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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打算好了？”
“很疼。”顾言兮撇过头，她抬起无力的手，白色的肌肤底下，血色的血液在里面流动，细细看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蠕动。
白流止轻笑一声，他用刀子在顾言兮的手上划开一个口子，另一只手跟着在她手上的伤口上洒下了些什么，与红色的鲜血一同流出来的是一条条红色的虫子，“你可不像是那种忍不住的人。”
白流止低头看了那些虫子一样，他直接提起脚踩上了那些虫子，他踩上去的那一刻，脚下顿时沾满了鲜血，红色的血。顾言兮看着他的动作，也没有任何的制止，手臂上渐渐没了那些血色，她微微的笑了下，“如今，算是赔偿吧。”
“这具身体早就腐烂，如今也算是做出了最后的贡献。”她张开五指，昏暗的烛光之下，依稀可见那里有什么正在快速的消逝。
她要死了，很快的，体内的那些东西会咬破这层皮，从她的体内出来，将她整个人啃噬。
需要换血才能活，也不过是虚话。
“若你还能活，你可会如此？”
“没有若是，如今的我做出了这个决定，那么就请你依着这个决定去做，我不想听任何假设。”
白流止微愣，他看着顾言兮的侧脸，不禁摇了摇头，“那么，如你所愿。”
花流之前将她交过来时，他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前不久见面时，她体内的虫子还安分守己的很，也没有要出来的打算，但是今日却到了恨不得立马出来的样子。
这种虫子名为附骨虫，它们伴着人体内的骨头而生，以鲜血为食，它们平日里沉睡在宿主的体内，直到宿主开始育子，附骨虫才会苏醒，它们会在宿主产子的时候跟着产下幼卵，将其藏在幼儿体内，产卵之后，这些附骨虫会陷入假死中，待在宿主的体内，直到宿主体内的鲜血不再出现，它们便会苏醒，那个时候，它们会咬破这一层困住它们的皮，以宿主的血肉为食。
生育等同于是将自己的痛苦都传给下一代，那个婴儿会从出现的那一刻起与附骨虫同生，她会比常人虚弱百倍，直到她适应了这虫子，幼年时，她体内的鲜血会被吸食，被吸血时，全身一起被啃咬的疼痛并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了的，也有孩子在还未成长起来前便死于这种痛苦之中。
这种被吸食的痛苦，直到幼虫开始成长，才会停止。
最开始的时候，附骨虫是存活在将死之人的骨头上，直到被移植进活人的体内，这虫子才像是如鱼得水了般。
这虫子并没有什么用处，只是若是被它缠上了，至死方休。
附骨虫的出现往往伴着死亡，多年以前是花临的母亲，多年以后是花临，花家的女儿似乎总逃不过这个命运。
花临不喜男子，因而不会有后代，或许是因为不想后代与自己同样，从小在痛苦中成长。
……
商絮匆匆的跑进屋里，屋里安静的不得了，眼前的黑暗让她站在门口，不敢往里面进去。
“哥哥？”
没有人给她回应，商絮想了下，她往后退了几步，就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
若是以前她绝对不会如此随意，但是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没瞎，却活在欺骗中，现在的她，瞎了，却对一切都看的清楚。
“小絮，你怎么坐在门口？”白流止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商絮一喜，她慌忙的回过头。
空气中仿佛带着些鲜血的气息，商絮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她惊慌的问了句，“你受伤了？”
白流止看着自己干净的双手，在不久前这双手刚接触过大量的鲜血，他走之前已经洗过了许多次，但是那气味却缠在上面，怎么也消不去。
他摇摇头，“不是我的血。”
“是病患的血吧？”商絮立时松了口气。
“小絮找哥哥有事？”
商絮点点头，然后才慢慢说了出来，“我不想治眼睛了。”
听到这话，白流止的脸色顿时有了些变化，他冷着一张脸厉声问着：“是不是有人同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我只是不想医了。”商絮摇摇头，“若是我的眼睛好了，很多东西都会变得不一样，我，不想改变。”
也不想害的沈洛倾没了一双眼睛，更不想欠了沈洛倾。
“有哥哥在呢，小絮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白流止的脸色一下子就温和了许多，他走到商絮面前，小心的摸了下商絮的头，“哥哥都已经准备了，小絮可不能任性。”
