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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相目光微眯,拿起桌案上的签令牌,往前一扔,大喝一声:“斩。”
‘噗’,烈酒喷在明晃晃的鬼头大刀上,滴嗒滴嗒,烈酒顺着大刀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形成一曲急促的杀伐曲,刽子手伸手往祁颢的后颈按下去,然当他的手刚要触及到祁颢时,突而整个人僵住,斩人无数的刽子手首次握着鬼头大刀的手犹如抽搐一般不停地颤抖着,脸上的神情却又犹如被冰冻住般,显得诡异异常,围观的百姓第一反应就是心里发毛地往后退,刽子手那模样分明跟中邪的样子差不多,而且四周的气温骤降,怎么着都觉得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但近处的人却清晰地看见,刽子手哪里是中邪了,分明是被犯人一个眼神给吓的,那冷气分明就是犯人施放的,连他们这些离得有些距离的人都感到一股冷到极致的气息直往身体里蹿,控制不住地直哆嗦,然他们还不过只是被波及到而已,真正恐惧到极点的人是刽子手。
能来斩皇亲国戚的刽子手那绝对是刽子界的一把手,刀下厉鬼无数,什么凶狠嚣张的罪犯没见过,他还不是干净俐落,咔嚓一声,手起刀落,任你生前再是穷凶极恶,权势滔天,在他鬼头大刀之下,就得乖乖献上头颅。
可是当眼前这个犯人缓缓侧过脸,轻飘飘地瞥向他的时候,黑沉如夜的眸光带着杀伐的气度劈斩而来,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才是个死人。
监斩台上的柳相不愧是权倾朝野的权臣,心头虽还是阵阵发冷,但面上丝毫不显,威严地大喝一声:“刽子手,还在等什么,斩。”
一个斩字说得杀气凛然,可还是丝毫没让刽子手觉得好受,他很想眼一闭,抬起大刀就斩下去,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这个犯人是谁,他很清楚,雍地的杀神,好可怕啊!
“高统领。”眼见刽子手半天不见动静,甚至有种要把鬼头大刀丢下逃路的趋势,柳相的额角狠狠地跳动着,扭头对着高华冷冷地下令道:“祁世子不管怎么说也是天皇贵胄,就由高统领来亲自执刑。”
高华是个生性狠辣的人,不管是天皇贵胄还是其他的皇亲国戚,他都敢杀,从不知畏惧为何物,但是柳相的命令却让他心头下意识地颤了一下,神情微顿,转身接令的动作有丝犹豫,但最终还是接令了。
一步步往斩台走去,高华面色冰冷,掌心内劲发力,往刽子手的方向扫过去,将他给扫开了去,自己站在他原本站的位置,也不去看祁颢,握着腰间佩刀的手紧了一下,然后霍地一下,刺目的光芒闪过,刀离鞘,高高扬起,骤然落下。
“啊!”人群一阵惊呼,不少人转过脸去不忍看那血溅四方的场面,但却没有听到刀砍落脖颈的声音,而是一声极为短促的金击声,今天还真是邪门了。
当百姓带着疑惑的眼神转回头时,“啊!”更为高亢的尖叫声伴随着混乱的场面响彻上空。
就在百姓转头的瞬间,高华下落的刀被斜地里弹出来的一颗石子给震开,以高华的功力修为,能让一颗石子把他的刀给震开,执刀的手阵阵发麻,险眼脱刀而去,可见出手这个人修为有多么的高深。
今天公开处斩雍王世子祁颢,本就打着将雍王府的余孽引出来,一网打尽的意思,因而他与柳相早就知道雍王府的余孽一定会出来劫法场,由他亲自动刀,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有一个修为如此高深的高手,是谁?
段飞鹤和林凡是此次雍王护卫兵的首领,他们身为十大将军,功力自是不弱,尤其是段飞鹤,十数年前就名扬天下的名将,一身深厚的内功出自武学之源少林,他的武学修为是比他高不少,但是只用一颗石子就能在距离如此远的情况下震开他的佩刀,他不认为段飞鹤能做得到,而且石子上附着的内劲并非纯阳的少林心法,而是带着丝阴柔,也就是,来劫法场的人中有一个功力远在段飞鹤之上的绝顶高手?
