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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了葱白的指尖挑逗他衣领,“她处处不及我,你不嫌亏。你魅力四射,我更谈不上亏。”
陈崇州撂下镊子,“她怀过我的孩子。”
“哪个女人不会怀孕啊,普遍成本有何稀奇?”何时了没松手,“稀缺资源是女人的背景和能力。”
他神情漠然,“世上有背景的女人不止你,能怀上我陈崇州的骨血,唯有她这一个女人。”
鹦鹉喋喋不休唤着沈桢,何时了笑意也渐渐收敛,“你如此不留余地,向何家退婚势在必行了?”
“你记性挺差。”陈崇州心平气和,眼神却仿佛刀子锋芒凛冽,“在何家,我已经同何鹏坤表明过态度。”
何时了对他的撇清置若罔闻,“我母亲安抚了父亲,父亲不计较你的贸然唐突。婚宴,喜服,宾客,何家基本打点完了,我们在场接受仪式,迎来送往,不费你什么工夫。”
陈崇州眉目深沉,“你父母蒙在鼓里,我们之间的情况,你很明白。”
“你以为他们不知情吗?你甘之如饴还是拒之千里,他们心知肚明。”何时了踮起脚,偎在他耳畔,“你功成名就,执掌陈家,我又恰好喜欢你,万里挑一的女婿,他们怎会舍弃呢?”
陈渊这时从西院过来,目睹这一幕,他停下,“何二小姐。”
何时了扭头,“大哥。”她春风满面,“我在陈家的地盘,你何必同我见外呢?”
他侧身,对一旁的陈崇州感慨,“时了爽朗,你们蛮般配。你压抑久了,生活有她,多几分激情。”
事不关己,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崇州余光扫过陈渊,“大哥欣赏时了,不如她到陈公馆陪大哥激情,谈天说地。公馆的客房富裕,不缺她一间。”
后者听出他夹枪带棒,云淡风轻发问,“合适吗?”
“不合适的女人,不合适的感情,大哥擅自沾染还少吗?”他皮笑肉不笑,“大哥骤然顾虑分寸,我反而不习惯。”
陈渊脸上溢出一丝玩味,“年初的除夕酒宴,二叔在席间说你业界口碑不佳。火药味太重,逮谁咬谁。”他走向露台,转动着笼子,“时了是陈家看中的儿媳,我名副其实的弟妹。在她这里的分寸,和你那些莺莺燕燕自然不同。”
陈崇州面容阴恻恻,他明显提点自己,不要一时冲动,得不偿失。
“既然觉得是莺莺燕燕,那就避嫌。大哥清高,何苦招惹流言呢。”
陈渊心不在焉的腔调,“你是陈家接班人,比起我,你最应该避嫌。”
何时了在果篮内挑拣一颗青苹果喂给他,趁机发泄不悦,“你们兄弟斗法,万一传出被添油加醋,连我的清白也殃及。大哥的住处,我能独自拜访吗?”
陈崇州未曾触碰苹果,“我不吃甜食。”
“无糖的。”她不依不饶。
他望向何时了,“苹果无糖?”
她枕着他肩膀,“我吸干了它的甜,不信——”何时了凑近,呵气如兰,他略避开,面目冷淡,“色诱这招对我没用。”
“我有耳闻。”何时了不气馁,“想要拿下你的女人,没有一个成功。”
他笑得随意轻浮,“不是有一个成功么。”
“她不像手腕厉害的女人。相由心生,清汤寡水的长相,没有所谓的厉害角色,小聪明罢了。”
“不只是不厉害,还相当拙劣。”陈崇州在沙发落座,“拙劣得过头,也挺有趣。”
“有一种女人故弄玄虚,精通对症下药,男人嗜好什么,她便扮演什么。”何时了意有所指,“这种女人的特征,姿色中上,没攻击性,职场光鲜。表面清纯无害,实则是炒恋爱气氛的隐形高手,对男人入戏快,一钩多条鱼,鱼和鱼的关系是兄弟或朋友,他们争得越猛,爱得越偏激,她上位的概率越大,尤其擅长调动男人的醋意。”
陈崇州若有所思,良久,他点头,“不错,是她。”
何时了观赏着指甲镶嵌的碎钻,“难道你情愿沦为一条鱼?”
