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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媛不再犹豫,冲着伙计道:“伙计,给我称十斤精面粉,就要这个。”
“好唻!”伙计高声应道,真是瞌睡就有送枕头的,见高媛两手空空,还从一旁的角落里掏出个崭新的棉布口袋来,声音清脆地道,“大嫂,这口袋五文一个,小的做主送您了。”
真会做生意,高媛不由失笑,见那顾客讪讪地去了门口,边交谈边关注事态发展的两人中,一个满脸堆笑接了钱,另外一个穿员外服的人继续束手旁观。
她的目光一扫而过,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店家卖的各种粮食上。既然这里有卖冬麦面粉,那应该也有冬小麦卖吧?也不知道在她的空间里,冬小麦的生长周期在缩短了那么多之后,质量会不会有变化。
她巡视着缸体上的标识,在看到其中一个之后,眼前一亮。
怎么把这个忘记了?这可也是耐旱作物。不但能当粮食,还能做菜。
她看到的不是别的,正是玉米。嫩玉米煮了,味道不要更香甜哦。
她指着盛放玉米的大缸,对伙计道:“伙计,再给我称五斤玉米。”
伙计瞥了一眼,应道:“好唻,不过大嫂,这个是玉米粒,还没磨呢。您要不要买现成的玉米面?我们店里还有玉米碴,熬粥最好。”
高媛来者不拒:“那就都来五斤,这个也要。”
笑话,她想要的就是可以直接做种子的玉米粒好不好?至于那两样,纯粹是附带的,偶尔吃吃粗粮有益健康嘛。
这家粮店的种类颇多,到最后,高媛不仅买了玉米和面粉,还买了几斤谷子。在北方,谷子是小米没去壳之前的称呼,高媛从来没有种过这种作物,不过伙计很热情,她也抱着试一试的目的买了。那伙计还颇有些不好意思,说小米恰好卖完了,只好卖给她谷子。
他哪里知道,这恰好是高媛的目的呢?有空间在手,她需要的是种子,而不是去了壳磨成粉的粮食。
几十斤东西背在身上是很沉的,就算是高媛干惯了粗活也受不了。再加上以前买的大包小包,高媛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一个能行走的麻袋包。出了粮店之后再也没有闲心思逛街,直奔马车停靠的酒楼后院,不把这些东西放好,她是怎么也没有继续逛街的力气了。
她只顾着自己身上的大包小包,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从粮店出来的时候,那个一直在门口和掌柜聊天的员外,很是下大力气地好好看了她一阵。
粮店掌柜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异状,等高媛走远了,这才低声问道:“员外认识此人?”
员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总是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偏偏想不起来了,这人到底是谁呢?
掌柜的心里鄙夷,面上却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来,过了片刻之后才摇头道:“老朽也想了想,毫无印象,是从来没见过此妇人的。”
最后一个词加重了语气,提醒眼前这人,他看着面熟的可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妇人。你对着一个妇人做出人家是你熟人的举动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果真是粗鄙之夫,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若不是他命好,跟东家是一个老祖宗的兄弟,这晋中城的买卖,怎么也不会落到他手里负责去。偏偏东家老家里的人都死了个干净,就这么一个从兄侥幸活了下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东家的亲兄弟是没有了的,满世上划拉来划拉去,也就剩下这么一个从兄弟了。
连大字也不识几个的猎户,就这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地成了人上人,豪宅大屋地住着不说,整个晋中的生意都归他管着。他会什么啊?一个月来盘一次账,也不过就是自己说什么他听什么罢了,连账本都看不懂。
人的命,天注定。谁让人家跟东家是从兄弟呢?谁让东家老家里其他人都死绝了呢?就这么一个愚人,也能穿着员外服,被人尊称一声员外,真是不服不行。
那位员外哪里知道掌柜的正在腹诽他的不学无术,还在绞尽脑汁地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着实不合事宜。
可惜,任由他想破了头,也没想起这看着眼熟的人到底是谁来。眼看着天色已近午,再不走就到不了家了,便放下心事,让伙计把自家的车夫叫来。
掌柜的挽留:“员外不妨在城里多住两天,这几天正好赶上县试,成贤街上热闹着呢。”
员外却一个劲儿地摇头:“不可,不可,出来的时候跟家里人说了,今日必要赶回去的。”
掌柜的一拍手:“都怪老朽糊涂,竟忘了员外家的小公子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上回见他还在襁褓之中,如今也有两周岁了吧?”
