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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一个闺女被带歪了,皇后很郁闷。
本来就不怎么正的太后被带歪了,皇后更郁闷。
闺女被带歪了还可以带回来,年纪小,杀伤力不足。可太后被带歪了就麻烦了,这位老太太死倔死倔的,只要认准了的,打死不回头,她还有极强的行动力,具体表现在她立刻让人把她的扇子给搬出来了。
没错,大冬天的折腾扇子玩儿。
太后的东西都是皇上给的,心疼他亲娘大半辈子不容易,给的都是好东西,就连扇子这种东西,也都挑着大家画的给送过来。太后也不懂,随便宫女给她拿哪个她就用哪个。如今她有了自己的主意,麻烦就来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扇子,大多数是不好看的。
能被选中的扇面,又是给一国之母的,能是那些小姑娘喜欢的艳丽花草小鸡小猫吗?那只能是什么孝亲敬长的故事啊、大夏朝的万里江山啊、至少也得是《诗经》里的《蓼莪》啊,太后看不看得懂有什么关系?不出错就行。
别说太后了,就连高媛都觉得不好看。也就是那个山水的,可以称得上什么意境悠远之类的,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太后还找了一个错误的参谋——寿康公主。
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对于扇面好看不好看的评价标准是什么?纯凭个人喜好啊。
一个九岁的小姑娘,个人喜好是什么呢?花朵小动物啊。
于是,太后的扇子全被寿康公主给淘汰掉了。
完了,太后觉得自己明年夏天没扇子用了,这些都不好看,果然不好看。就那人画的七扭八歪的,山啊水啊一点儿也不像,至于字,它就是认得太后,太后也不认得它啊!果然一个入眼的都没有。
寿康这个小坏蛋,还拿了自己的一柄折扇进来显摆,柴伐北刚给她画的,毛茸茸的几只小鸡,正在抢虫子吃,还有一只在跳着啄花心里的蜜蜂,那叫一个鲜嫩有趣。
太后想要,却又不好意思跟孩子抢。寿康极喜欢这个,要不也不会特意带进来显摆了。
太后灵机一动,有了个主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只要把旧扇子全都送了人,新扇子不就来了吗?皇上可孝顺了,绝对不可能让她没扇子使。
就这么办,太后就开始把她的扇子按堆划拉,写字的搁一边,画少的搁一边,画多的搁一边,然后把那三堆扇子分别给了皇上、皇后和太子,这是她在宫里最看重的三个人,一点儿便宜都没给外人占去。
寿康手疾眼快地抢了好几柄,一点儿也没客气,高媛见那风格也不是她喜欢的,奇怪地问她要这个做什么。
寿康理直气壮地道:“驸马喜欢啊!”
满殿的人哈哈大笑,这么小的姑娘不懂什么少女情思,喜欢谁就光明正大地说出来。驸马是她喜欢的玩伴,见了好东西想着给好朋友留一份,太正常不过了。
皇后忍着笑,把分给自己的那一份给了她,这小丫头片子还挑挑拣拣的,后来想到可以把驸马不喜欢的送给叔父和婶娘,这才勉强收下了。
皇后实在忍不了这一老一小,坏心眼儿地把给皇上的扇子留下,到了晚上正贞帝到了坤宁宫,就全都拿出来给他。
正贞帝奇怪地问:“你今天整理东西了?”
皇后正色道:“不是,这是母后给皇上的。”
太后的东西都是皇上给的,正贞帝有些糊涂:“母后不喜欢?”
要不也不至于把东西还回来啊。
皇后就继续正色道:“嗯,不喜欢。”
正贞帝一看皇后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让奴才们退出去,这才笑道:“说吧,今天是不是贤良夫人又进宫了?”也就只有高媛,才会有层出不穷的主意,还让太后觉得极有道理。
皇后便捂着嘴笑:“不止她,还有你的宝贝闺女。她拿了一柄驸马刚画给她的扇子冲着母后显摆,再加上阿媛的一通歪理,母后就觉得她的扇子没有一柄好看的。”
正贞帝倒觉得有趣:“什么样的扇子?母后喜欢?”