高华心中巨惊,但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斩台上已经凭空出现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祁颢的身边,正是段飞鹤和林凡,混在百姓之中的雍王府卫兵也一个个亮出了兵器,将祁颢团团护住。
“好大胆子,竟敢劫法场,来人。”台上柳相怒喝一声,四面八方一队队士兵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眨眼间就将雍王府一众人团团围住,将百姓远远隔离开去,却没有驱赶。
“哼,柳相大人这是早就准备好了,请君入瓮?”看着这一幕,段飞鹤冷哼了一声,朝着柳相嘲讽道。
“雍王世子不思皇恩,刺杀吾皇,段将军带兵潜伏于城中,图谋不轨,本相不过是早做准备,未雨绸缪而已。”柳相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目光带着力度朝着人群中扫去,眉宇微不可觉地拢起来,太顺利了,一切都按照预想走,但雍王府真的会如他们所预料般乖乖地跳入陷阱?
多年的尔虞我诈的政治生涯练就了他一颗敏锐的心,直觉告诉他,不对劲,可是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柳相。”这时,一道冰冷漠然的声音在这混乱的情况下如平空之雷般响起来,声音不大,却非常有力度,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来源转去,一下子气氛屏息,心底震撼。
开口的人竟是从头到尾除了一个眼神并曾有过任何动作的雍王世子祁颢,今天的死刑犯?
那是死刑犯?不知为何,这一眼望去,当心里浮现‘死刑犯’这三个字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里都浮现一种荒唐的感觉。
被雍王府众卫兵护在中间的男人身着一身囚衣,棱角分明,剑眉凌厉,幽黑的瞳眸开阖时琉璃精光闪电般掠起,凌厉的王者霸气敛而未露,气息冷漠中带着违和的悲怆。
跟所有人的感觉不同,祁颢一开口,柳相和高统领心里就一个咯噔,自觉有什么脱离掌控的事情要发生了,可是他们来不及阻止,因为祁颢又开口了。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祁颢虽为圣祖子孙,一直谨记臣子本份,然段将军和林将军乃国之栋梁,现东北战乱未平,望柳相向皇帝进言,放两位将军离去,战士应死于战场上。”一字一句,祁颢的语调自始自终都很是平缓,没有激昂也不哀怆,就像只是在直叙事实。
可就是这么一句直叙事实的话落在了在场百姓的耳朵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什么意思?这话听着怎么雍王世子该是个忠臣才对啊!而且这样一个人物,会刺杀皇帝?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不成?咦,这次雍王世子刺杀皇上的案子好像也没听有审判过,像这么大的事,不是至少该三司会审或是皇帝亲审吗?
不得不说,皇城根下长大的百姓政治敏感度还是非常高的,短短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听出多层意思来。
听着百姓远远传来的议论声,柳相和高华两人的脸彻底黑了,心里也焦急起来,他们很清楚这句话传出来会造成什么后果,原本他们是想借着这个时机,再搞臭雍王府的名声,且他们也不怕雍王世子会把事实真相说出来,每个不想死的犯人临死前都会挣扎一下,这很正常,没有人会相信的。
但是从头到尾,雍王世子一句话不说,却在这个时候既不为自己喊冤也不控诉皇帝的作为,反而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是没有搞错,他们是来劫法场的,怎么搞得好像他们是被逼着上法场的?而且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看着被挡在数十米开外的百姓,高华一个激灵,似有什么从脑海里一划而过,却来不及抓住,眼前又发生了惊变。
只见方才还一副护主模样的段飞鹤和林凡带头放下手下的武器,对着祁颢单膝跪下,声如洪钟道:“请世子恕罪,属下等自作主张,黄泉路上,吾等只愿相随左右。”
哦,原来不是来劫法场的,而是来跟着殉葬的,却没想到皇帝在这里摆了个请君入瓮的陷阱,这算不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柳相这回真的是急了,虽然看不清百姓的表情,但他也知道这回那群愚蠢的百姓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怕回头会传出对皇上不好的传言出来,这回他们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柳相也算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物,与高华相视一眼,不再多说废话,一扬手就下了杀令,只要人死了,就算有些不好的言论,也掀不起大风浪,不过是区区百姓尔。
“杀。”一个字像是绷断了紧绷的弦,士兵举刀向着中央跪在地上的人杀过去,而雍王府的人就真的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纹丝不动地跪在原地,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
“啊!”百姓再次大叫起来,这次情绪明显充斥着紧张和焦急,似乎恨不得喊出来句:“小心。”
柳相和高华此时心里却涌出一股快意,雍王府的人想要做戏就让他们做吧,以生命为代价来把反击的筹码放在一群蝼蚁身上,雍王世子也不过如此而已。
可就在他们等着看血流成河的时候,异变突生,原本烈日高挂的天空忽而暗了下去,一下子犹如进入黑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