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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不知年,高媛把自己关在家里,愣是过出了深山老林的劲头。彧哥儿越来越聪明,敏哥儿也逐渐展示出高于同龄人的聪慧来。要知道高媛比较的对象可是叔侄俩小时候,可见这俩孩子的确要比寻常人聪明许多。
到了彧哥儿三岁的时候,柴文道要给他启蒙。
高媛简直不敢相信柴文道居然如此丧心病狂,这里的三岁可是虚岁,彧哥儿其实是个刚满两周岁的小娃娃好不好?搁在现代,连幼儿园都没上呢,人家的任务不是上学,是玩耍。
柴文道说的启蒙还不是现代那种找个小鸡小猫的图片给孩子认字玩儿的那种,那是真正从三百千开始的。
这么点儿的小屁孩去背《三字经》?他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柴文道也不跟她争辩,只把彧哥儿抱来问了一句:“彧哥儿,要不要跟爹学认字?”
彧哥儿天真地问:“学了认字能做什么?”
柴文道认真地解释:“学了认字,就可以读书给祖母听了。”
彧哥儿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还让高媛给做个考篮带着,因为他去外祖母家的时候,见过金氏晾晒吕孟达的考篮,说吕孟达拎着这个考篮中了进士,又考中了庶吉士,那这个考篮就要好好留着,给下头的孩子们使。
高媛抱着他劝,说考篮是给考科举的人预备的,他现在用不上。
彧哥儿就问他什么时候才能用上。
高媛想了想,不能糊弄孩子,她自己又不懂,便道这事儿得他爹说了算。
不过为了安慰彧哥儿幼小的心灵,高媛还是给他做了一个斜跨的小书包,里头只放一本书。至于笔墨纸砚什么的,家里有的是,不许来回背着,太累了。
彧哥儿就满意地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去书房了,主讲先生是柴伐北,柴文道客串。高媛以为他上两天就腻了,太小嘛,科举要背的书又那么枯燥。谁知道他一直很感兴趣地去读书,每天回来也是高高兴兴的,高媛就问他为什么喜欢读书。
彧哥儿胸怀壮志地道:“兄长说了,等我背完了四书五经,就可以用考篮了。”
好吧,只要不打击孩子的学习积极性,高媛就不管了。
柴伐北当先生当上了瘾,不但教彧哥儿,还把寿康也拽去教了,说是寿康一直跟着娘净折腾些捏面人啊、做扇子啊、描花样子啊之类的杂学没出息,要教她正儿八经的学问。
寿康又不需要靠科举,她学四书五经有什么用啊?
谁知道寿康也天天高高兴兴地去,欢欢喜喜地回。高媛奇怪地问她学什么了。
寿康答柴伐北教她练字、画画,说她在这一方面可有天赋了。对了,他给彧哥儿讲故事的时候自己也能听一听,很有趣的啊。
好吧,只要你愿意,那你就接着学吧。
高媛的空闲时间一下子就多了起来,除了应付越来越能折腾的敏哥儿之外,就是潜心翻译柴伐北从宫里拿出来的无名军师笔记。柴伐北只偶尔进一次宫搬一箱子回来,翻译完了还回去,再搬一箱子。如此周而复始,一年下来,也弄出不少的成果来。
所有的成果,柴伐北都只拿一分利,其余的或是单独给皇家,或是皇家和朝廷一起合作,反正只要不少他的那一分利,他们怎么分配他都不管。
也许她如今过得日子太过悠闲,悠闲的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就直接给她扔了一个大雷下来。
高媛听下人说真武侯求见她的时候都傻了,柴文远又要做什么?
这几年她根本就没见过柴文远的面,她都不出门嘛。分了宗之后,就连过年祭拜祖宗都不再一处,只要柴文远不上门,还真的是见不到。而高媛如今住的是公主府,一般人也进不了门。
虽然两个人之间曾经有些不愉快,不过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高媛便本着礼貌让下人请他进来,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还行,也懒得换什么见客人的衣服了,直接去了前头见客的花厅。真难得,这花厅也就是过年时候招待吕家客人才用一回,平时就这么闲着,终于也让她光明正大地用上一回了。
花厅里除了柴文远,柴伐北也在,他从书房过来,要比高媛近很多。在自己家里还能走出来一里地,高媛也真是服了。
柴文远比起记忆中的好像没有太大变化,高媛见他一脸的凝重,柴伐北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不由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若不是大事,他也不会这般上门吧?