皇后点头:“喜欢,就是不好意思跟孙女要。”
想想那个扇面的风格:“以后你还是给母后准备些小鸡捉虫、小猫扑蝶的扇子吧。”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
正贞帝懂了,好吧,人家说老小老小,越老越小,可以理解。
皇后又把寿康给驸马抢东西的事情讲了,小两口感情好,当娘的十分欣慰。
正贞帝却叹了口气道:“今日接到西南战事的奏章,几位阁老谈起司直和澹华殿试的文章来,十分感慨。看着像是纸上谈兵,谁知却是运筹帷幄。小小年纪,眼光竟如此毒辣。几位阁老话里话外地替澹华惋惜,让朕都觉得有些没脸。”
皇后也沉默了,这件事情,的确是他们做的不妥当,若不是真武侯夫人张氏自己上了奏章,正贞帝是绝对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也正因为如此,柴文道在分宗的时候,柴文远也好,朝中的舆论也好,都没有反对的。张氏占了明面上的身份,对柴伐北就有礼法上的母亲权利。若不分宗,难道还要让那个疯妇继续为非作歹不成?
作为既得利益者,皇后不好说什么,但也不会说张氏的好话便是了。
正贞帝继续叹气:“澹华今天来了没有?”
皇后下意识地回答:“没有,说是去铺子里了。”
好好的一个探花郎整日里只能画画哄小姑娘开心、做些商贾之事,怎么看怎么觉得屈才。
帝后也不是没有补偿,可再多的钱财,也弥补不了大志不得伸展的遗憾吧?尤其是他还是个少年呢。
皇后的目光无意识地移到了自己的妆奁里,一串珍珠项链正闪着莹莹的光晕。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脱口而出:“文史馆。”
正贞帝眼睛一亮:“正是!”
文史馆是皇家的藏书馆,只对皇子和宗室子弟开放。里头藏书之丰富,绝对出乎人们的想象。最重要的是,文史馆还担任着一项秘密而重要的任务,非才华横溢者不可承担。
皇后越想越觉得合适:“文史馆可没说,不让驸马进。”
正贞帝道:“没错,不过本朝历来的驸马……”
罢了,一个赛一个的纨绔,不明着往家里带小妾就是对公主的尊重了,就没几个有出息的。勉强出现几个不那么歪瓜裂枣的,也仅限于挣钱的本事、吟诗作画的本事罢了。有真才实学的,还真找不出一个来。
“无名军师留下那么多好东西,偏偏最重要的笔记让人看不出来,花了几百年的功夫,也不过就是折腾出一个养殖珍珠的法子来。除了能挣些银子,再没有别的用处。你不是说澹华会算学吗?没准儿能研究出什么来呢。”皇后继续道。
正贞帝奇怪地问:“澹华的算学是贤良夫人教的,你怎么不去问问她?”
皇后道:“问过啦,跟澹华说的一模一样,她都不记得从哪儿看到的了,只是说小时候看到的。哎,你说,她小时候见过小大师,会不会是……”
正贞帝摇摇头:“就算是她救了小大师一命,小大师还的也足够多了。佛家不是最讲究因果吗?恐怕不是。”
皇后问他:“你真的不记得小大师的模样啦?”
正贞帝:“好像是记得的,可要是说出他长什么模样,或者要我画出来,那是绝对画不出来的。你再想想那手串,寿康的身子是不是好多了?”
皇后欣慰地笑:“说起此事来,真是要感谢阿媛,她连晚上都是陪着寿康的。你没见寿康那小东西,跟她亲着呢,一口一个娘地叫着,跟我都没那么亲过。”
正贞帝见她嘴上抱怨,心里却欢喜,便也高兴地道:“那就这样,如今都已是腊月了。转过年来,再让澹华去文史馆,也不至于荒废了他的才华。你想着跟她透透口风,也让澹华高兴些。”
把驸马一家子哄好了,自家女儿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皇后就在高媛下一次进宫的时候,把正贞帝的意思说了。高媛不解地问:“这个文史馆是做什么的?”