他无比洒脱,“男人女人的开始,不正是渔网捕鱼吗?一个撒网,一个愿者上钩。渔网的段位高,一直是网,鱼的段位高,交锋中一点点变成网。”
“可纵横情场的陈二公子只会是渔网,网住无数鱼,换做别人,你肯跌入她的网吗?”
陈崇州摩挲着袖扣,“当然不肯。”
何时了耸了耸肩,“我越来越讨厌她了。”
他照样不当回事,“非常巧,她也不喜欢你。”
“陈渊不是个好东西!不是个好东西!”
不远处,陈渊手一顿,盯着叫嚣的鹦鹉。
何时了托着腮,“这也是你教的?”
男人拂了拂杯盖,掸去茶叶末,“不是我。”
这只鹦鹉,名字是小桢,薛岩从一个外国佬的鸟舍买的,据介绍是西伯利亚雏鹦和亚马逊鸢尾鹦杂交的混血儿,雌的,羽毛绚丽,也机灵好学。
陈崇州计划驯养到明年五月,沈桢过生日当天送给她。
眼下的情形,计划八成儿要取消。
显然,沈桢和小桢,五行犯冲,同性相斥。
骂陈渊骂得这么溜,她恐怕先认定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主要鹦鹉在岭苑国际寄养过一阵,何佩瑜除了美容逛街,研究搞定男人的花样,就是骂长房。
何佩瑜眼里,陈渊蔫损;江蓉眼里,陈崇州奸诈。
实打实没一个好玩意。
鹦鹉听多了,学舌也溜。
陈渊并不懊恼,“老二,看来你我的梁子,结得很深啊。”他指节一弹鸟笼,鹦鹉受惊,在里面乱撞,“调教一只鸟,你都不忘泄愤。”
“大哥玩笑。”陈崇州叩击着紫花梨的桌面,“禽畜而已,大哥和它一般见识吗。”
陈渊用方帕擦手,转移话题,“河滨的工程,你有心思吗。”
“大哥有心思?”他直言不讳,“大哥的心思,拴在长实集团吧。”
“地位高了,气量倒小了。”陈渊从露台折返,“公司中午应酬,我先行一步。”
经过客厅,“陈董事长,还有指示吗。”
陈崇州后仰,姿态悠闲慵懒,“有指示,我会通知你。”
刹那,电光火石,风起云涌。
陈渊微微颔首,扬长而去。
何时了俯身,半伏在他胸膛,“你很得意啊。”
陈崇州笑容一收,“得意?”他推开她,“忙,撤了。”
何时了横住他去路,“伯父在家吗?”
“你要见吗?”他旋即示意佣人,“带何小姐去南院见父亲。”
她挽住陈崇州手臂,“你不陪我啊。”
他再度抽出手,“三叔在老宅,他不喜欢应付场面。”
“那我和你一起,往后有得是机会。”
佣人取出衣帽间的男士外套,侍奉陈崇州穿好,“先生不在家,出门应酬了。”
“早晨应酬?”
酒局,女人局,牌局,名流交际,无外乎这“三局”。
哪一场局,非得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才有滋味。
权贵好体面,本性虚伪。
青天白日踩着金山银山,在女人怀里丑态毕现,他们难堪。
黑灯瞎火是醉是骚,至少有一块遮羞布。
陈崇州系完扣子,故作若无其事,“父亲讲过去什么地方么。”
佣人回答,“好像东区有一家新开的茶楼。”
他一言不发。
从老宅出来,薛岩在庭院恭候,他拉车门,“沈小姐呢?”
陈崇州语气不善,“留下。”
薛岩一愣,“留下?老董事长的意思,沈小姐依然当人质吗?”
男人面孔阴翳得很。
“陈厅不帮您?”