员外的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来,想是对方提到了自己心爱的儿子,心里欢喜:“可不,到下个月就满两周岁了。正是淘气的时候,几个丫头婆子也看不住,非得赖着我不可。我这出门两天,也不知道在家闹成什么样子。”
说起儿子来,更是归心似箭,一迭声地催促赶紧套车,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掌柜的甚是知机地捧上一个盒子,笑道:“老朽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醉香楼的新出的点心,也不知道合不合小公子的胃口。”
醉香楼是成贤街上最大的酒楼,也是晋中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之一,里头自然是有不少脍炙人口的招牌菜,这点心便是其中一样。掌柜送出的这盒点心,光看松木制成的盒子便知道价格不菲。员外以前过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节俭惯了,如今就算是有了万贯家财也舍不得吃喝,这点心是万万舍不得掏自己的钱的。见掌柜送过来,嘴里说着客气话,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牢牢地捧住了。
抱在怀里上了车,等车门关上才打开来瞧瞧,见八样点心一样两个,上下两层摆满了整个盒子。一股甜香直逼鼻端,吸一口都觉得全身心地满足。心里欢喜,又原封不动地收了起来,想着回家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吃。点心不耐久放,一天吃四个,便能吃上四天了。
他一门心思地想着宝贝儿子,早把今天在粮店里见到的那个面熟妇人抛之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高媛哪里知道自己被人议论了一番,她躲在车厢里把东西都收进了空间,自己找了个地方用了午饭,在空间里忙碌了半天,就快到了散场的时候。她把马车从酒楼后院牵出来,还是在早上停靠的位置停了,翘首以待。
等的时间不长,就看到了贡院的大门洞开,各位考生鱼贯而出。门外的人立刻喧闹起来,时不时响起“出来了”“在这里”之类的话,还有见到自家人出来之后大声叫“公子”的。
徐家老仆早就挤到了前面,也不知道他那老胳膊老腿怎么能爆发出那么大的行动力的。高媛没本事跟人家挤,自己也不想挤,只好牵着马远远地看着。幸亏柴文道和柴伐北叔侄俩没有让她多等,赶在第一拨出门的考生里出了门。
徐家老仆急忙道:“两位柴公子,您家马车在那边。”
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望眼欲穿的高媛,急匆匆道了谢,挤出人群。高媛早就迎了上来,见两个人面色轻松,心里先松了一口气。作为一个有着丰富大考经验的人,对于后勤工作自然也有不少心得。她不但在饭铺里买了热乎乎的吃食,还打破了自己这两年不在空间里生明火的习惯,熬了一锅浓浓的肉汤出来。最好的羊腿肉,放了去膻的调料包,别的一概不加,小火熬煮了一个多时辰,羊肉被炖得烂烂的,汤汁浓郁,香飘十里。
柴文道两个人上了马车,第一件事情就是被高媛灌了一碗浓浓的羊肉汤。倒春寒的日子,在四处透风的考间里憋了一天,早就从外到里被冻透了,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下肚,一股暖流立刻从喉咙直达肚腹,随之传遍四肢,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却在打完这个寒噤之后觉得身体舒适了许多。反正在自家车厢里也没有外人,两个人干脆就脱了鞋子直接歪在里面,把被子往身上一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高媛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把自己收拾好,也不问两个人考得怎样,挥舞着马鞭,轻叱一声,马儿便迈开四蹄,踢踢踏踏地轻快而行。
一家子凑在一起,便也不着急。高媛由着马匹信步而行,自己却把大半心思放在车厢里的两个孩子身上。昨天刮起了北风,天一下子就冷了不少,也不知道这俩人有没有被冻坏了。
柴伐北懒洋洋地道:“娘您放心,没冻着,幸亏我跟叔父聪明,一进门就把护膝绑上了,暖和着呢。”
高媛不放心地问:“我听人说,考房又冷又小的,连转个身都费劲,是不是真的啊?”以后还要考很多次的呢,早了解了细节,也好提前做准备不是?
