。
我觉得呼吸好困难,脑子也好迷糊啊……这算是我得逞了还是我吃亏了……
将帐处猛然有瓷器落地声如同平地惊雷,随机营帐里就弥漫一股浓烈的药味,大将军这色胚终于放过我了,我各种身心无力,顺势疲软地倒趴在他肩头大口喘气儿。你看你看,军营重地怎么容得下将军与将军夫人玩亲亲呢?如今的态势让我明白什么叫做被人捉拿,东窗事发。
那头是扶桑愤恨而压抑:“将军!你!”
我顺着音源望过去,看见扶桑瞥我和谢长风的眼神,活脱脱像是在看一对偷/情的狗男女。
我的内心五味杂陈,长吁短叹一阵,我和他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啊……
扶桑风风火火地杀过来,我心感大事不妙,赶紧从谢长风怀中滚下来,以免他这一下子刹不住手地将我给办了。
“将军!您的伤口都渗血了!”话语间,扶桑又朝我射来一记警告的目光,眼神中是*悱恻而又如胶似漆的……厌恶,对此,我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是人家谢长风按捺不住的好嘛,我也只是他按捺不住的导火线,是次要原因,根本原因不在我身上好嘛,有必要带着看“妖妇”的眼神看我吗……
扶桑似是无心与我多计较,低声咒骂我一句,我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但我隐约听见了一个“娘”字。
谢长风有些不悦,冷声制止扶桑:“扶桑,不得无礼!”
扶桑极不情愿地低头称是,比女人略显宽阔的背身透出浓郁的悲愤,看得小姐我好生欢喜。
扶桑给谢长风换了绷带,重新上了药。在扯开最后一层绷带时,我看到那拇指大小的血口,妖冶可怖,正细密地往外渗着血。想必是很疼的吧,可谢长风浑然不觉一般,只是定定地望着我。
我顿时就知道自己错了。这血流得……他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冲动是魔鬼,要是我再冲动几次,谢长风怕是真要变成魔鬼了。
我耷着脑袋,一脸忏悔,一脸怨怼。
扶桑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对谢长风道:“将军,我再去端一碗药来。”语毕,他又凌视我一眼,这才心甘情愿地走了。
“轻柳,你过来。”谢长风对我勾勾手指。
“……”我果断摇头,义正辞严:“你的伤口!情况不太好!我还是别过去给你添乱了!”不然扶桑公子真要夺了我的小命那就亏大了。
谢长风眼里的眸光黯然,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就像是……希望瞬间变为失望那般。
顿时我那个小心儿碎的呀……捧出来跟渣儿似的。于是双脚不听使唤地趋了过去。
谢长风微微俯身在我耳边,喷出温热柔软的气息,搅得我心头一阵轻颤。他说:
“轻柳,等这仗结束,朝堂安宁了,给我生个孩子吧。”
我无比窝囊地落荒而逃,背后传来谢长风无奈而*溺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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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长风伤后第七天的夜晚。
我迷糊着从榻上爬起来去上个茅厕,突然听到似是有人在练功的声音,我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蹑手蹑脚地贴着每个帐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声源。
白衣猎猎,在深夜寒风中狂乱地飞舞,一袭长发似是蓄上了力道,与白衣相衬,在冷月清辉下,煞是好看。
他终于停下动作,撑着大剑,看起来有些虚脱。
我很是心疼,但我不会上前扶住他。那一晚,我终于明白谢长风的追求。他抛却生死为国效忠,身负重伤仍然坚持习武……也许他更加适合将军这个身份。人都说夫唱妇随,他这热血男儿爱着战场,我又能怎么办呢?好好当我的将军夫人呗。
谢长风转过头来,与我四目相对。他的眼中并无惊讶,好似早就知道我在此一般。我只字未说,只是朝他扬起一道浅浅的笑,然后又揉着脑袋去找茅房了。
自那天之后,不管想不想找茅房,我每晚都会出去找茅房,每晚都会遇见他白衣飞舞的样子。我俩白天心照不宣,谁也不提这事。发展到后来,我干脆每天睡得晚一些,等他出来练功,我看上一阵再睡。这样一来,我觉得岁月真是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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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中呆了几日,我结识了不少青云好汉。比如文学奇才秦大湮,胡子伙夫阿四,面瘫信使吴胜,凶神恶煞阿鸡,以及……冷面神医扶桑。咱们姑且将扶桑归为好汉吧,其实打心底说,我仍觉得扶桑是汉子身,女儿心。你瞧他那么护着谢长风,整天一副深闺怨妇的模样,定是对我家大块头动了情。
这天,一向面瘫的吴胜急急跑入帐中,他那张平日里毫无表情的脸第一次让我瞥见一些乱七八糟的表情。吴胜大声道:“将军!朝廷将太傅家的公子发配到了南疆!”
谢长风已久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兵书,他似是丝毫不觉得意外。其实夫人我也不觉得意外,因为我尚不懂政事军道,参不透个中原由。
谢长风不疾不徐地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吴胜向外一指:“赵公子一行人午时被营中的哨兵发现,将人截了下来,听候将军发落。”
谢长风眼皮都不曾抬一下:“送他去谢杳离发配他该去的地方。”
吴胜的面瘫脸有些纠结,沉默了一阵儿,他大步踱了出去。
我又叹了口气,看来吴胜也很不喜欢这个朝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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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的首订呜呜呜呜呜湮湮无以为报只能安心码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