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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轻漪趋步而至,将将缓了呼吸,但顾及大婚言语避讳之礼,如鲠在喉没了后话,局促不安地掐着手指,“世子,世子他......”
虽说轻漪平日里跳脱了些,但不至于这般闪烁其词不知礼数。
宁晨儿今日总觉心神不宁,难不成她避之又避,还是绕不过那事?
攸宁随后蹜蹜而来,睇了眼轻漪,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世子妃,宫中急诏,北蛮扰边,命世子即刻点兵北向驰援。”
宁晨儿秀眉殊的蹙起。
“世子妃,世子该还在城中,不若遣人去问个安?”轻漪改了个称呼,总算找到自个儿的声音。
难得攸宁没做反驳。
大婚之夜,新郎却连个面也见不着,少不得今后被人嚼舌根,道是新妇不得郎君意,洞房花烛无端仪。
北蛮可真是挑了个好日子。
“攸宁,将妆奁里侧的那对护膝取来,绕前厅侧廊,交予段管家。轻漪,给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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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宁晨儿到前厅时,贺喜的宾客已然散了大半。
主位上坐着一名身着褐色交襦发落三珠绿宝的贵妇,前头列了一众家仆。侧席半倚着一袭朱紫大袖衫的美艳女子,好一副弱柳扶风之姿。
两人的身份不言而喻,高处的当是淮安王妃,宁晨儿夫君的继母,传言是个极好相处的主儿。
另一人便是淮安王侧妃,皇后娘娘的庶妹。
相较当家主母,这魏侧妃可算是在王府里横着走的狠角色。不过这也怪不得谁,谁让人是皇后母家出来的姑娘,而这淮安王在朝堂上又仅挂着个闲职,还没他儿子来得举足轻重,即便魏侧妃将王府捅出个天来,淮安王也只能含着血咽下。
幸而她夫君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宁晨儿虽是新妇,但到底还能靠着她家世子的余晖撑撑场面。
“儿媳见过母妃。”宁晨儿做了个福。
按大楚的祖宗礼法,宁晨儿比魏楚湘高上一级,既然魏楚湘都没有搭理她的意思,那她宁晨儿自然也就不知晓这正堂中还坐着个淮安王侧妃。
“蓁儿,这是魏侧妃。”王妃热络的介绍道,示意宁晨儿见礼。
只听说淮安王妃和善,却没曾想,这也忒“和善”了吧。
自先王妃去世后,这淮安王倒有了一蹶不振之势,且不说娶了个过于“和善”的王妃,就连皇后娘娘明目张胆地朝王府里塞人,他也却之不恭听之任之。
今日头一遭便要给这魏侧妃行礼,那岂不是让她称大了去,以后还不晓得会不会骑到她头上来。
宁晨儿正算计着如何让这尊大佛先动动身子,便听到外头有人传报。
一袭墨衣窄袖装束的男子掀开帘栊,先是给淮安王妃行了抱拳礼,再便是径直朝着宁晨儿而来:“世子吩咐属下前来保护世子妃。”
座上的两人皆是惊异万分,这林岩乃是顾鸾的贴身护卫,最是离不得半分,如今将林岩拨给宁晨儿用,怕不是大材小用了些。
宁晨儿却不然,连着将魏楚湘也给晾了。
这敢情好,多了个打手。
再同淮安王妃客套了几句,善解人意地应了几句明白,宁晨儿便带着轻漪回了境凌院。
攸宁已在屋外等着,给宁晨儿合了门便道:“依着世子妃的意思,奴婢带着护膝绕侧廊走了大半圈,正逢散客,好些贵夫人都瞧见了。”
宁晨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送护膝是旁的,重头戏在于让一众贵夫人瞧见这对爱意绵绵的璧人。
“这世子爷也是个疼惜人的,收了护膝便特意派人来保护世子妃,这叫什么,琴瑟和鸣,比翼双飞。”轻漪艳羡不已。
“得了吧,这词是这样用的?有这心思,还不如早些下去将赏银发了。”攸宁没好气道。
林岩立在门外,嘴角狠狠抽了抽,他可记得清楚世子临走时那句“你回去看着她,别让她惹事”,那眸子可半分未曾从军报上移开。
怎的到了世子妃这处,便成了琴瑟和鸣,比翼双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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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夜已至,万籁俱寂,宁晨儿却全然没了睡意。
遥记出嫁前两月,她受寒高热,恍然间望见了一名与自己长相无异的女子在闺中忙碌。那女子显已是待嫁之身,在窗前绣着红喜帕。
接着,梦里的轻漪趋步而至,带她去了前厅,见着一名身着明黄四爪蟒袍的男子,而厅外足足摆了六十四抬聘礼。
永明侯府乃元老级的功勋之家,虽说其势不如当年,但嫁于太子也不至于说是高攀。