柴文道笑道:“对于那些身高体长的人是如此,不过我们还没长足呢,不碍的。”
对哦,自家这俩孩子还没长足呢。都怪这俩平常太老成了,让她不知不觉地就忽略了他们俩目前的生理年龄。
“看来你们俩还得抓紧时间考,要是等长足了,考房里待着就不舒服了。”高媛下了结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去了,该是何等的狂妄自大。
偏偏听到的那两个人丝毫不觉得,反而觉得这话格外有理,甚至还开始计算起时间来。
“过了县试之后,四月份咱们还有一场府试。可惜今年没有院试,得到下一年了。”柴伐北道。
“今年有乡试,下一场就得三年后了,正好是正贞八年。过了院试之后,还得等两年才能乡试。”柴文道有些遗憾。
高媛迅速地计算起两个孩子的生理年龄来:“文道那时候十五,伐北十三,文道生日小,周岁十三,伐北生日大,周岁也有十二了。”也就是个小学没毕业的年龄,就去参加公务员考试了?
嗯,过了乡试之后还有什么考试来着?
柴文道顺着推:“九年二月会试,三月殿试。不过殿试不在贡院里考,不必担心这个了。”
柴伐北不觉得他狂妄,但对自己有些没信心:“叔父自然是没问题的,驾轻就熟,我却是没经验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过会试。”
言下之意,乡试他是有把握过关的。
柴文道安慰他:“无妨,还有好几年呢。你也是读过不少书的,不过是缺少科考经验罢了,考上几场也就熟了。”
一家子就这么聊着别人听起来狂妄至极的科举安排,不紧不慢地回了家。高媛做了些清淡的饭菜一家子吃了,早早地洗漱了睡下。
第二天又是同样的行程安排,第三天也是如此,一直到第四天县试结束,高媛这才结束了逛街的日子,一家子的生活算是重新回归正常。
其实也不算太正常,至少柴文道和柴伐北两个人这几天是没有去书院的,他们需要在家等县试成绩,然后才能确定下一步的读书安排。四月份还有府试,青山书院每年都要安排学生考试,早就形成了自己的独特教学安排。外乡的学子赶不回来,本城的却毫无问题。没有通过的跟着下一届继续读就是,至于通过的,则会在知道成绩之后单独成班,有专门有经验的先生指导,专心准备四月份的府试。
算起来,这算是难得的休假了。
高媛对于自家俩老鬼顺利通过县试没有任何担忧,只好好地利用这个机会给他们俩精心烹制各种饭食,势必要把前些日子辛苦读书造成的身体亏空给补回来。
不过短短的几天,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发现自己原本挺合身的衣服紧了。
柴伐北在饭桌上提意见:“娘,您不要再这么大鱼大肉地给我们吃了,我衣服都紧了。”
高媛:“啊?可不,还短了呢,该给你们俩做新衣服了。快吃,吃完了好量身。”
柴文道很上道地把自己碗里的鸡汤喝光了,反正说了也白说。自从两个人进了书院之后,高媛就进入了给他们俩补身体的模式,老觉得他们在书院吃不好,每次回家,恨不得一天喂他们五顿。
他早就习惯了。有个人心心念念地关注着你的饮食衣衫,不求回报,全心付出,这是多幸福的事情?上辈子失去的,今生得到了充分的弥补。他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温暖的甜水泡着,心里说不出的温暖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