柴文远看了她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记忆里的高媛,还是粗鲁无礼叉腰大骂的模样,眼前这位身穿绫罗、头插金钗、和蔼可亲的贵夫人,是谁?
柴伐北见他不语,以为他难以启齿,就替他答道:“娘,张氏没了。”
高媛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哦,张氏啊,没了?!
怎么就没了?她才多大啊?!
高媛不敢置信地看着柴伐北,见他肯定地点点头,又看了看柴文远,犹豫了片刻道:“那,你节哀顺变。”
柴伐北差点儿被她这句客气话给逗笑了,娘啊,您可真是我亲娘没错了。
柴文远也没想到她是这反应,苦笑道:“阿圆,你……”
只见高媛又疑惑地问柴伐北:“这个,需要咱们做什么吗?”
转头对柴文远道:“对不起啊,这些事我都不懂,有什么怠慢的,你多包涵。”
柴文远这回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我不是来报丧的啊,跟你报不着啊。
柴伐北把话接了过去:“娘,咱们不用做什么的,张氏已经下葬了,爹过来是有事儿找咱们商量的。”
虽然已经分了宗,但私下里偶尔见面的时候,柴文道和柴伐北对柴文远的称呼一直没变过,让柴文远欣慰不已,也使得他在遇到难题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俩人。
高媛:“哦,那你说。”
柴文远还是有些不好张口,求人的事情不好办呢,想了想,决定迂回一下。
“我府里如今只有一子,便是直哥儿,前些年我给他请封了世子,今年也有十二岁了。”
高媛点头:“嗯,这个我知道。”说起来也是柴伐北的兄弟,柴伐北这两年偶尔会给他送些东西,高媛还是知道的。
柴文远又道:“刚才跟伐北商量了一下,我不打算再续弦了。”
高媛:“啊?嗯,这样对直哥儿挺好的,挺好的。”
柴文远:“只是这样一来,对晴姐儿就不太好了。”
高媛纳闷:“怎么就不好了?你那小闺女,如今也不小了吧?没有后娘不好吗?”
柴伐北解释道:“娘,丧母长女不取,爹不续弦,对直哥儿来说世子之位更稳当,后院里那些妾室为了以后的日子,对直哥儿不会差。可晴姐儿如今才九岁,没有了当家主母教导,很多东西学不到,那些讲究的人家,是不会娶这样的女孩子的。”
高媛还是不懂:“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当家?那个练练不就练出来了吗?”
柴伐北咳了一声,低声道:“一般这样的女孩子性格比较刚强,夫妻相处会有些问题。”
高媛懂了,如今的社会,女孩子要柔弱没主张,什么话都听丈夫的才成。呸!
她不说话了,看向柴文远,看看他打算怎么安排自家闺女,反正跟她没关系,她就当个树洞,由他倒倒苦水算了,好歹柴伐北也叫他一声爹。
可惜柴文远接下来的一番话证明她错了,谁说这事儿跟她没关系?不但有关系,还有大大的关系。
高媛瞪大了眼睛,吃惊地对柴文远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柴文远只好又把自己的请求说了一遍。
高媛见鬼一般看着他:“柴文远,你怎么想的?你怎么会把闺女托付给我呢?我哪里表现出要替你养孩子的样子了?你说出来,我改。”
柴文远尴尬极了,只好把求救的眼光冲着自己儿子看去。
柴伐北叹气,瞧他爹办的这是什么事儿?可偏偏他也只能这么做。
“娘,爹这么说是有道理的。您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啊。”
高媛点头:“成,你说说看。”
柴伐北就道:“晴姐儿这样的情况,一般是要将她托付给家里的至亲长辈照料的。可是侯府里没有祖母,也没有伯母婶娘长嫂,所有可以照料她的女性长辈,都没有。”
可不没有,就算是柴婆活着,也没有那个本事教导侯府里的千金啊。
柴伐北又道:“若是遇到父族这一方没有合适的人,就只能送到母族那边去教导,外祖母、舅母都成的。偏偏她母族那边,也没人了。”
是没人了,还是柴文远下的手呢,也不知道有没有活着走到三千里外流放地的。
高媛不死心地问:“姨母呢?”