梦里的宁晨儿嫁入东宫,奈何不得太子喜爱,新婚当夜便独守空房。本碍于她的身份,旁人不敢多说,奈何永明侯府猛然间一夜衰败,阖府上下,分崩离析。
宁晨儿还未做几天新妇,便被打入冷宫,临死前只听得宁家被削了侯爵,发配南疆。
待宁晨儿从梦中惊醒,便见母亲林笙忧心如焚坐于床沿,抚着她的额头说,娘亲在这。
梦中之事,宁晨儿本不放在心上,奈何一连几天周遭事物都同梦中无甚差别,她从父亲那旁敲侧击了番,竟得知皇后娘娘有意撮合她与太子。
宁晨儿怎能坐以待毙,思及梦中的她过世后,一场场宫变接踵而至。其中襄王顾肃航呼声最高,终是不负众望荣登大宝。
而淮安王世子顾鸾,则奉命以谋反之罪亲手斩杀前太子。众人皆疑,淮安王向来不参与党争,向来遵循明哲保身之道,为何顾鸾会参与其中。
后有流言道,淮安王世子是为了已故太子妃宁晨儿报仇。
宁晨儿断不能让梦中之事重演,便即刻去求了母亲去淮安王府相看一番,永明侯府向来不涉党争,同淮安王倒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来二去,二人便定了亲事。
从小到大,宁晨儿活在父母的庇佑下,不必分心思管那窗外发生了何事,没曾想因着那场梦,她也开始为自己筹划。
嫁入淮安王府,宁晨儿是存了私心的。顾鸾会为了她参党争杀太子,这份情谊再养养定然会更深,只要抓稳了顾鸾的心,永明侯府的事他不当会袖手旁观。
虽没想着全然吃软饭,但借着世子的名头,总好过失宠的太子妃,多少叫人忌惮些,让她能查明永明侯府全族入狱一事是何人从中作梗。
奈何这心没抓着,夫君给再新婚当夜就给跑了,虽说留了个林岩,但到底比不上亲自摸透顾鸾的意思。
路漫漫其修远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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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原城的大帐内,映着一道高挑的人影。
帐帘殊的被人掀开,一股冷气从外头钻了进来,惹得架子上的红烛颤了颤,溢出几滴烛泪。
一封家书赫然躺在布防图上,清秀的雕花小楷描着四字,顾鸾亲启。
顾鸾按了按眉心,将信纸塞入信封,随手放至桌角。
夫君,等你回来。
宁晨儿。
一旁等着吩咐的林宇眨了眨眼,半晌后忍不住开口:“世子,可是府中出事,可需调一半影卫回京?”
“不必。”
“那世子可需备笔墨?”
“......不必。”书桌前的男子总算将粘在布防图上的视线移开,“你很闲?”
林宇的笑僵了僵,头也不回:“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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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半月,除了三日回门那天,宁晨儿便不曾踏出淮安王府。
淮安王妃大半的时间都在佛堂,偶尔料理府中事务,晨起宁晨儿来请安后,便常常见不着人了,刁蛮婆母立规矩的场面破天荒地连个势头也没见着。
加之王府这一支并不庞大,世子上头就一位淮安王,出嫁前母亲交代的妯娌之道可谓是毫无用武之地。
魏侧妃虽说蛮横,倒也不至于同她个小辈过不去,更何况林岩成日在境凌院外守着,别院的丫鬟婆子见了都不免战战兢兢,遑论进来挑刺儿。
自从听闻淮安王府有自成的传信驿站,宁晨儿便天天给王妃请安后,窝进书房给顾鸾写信。倒也没同戏文里那般成日写几首酸诗寄过去,只随意写了些家事,再加上几句世子注意身体云云。
宁晨儿如今不知顾鸾是何性子,万不能莽撞行事,思前想后还是选了这招,温水煮青蛙,既不显得刻意,又不显得疏远。
然而正在看信的青蛙本尊,瞥了眼内容,便熟稔地将信封合上搁在一旁。
千篇一律。
今日去福仪院请安后,宁晨儿破天荒地出府了。
听闻宁晨儿要去福恩寺为顾鸾求平安,淮安王妃不假思索给准了,临行前还叮嘱她莫要过于忧心,照顾好自个儿身子云云。
去福恩寺确不是宁晨儿心血来潮,那日在境凌院正厅见着一副画,若是寻常作品也就罢了,偏偏那画看上去有了些年头却依旧保存完好,可见某人用心之至。
细问之下方知那画中所作乃福恩寺后山的景色,宁晨儿自是顺水推舟,给她与顾鸾添把火,再者传传她心系夫君的好名声。
平日里光写写日常过于千篇一律,得找些“共同喜好”,方能耳目一新。
宁晨儿来时备了帷帽,福恩寺香客众多,少不得偶遇大婚当日参宴的贵夫人们,她倒也不必那般张扬,被人围着做猴子。
毕竟是领着淮安王的牌子办事,大殿里求几个平安福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像宁晨儿这般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寥寥可数,因而她到后山时,几乎不见人影。
“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