他这话让商絮彻底愣住了，她下意识的话脱口而出：“你挖了沈洛倾的眼？”
“她若是看不到的话，还如何替你治疗？”
那是取了谁的眼？不是沈洛倾的话，又会是谁的？
商絮张了张嘴，她猛地抓住面前白流止的手臂，不说一言的模样让白流止叹了口气，他无奈的拍了下商絮的手，像是在安抚她，“不是她。”
此后的几天，商絮没有再见到沈洛倾也没有见到顾言兮，她们一夜之间消失的彻彻底底的，问谁都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商絮有些担心，但是再多的担心也是徒劳。
直到白流止开始替她治眼的那天，商絮才见到了顾言兮，铃铛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她还有些惊讶。
“商絮。”那人就站在不远处喊着她的名字，商絮向她的方向跑过去的时候，那道铃铛声一直一直都没有停过。
“你这些天去了哪里？”
“去治病了。”顾言兮笑笑，那微带冷冽的声音里有着几分的虚弱，
商絮点点头，她小心的问了一句，“那治好了吗？”
“好了。”
听到她给出肯定的答案，商絮方才露出一个笑容，她想了下，“我今日也要去治眼睛了，你陪着我可好吗？”
“好。”
不等顾言兮伸手去牵她，商絮就已经主动的牵上了她的手，顾言兮有些愣，她笑了下，抓紧了商絮的手，由着商絮拉着她往前走。
商絮咬着下唇，手心来传来的冰凉感觉让她松了口气，心里许许多多的不安都仿佛被这只手给压下。
“你的手好冰。”
“嗯。”
两人似乎是约好了一样，商絮才刚见到顾言兮，到了白流止处，消失的沈洛倾也一起出现了，沈洛倾如往昔一样，只是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的失魂落魄，商絮见不到她的模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絮，你一个人进来。”
商絮松开手，往前方迈了一步，迈过门槛的时候，她又突然转过身，“花临，等我眼睛好了，我也有话要同你说。”
顾言兮微愣，然后她点点头，“好。”
面前的门被合上后，顾言兮才转过身，下阶梯的时候，她险险因为迈多了步子而摔下去，花流就站在一边看着她，她仿若无人在边上往前走的模样让花流出了声。
“回去吧。”
……
那天晚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商絮只觉得昏昏沉沉的，等到她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早晨，她的双眼被一层层的纱布给遮住。
白流止说不可以拆开，等到他说可以拆了才能拆。
她的世界一如既往的黑暗，偶尔会听到侍女们谈论着什么，但是她从不插入。
“花公子他们也走了吧？”
“前几天走的，走的时候还抱着什么人，来的时候也不见他带什么病人，你们说会是谁呢？”
“别说花公子了，就连临公子也是，走的突然，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都不知道。”
“谷里来了那么多人，现在也就个沈姑娘还在吧？”
侍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过来，商絮愣了好久，就连有人出现在她的身后，她也没能反应过来。
“商絮，你在想什么？”话刚刚问出口，沈洛倾又换了一句问话，“你在想她？”
“她什么时候走的？”
“你医眼的那天。”
商絮手中的温度一下子褪的干净，她白着一张脸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得干巴巴的吐出一个词来，“……哦。”
怎么就走了呢？
纱布拆下来的那天，商絮依旧没有看见顾言兮，就好像她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也不曾与她相识。
她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别人，是沈洛倾以及白流止，这是商絮两世以来第一次看见白流止，和她想象中的白流止很像，只是身上的气质更多的是温柔，而非冷漠。
沈洛倾和记忆里的模样倒是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消瘦了起来。
“怎么样？能看见吗？”沈洛倾紧张的问着，商絮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嗯。”
她看见了，但是最想看见的人却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