柴伐北摊手:“死了。”
得,算来算去,居然还真是他家这边已经分了宗的,是关系最近的了。
柴伐北又道:“爹也是没办法了,想到直哥儿,就顾不得晴姐儿。想到晴姐儿,又怕直哥儿受委屈。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这个法子,是唯一的法子了。”
高媛瞪了他一眼:“我来教她?不怕我把她教坏了?我这性子可比丧母长女还刚强呢。”
柴伐北便讨好地一笑:“这不是还有我婶娘嘛!”
原来柴文远打的是这个主意,而且柴伐北是同意的。高媛迅速思考起来,看来当年柴雨晴这个小姑娘并没有参与到兄弟之间争夺世子的风波中来,或者说即便是参与了,影响也不大,至少能让柴伐北愿意在这个时候帮她一把。
能在张氏影响之下,还能保持那样的态度,这个女孩子本性倒是不坏。
只是……
高媛提出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是你婶娘负责教导她,那你怎么不跟你婶娘说?”
柴伐北继续讨好地笑:“娘要是不同意,婶娘也不好管的是吧?”
高媛看看一脸紧张的柴文远,再看看嬉皮笑脸的柴伐北,叹气道:“这件事情,只要阿妍同意,我便不管了。只是不许强迫你婶娘,也不许说我已经同意了。”
柴文远大喜:“阿圆,多谢你。”
高媛:“你也不用谢我,要是看张家和张氏干的那些事儿,我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只是人既然没了,她又是个孩子,我也没有把大人的罪孽强加到孩子身上的道理。只是我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丑话说在前头,若她是个教不会的、死倔不讲理的,我可是会赶人的。”
柴文远急忙道:“不会,不会。晴姐儿这孩子自幼乖巧,定不会不听话的。”
高媛对柴伐北道:“我实在懒得管这事儿,你们商量着办吧。”
甩手走了,心里憋闷的不行。回到屋子里把门关上,进空间收庄稼准备酿酒,又种了瓜果,把自己累得不行,这才洗干净出了空间,看外面的天色,都快黑了。
也不知道敏哥儿去了哪里,高媛心情舒畅了,打开屋门准备出去找找那小子。
只见家里的孩子整整齐齐地站在院子里等着,脸上都是一副我们错了的表情。就连敏哥儿都被彧哥儿牵着手,乖乖地在那儿站着。
“这是做什么?”高媛气道,“彧哥儿,敏哥儿,到祖母这里来。寿康,进屋准备吃饭。阿妍,开饭吧。”
就是不理会柴文道和柴伐北,两个人对视一眼,老老实实地跟着进去了。
吃饭的时候高媛一切正常,还被两个孩子逗得哈哈大笑。不过吃过饭之后,寿康立刻就把两个孩子带走了,这俩孩子一直跟她赖在高媛这里,特别喜欢这个公主嫂子,见她招呼,立刻就去了。
吕开妍犹豫了一下,柴文道冲她使了个眼色,她便也告退去守着孩子们了。
下人们早就退得干干净净,饭桌上就留下了三个人。
高媛叹口气道:“你们俩也不必这么小心,我就是心里有些不痛快,不至于真不管那孩子。别的不说,柴文远也是帮过咱们的忙的,如今他有了难处,没人可以帮忙,咱们就当是还人情了。”
柴文道叔侄俩惭愧地低下头,柴伐北低声道:“是我们让娘为难了。”
柴文道立刻保证:“娘要是不想见她,就让她在我那院子里待着就是。”
高媛摆手:“既然决定要接来了,就别把人家当外人看。我也知道,你们主张分宗更多是为了让外人看的。把她接来,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只问你们,当年她可曾害过你们?”
叔侄俩立刻摇头。
高媛道:“既然如此,那就尽心尽力。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当年毕竟不是现在,别忘了家里还有俩小的,还有寿康这个公主。”
叔侄俩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