皇后含糊其辞道:“是宫里的藏书馆,有些古籍时间久了字迹不清,需要有些才学的去整理。澹华学问好,做这个正合适。”
听着像是和翰林院的事情差不多,高媛就道:“成,我回去跟他说一声。”
皇后就问寿康:“驸马今儿怎么又没来?”
寿康道:“在家画扇子呢。”
“怎么又要画扇子?”皇后问,大冬天的怎么就跟扇子干上了?
高媛笑:“这不是得了太后的扇子吗?给太后画回礼呢。”
皇后懂了,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地对视而笑,把话题转移到别处去了。
高媛回家之后,就把文史馆的事情跟柴伐北说了,然后便见这小子一脸的惊喜。
“真的啊?母后真的这么说的吗?”
高媛:“是这么说的,不过说如今已经是腊月了,让你转过年再去。我听着跟翰林院也差不多啊,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柴伐北趴在她耳朵边悄悄地道:“娘,这个文史馆里头,有无名军师留下来的笔记。”
高媛猛地瞪大了眼睛,只听柴伐北继续道:“传闻无名军师留下了许多笔记,可是里头倒有七八成是大家不认识的。皇家怕里头有什么要紧的机密,就尽数收在了文史馆里。三百多年一直没断过研究,可研究到现在,也就研究出一个怎么养珍珠的法子来。娘得到的首饰里头,是不是珍珠的特别多?品相还特别好?”
高媛点头。
柴伐北继续道:“那就对了,都是皇家在沿海养出来的。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年才琢磨出这么一件事情来,虽然说干不了别的,却着实给皇家挣了不少钱,连带着对老百姓的赋税都可以少要些。”
原来皇家也是做生意的,这是高媛的第一想法。然后她就意识到,那个无名军师的笔记,怕还有许多好东西等待人们的开发。
七八成的文字是大家不认识的,莫不成里头除了简体字,还夹杂了英语?可千万别是太难的,时间长了,她好多单词都忘记了,这里又没有汉英词典。
“你能看到那笔记吗?”高媛担忧地问,“就是能看到,那么珍贵的东西,怕也拿不出来吧?”
柴伐北眨着眼睛道:“是拿不出来,可我能记住啊!”
想想就兴奋起来,娘可是和无名军师来自同一个地方,无名军师的笔记,别人看不懂,娘看懂的可能性很大啊!
真是意外之喜,当驸马有了这个福利,那就一点儿也不亏了。读书为官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青史留名,为后人留下些东西。如今他不用为官,照样可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想到后人会感念他这个驸马解开了几百年的难题,就好兴奋有没有?
兴奋过头的柴伐北跑去找柴文道去了,两个人迅速达成一致意见,这东西表面上不能着急,私下里却可以加快进度。再说那些符号,没准儿娘已经心里有数了也说不定。
两个人诚恳地请高媛教他们,高媛却摇头拒绝了。
两个人都不理解地看着她,为什么啊?
高媛叹道:“想想算学,你们也就算了,马肃正他们三个,却因此不得不进牧灵军校,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我误了他们几个,想起来就愧疚得很。”
“哎呦我的娘啊,您怎么这么想啊?!”柴伐北惨叫道,“您想错了啊!”
柴文道也道:“娘,您不知道阿正他们三个有多庆幸学了算学吗?”
高媛愣了:“你们见到他们了?”
柴文道点头道:“嗯,前些日子他们一到京,就给我送了个信,我们就在牧灵军校外头匆匆见了一面。他们三个还托我跟您道谢呢,您忘了?”
高媛:“不是因为给他们送了些银子吗?”
柴文道摇头:“不是为了这个。娘您是不是觉得他们可以考科举,然后当官?”
高媛反问:“读书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柴文道解释:“大多数平民子弟,没有进身之阶,读书科举的确是唯一的法子。可论他们三个的资质,这辈子能考到举人怕就到头了,就是做官也有限,不过就是当个地方上的小官员罢了。可进了牧灵军校则不同,就算是军校里的学员,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认识西洋算学的字符的,只有那些有军功的、武将家有出息的子弟,才有可能被授予此术,是个重点培养的意思。他们三个沾了娘的光,出来之后至少可以进兵部,一步一步干上去,将来当个兵部侍郎都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