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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关口城商贾云集,并且大多商户背后都有靠山。未必这些靠山都能比得上太子妃娘家这般声势,但也不容轻侮。
至少荣府惹不起这些人家,更别提如今根基还不如荣府的王子腾了。
连三品都督王子腾进城之前,都能吃个险些丢了性命的下马威,之后王子腾对商户们在抓大放小的时候,自然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贾琏这个七品的录事参军事又哪里嚣张得起来?至少他人在关口,怎么也算是有了门路,家里也想趁机添个新进项,堂兄贾珍便写信来请他好生请教王爷。
这回听说王爷进城,家里啊不过略等了会儿还真的见着了王爷。
却说贾琏初看信时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家里再不添些进项,只怕真要坐吃山空。毕竟他是个正经官儿,像婶母媳妇儿那样拿体己放贷吃利钱……实在是忒掉价了。
可等他坐到王爷身边,这些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你说,执掌整个北军,日理万机的王爷会不会为侧妃娘家的新买卖尽心?
这就好比自家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非得跑到王爷跟前求评判……贾琏猛地回过味儿来,这是宁府大哥想要试一试自己,其实也就是妹妹在王爷心里头的位置吗?
话说,自从来到关口,受挤兑的次数多了些,贾琏也多了个“毛病”:但凡说话都要再想一想。此番面对王爷,只有更加谨慎小心。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极好的习惯。
若是让元春知道,准会欣喜不已,同时她也会乐意多帮衬这位娘家堂兄——元春早就将前世娘家败落,归结成两个原因,死得太早,想得太少。
若是前世祖父贾代善和哥哥贾珠都长寿一些,荣府不至于一败涂地;若是娘家亲人凡事都能三思而后行,总不至于到了抄家夺爵的地步。
贾琏这回便是三思而后行了,这一琢磨,可不又让他看出了几分不妥:甭管成不成,珍大哥哥那边都得了主意,可他在王爷面前又成什么了?
贾琏这般眉头松了皱,皱了送的……赵之桢余光扫过,只觉十分有趣:元春这个堂兄的心思也忒好猜了,不就是想趁机在关口城捞上一笔,又怕犯了什么忌讳,或者家里意思也不一致?
想起元春正在王府里为他打理着私房产业,没准儿正忙得不可开交,赵之桢嘴角一挑:我也帮你省些心事吧。
当然,身为皇子,他也不至于苦口婆心,掰开揉碎地给贾琏分析一番,只是言简意赅道,“在其位,谋其政。”
关口是个是非之地,你个七品小官,别光看别人赚钱眼热,小心自己把前程都搭进去。
这句话纵然没有其他解释,贾琏也能听得真切:他哪里有王子腾那样“一心二用”的本钱,同时奉承着大皇子,不敢得罪七皇子,同时都没耽误捞银子拉人手?
思及此处,贾琏顿时又是一阵烦闷,却不妨碍他起身恭敬道,“在下受教,多谢王爷栽培。”
太子那边半点动静没有,他这个官儿还是王爷给的,先让王爷满意再说吧。
他心事已定,整个人便轻松了不少,再和赵之桢说起到任后看到的风土人情,也从容了许多。
太阳落山之前,赵之桢便出了城,城中“静候佳音”的官员士绅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望。
而宁府中的贾珍等了足足一个月,都没等来堂弟贾琏的回信儿。他心里也大致能猜着,总让堂弟出头又没给好处,人家迟早也得不乐意。不过这买卖他又实在不舍得放手,便只能另外找人帮衬。
话说,继宜嫔父亲,也就是原吏部尚书倒台,且族人多被处置之后,太子妃娘家也受了罚而不得不收敛,再往后便轮到那些与南边那位有些牵连的官员了。
有道是法不责众,这些人不仅不是首恶,甚至距离从犯都忒远了些,因此大多数人也只是调职和降职罢了。贾珍便是其中之一:当年他父亲贾敬便是因为忠顺王,才落得个心灰意冷,辞官出家。这回他早早靠住了太子,忠顺王再想从中作梗,也暂且没那个胆气。
这也是因为他比他爹更果断,及时给太子透露太子妃哥哥要给七皇子保媒一事,得了太子的赏:于是他从兵部库部主事平级调至鸿胪寺。总之从一个不太管事的差事换到了一个依旧不怎么管事的地方。
贾珍看似平静,其实心里憋了团火。
他到任后便查阅起以往卷宗,很快就看上了西部诸国盛产的各色宝石,正好堂弟贾琏在关口做官,勉强算是县官又现管,便写信请堂弟打听一番,看看这生意是不是做得。
堂弟没回信。贾珍自然要另找别人:堂妹元春那边得打发媳妇,再加自己的信方能说个清楚;荣府二房二太太的娘家妹妹嫁到了金陵薛家,贩卖宝石获利惊人,又不愁销路,二太太那边必然乐意牵线搭桥。
薛家如今……正愁没门路呢。
却说元春这边接手了王爷的私房——总共是六个大庄子,六个铺面,她手头虽有账册,但“尽信书不如无书”,只看账面哪里能看得全面?