“他昨天婉拒了。”
薛岩兀自琢磨,富诚这团巨大的迷雾在云消雾散之前,陈政心里不安宁。
陈崇州有本事逼迫,就有胆量不认账。
届时陈渊背锅,他仍不满足,再反咬,将陈家连根拔起,报复长房,报复陈政对何佩瑜的轻视辜负。
陈政忌惮这点,因此扣住沈桢,互相牵制,给陈家留一线生机。
陈崇州暂时得了便宜,也要见好就收,让陈政心安,倘若得寸进尺撕破脸,陈政一怒之下破釜沉舟,他不仅保不住沈桢,连自己这盘局也废了。
薛岩压低声,“沈小姐住老宅不失为好事,起码老董事长在明,陈厅,陈渊和咱们都监视他,他不敢出差池。沈小姐跟着您,哪天再失踪,老董事长不放人,您白白着急。”
陈崇州坐上车,何时了在他左边,摇下车窗,“她不是要嫁给陈渊吗。”
他清清冷冷,目视前方,“谁告诉你的。”
“佣人啊。”何时了重新贴上他,“陈伯父亲自做媒,平民女飞上枝头,沈桢这段姻缘十分风光。委屈了你大哥,万喜喜虽然跋扈,可万家有资本,她胜过沈桢百倍。”
陈崇州有些烦躁,“何小姐,她是父亲邀请到陈家,而你不请自来,我认为不合礼数,你认为呢?”
何时了噗嗤笑,“我不痛不痒地指责她两句,你生气了呀?一口一句何小姐。”
他皱眉,“你凭什么指责。”
“凭我的未婚夫为她养鹦鹉,没有为我准备礼物,我不舒服。”
陈崇州一副风平浪静,“以后不舒服的时候还多。”
何时了神色一垮,“你非要和我对着干?”
薛岩瞥后视镜,升起挡板。
密闭的空间内,她胸有成竹笑,“陈家如今明目张胆的内斗了,对吗?陈伯父大约收到风声,所以匆匆运作,储存在瑞士银行的70亿在短短数日流向欧洲,并且抛售位于英国和法国的房产、私人医院、购物超市。幸好我姐姐的势力辐射广,她摸清陈家的流水简直易如反掌。”
陈崇州虚虚实实攥拳,凸起的指节抵在她下巴,不含半点情绪洞悉她的双眼,“何月了早已知晓陈家在境外有多少资产,她背地里给你父亲放过消息。但你一定不知晓,我高价聘了一批黑客,围剿华尔集团的电邮,何月了的一举一动瞒不过我。何鹏坤获取的物证是我允许的,我不允许的,除非何月了回国,亲口作证。你别忘了,你姐姐是所有同僚的定时炸弹,她扼住太多业界机密了,她有命回来,有命回去么。何时了,你要挟我,可惜谋错路,富诚集团带头攻击华尔,即使有上面的扶持,何鹏坤也受不住腹背夹击。”
她无动于衷,“别急于下结论,你最好确认一下文件的利害。”
陈崇州波澜不惊垂眸,翻开资料的扉页,是晟和集团财务报表的复印件,他瞳孔倏而一涨。
“内部最详细的账簿。”何时了眉开眼笑,“晟和的海外账户专门负责中转富诚集团的资金,包括工程款,税款,承包项目的差价全部隐晦来源,富诚吃了上面不少黑账,这笔钱,富诚不给一个圆满的说法,稽查组例行检查时,要倒大霉。”
他捏紧文件边缘,“你怎么有这个。”
何时了戳了戳落款处陈崇州的公章红印,“拜你大哥所赐,他竟联合外人掣肘富诚,这样的狠辣更胜你一筹,我劝你牢牢攀附住何家这艘船,华尔会不顾一切支援你。”
陈崇州继任总部董事长,而晟和集团作为旗下的子公司,同样要保留他的公章,涉及重大决策,如果董事长突发意外失联,总经理有权借用董事长的公章下达指令,维护企业稳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陈渊也动了这方面的脑筋。
比陈崇州还要迅速。
他躲过富诚的劫数,晟和把他困在其中。
要逃过一关又一关,确实需要助力。
“威胁我?”
“蛇打七寸。”何时了莞尔一笑,“你有软肋,怪不得我了。”
陈崇州一股放浪不羁的狠劲儿,“你可考虑清楚。”
他分明没再抗拒,任由她手揽住他,气场却寒冷得像一座冰窖,冻得她骨头发麻发紧,“我考虑很清楚。”
他笑了一声,“我不会提醒一个女人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