她暗中便嘱咐李大父子带人抽空到各处去逛逛,再仔细打听下虚实和口碑。元春自己出不得门,这家人可不就是她在外的“眼睛和耳朵”。
这会儿,她正听着李大家的回禀,抱琴从外间进门,行了个礼便规规矩矩站到元春手边了——抱琴这是刚从外边回来,带来了娘家的口信儿。
今年略有些旱,李大家的说了几个庄子里庄稼长势,元春又问过几位经验丰富的庄头,心里略一合计,便让在场管事到账上支银子,一个庄子先打两眼井瞧瞧。
议事毕,管事们齐齐告退,元春吃了半盏茶,才问向抱琴,“家里都好?”
抱琴回道:“回侧妃的话,家里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两位~奶~奶都好,也问侧妃好。”
元春点头道:“我大嫂身子养得怎么样?”
李纨月子做完了,但听家里常往来的太医说身子略有亏虚,元春便多关心了一回——哥哥一人南下赶考,她暂且帮不上忙,就好好关照嫂子和侄子侄女吧。
抱琴道:“平日里请安走动并不妨事。”
“这就好。”元春也放了心,“家里面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抱琴正色道:“老太太正问着话,宁府珍大~奶~奶来了,看见奴婢,便说得空过来探望侧妃。”
屋里没有外人,元春也不避讳,“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话说,王妃死了不足一年,王府中馈如今也是元春代管,她得了里子,便不会非得出面抢风头,而且王爷不在府里,元春只会更收敛安生。
虽然她平时的言行举止就让其余几位王府里的侧妃嘀咕过:这哪里像是宠妃?可各府王妃却不这么看,她们一致认定元春是个明白人,毕竟她这副样子真是想挑理想拿捏都找不到地方!
不过尤氏却觉得自家这位姑奶奶有点窝囊,比她这个填房宗妇还窝囊:娘家特地提起扶正,居然都不肯回应。
尤氏倒是好心,也有心劝一劝元春,“侧妃您儿子有了,如今又脑袋上有没有王妃压着,可得给自己还有孩子好好谋算一回。”
可尤氏这股子时不时显出来的微微同情,再加上这番话,弄得元春有些窝火:我说话不止是府里管事,连王爷都肯听一听,如今更是连王爷的私房都管起来了,这还叫窝囊,那你告诉我怎么才算不窝囊?
不过她再不快,也知道这实情若一吐露……家里怕是有人要立即蹬鼻子上脸了。
话说回来,前世她跟几位嫂子都不熟悉,进宫之后封妃更是再没什么往来的机会,倒是对嫂子们印象都还不坏……如今看来,果然是远香近臭了。
心里再怎么不满,元春还是轻声笑道,“王爷在北面挂帅迎敌,少给他添些烦恼才是正经。”
尤氏闻言倒是暗中叹了一声:这是……靠着贤良淑德得宠,想再不贤良淑德也不行吧?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便提起自家老爷贾珍托付给她的正经事,简单介绍了几句,又道,“我们老爷倒是想了这么笔买卖,若是做得成,也能让侧妃多得些体己。”
元春从抱琴手中接过尤氏递过来的书信,随手放在了案上,“西面的宝石?倒是个好买卖。”
好歹跟着赵之桢练了两年多的眼光手腕,她差不多能猜着,珍大哥哥这回看到了太子妃娘家不得不让条路出来,于是便想着“顺流而上”了。反正当初太子妃娘家也是用银子当敲门砖,宁府又未必不行。
只不过,前世王爷的第三任王妃娘家便是靠着这笔买卖赚得盆满钵满,十多年后,也因为这笔买卖而一落千丈。
元春前世过得不好,可这位王妃的日子也没比她顺心多少,哪怕她数年后做了皇后。同是天涯沦落人,元春可实在对前世的皇后同情不起来:她也太爱弄权了!恨不得事事处处都要抓在手里才肯放心。
也不知道这一世是不是还要跟她打交道?
送走嫂子尤氏,元春这才打开珍大哥哥的书信,果然贾珍在字里行间也流露出宁府也有本事做太子的钱袋子……之一。
显然在贾珍看来,太子妃娘家实在败在了“太爱吃独食”上面。
为了说动元春,他还特地告诉妹妹,自己预备和谁搭伙。看清那人名字,元春的脸色顿时十分精彩——前世王爷的第三位皇后之兄,河东节度使韩浩之子怎么已经跟珍大哥哥搅在了一处?难道他们还是“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不成?
其实这两位“爱好”真的大相径庭,二人能混在一处,一是大家都在太子麾下,二来大家都看太子妃哥哥异常不顺眼。
却说这天晚上,圣上又歇在了承乾宫。
与贵妃并肩而卧的时候,圣上忽然翻过身,胳膊轻轻搭在贵妃身上,“记得老七媳妇儿没了半年多了?”
贵妃道:“这都夏末初秋了,转眼都要满一年了!”
圣上道:“这回定要给他物色个好的。”
贵妃笑道:“这不正等您吩咐呢。”
圣上想了想,轻声问道,“你看河东节度使韩浩的小女儿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在十二点之前更新了哈哈哈!
正在调整作息,以后尽量不在凌晨更,关键是熬夜爱感冒,第二天精力也不好,囧。
另外欠账我都记着呢,说啥也得慢慢补回来,最起码日更要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