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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雍正爷气势汹汹地拉着我,骑上追风的马背,一刻钟不到我们就驰回了碧海山庄。
然而当他俯下身子,象往常那样吻上我腹部的伤疤,在他的眼中,又一次呈现了那种深沉的怜惜和爱意。
事后,他将我拥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那道伤痕,没有说话。
我觉得,此时气氛有所和缓。或许我应该趁机向这位爷解释一下,我是如何认识的应医生。
于是,我轻轻地说,
“如果我现在提起,那位说我长得有点女人味的医生,雍亲王还会生气吗?”
这位爷的手一顿。我抬眼看向他,他的目光中,迅速凝聚起一种灼人的烈度。
我赶紧抓起身旁的一件内裳,旋转披上了自己的肩膀,将自己裹好。
然后我回头对他说,
“如果雍亲王肯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想解释给他听。”
雍正爷轻易地伸出一只手,将我拉回了他的怀抱,然后他吐出了一个字。
“说。”
这位爷,语气里裹挟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气势。如果是阿诺,恐怕此刻要被此人吓哭了。我也努力向后挪开了一点距离。但是,他一把将我拉回了他的怀里,将身子紧紧贴住我,并且捏住了我的手,不让我动弹。虽然手有些疼,但我忍住了。
我对他说,
“阿诺走的时候,我也命悬一线。我在过马路时,心不在焉,被车撞倒。”
雍正爷闻言,猛然捏紧了我的手。我微微叫唤了一声,他意识到了,放开了我的手。然后他略微放松了他的拥抱。我靠着他的胸膛,接着叙述了下去。
“你们救阿诺的时候,我也同时在被人抢救。我能感受到,郎侍卫按压我的胸骨,您在轻轻地吻我,还有您落在我脸上的泪,是那么地烫。”
我的心绪,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一阵悲伤袭来,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您在嘱咐郎侍卫轻一些,怕压碎了我的胸骨。在那一刻,我多么想抬起手,拭去您的泪。可是我恨我不能。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与大地好像融为了一体。我能闻到泥土和青草的香气。但是我却无法告诉您。”
雍正爷紧紧拥住了我,他似乎微微有些颤抖。
我突然意识到,我在不知不觉之间,带着这位爷回忆起了四年前他失去阿诺的过程。
我的心中涌起一阵懊恼。于是我赶紧说,
“雍亲王,我很抱歉。我不该提起此事,让您难过。”
他的声音有些颤音,但是他很冷静地说。
“不,福晋接着说,朕想听。朕当时确实十分绝望,却不知在你所在的地方,还有另外的人在试图救你,而且他们成功了。这对朕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朕想听下去。”
我的心中一痛。眼泪在一瞬间冒了出来。
雍正爷扶住我的肩,他低下头,亲吻我被泪濡湿的面颊。
我一时心中悲痛难忍,泪水倾闸而出。
我想起了我当时的绝望和无奈,和之后那一年多无望的漫长等待。虽然最后我回来了,但是,那又是多么的侥幸。我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了这样的机会。而如今,我侥幸地回到了这位爷的身边,但是,我却永远地失去了再看到父母兄长家人的机会。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我的泪,如雨纷纷。
雍正爷一翻身,再次压住了我。
他用他的行动,制止了我的哭泣。
“波浪轻轻地吻着岩石,像朦胧欲睡似的。”
在陷入混沌的时刻,我的脑中灵光闪现。我记起了那个让陈雪梅读起来摇摇欲坠的句子,她确实存在过,她是来自于鲁彦先生的《听潮》,而不是高尔基的《海燕》!
我的全身,在那一瞬间,被一种极为安适和愉快的感受所充斥。暖洋洋的,好像我在海浪中浮着,却不会沉下去。我象一尾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着。
海风清冷,带来一阵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我不由轻轻地笑了出来。
雍正爷轻吻我的鬓发。他低哑着声音对我说,
“福晋在笑什么?”
我喃喃地说,
“波浪轻轻地吻着岩石,像朦胧欲睡似的。在平静的深黯的海面上,月光辟开了一款狭长的明亮的云汀,闪闪地颤动着,银鳞一般。”
这位爷突然用起力来。我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肩膀,求他轻一些。
他不满的说,“福晋的词句,未免太看低雍亲王了。他是没进午膳,还是怎么的?”
说完他不理我,继续着他要做的事。
良久之后,雍正爷拥着我。
他把玩着我的头发,话意中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
“福晋现在,可有什么新的词句可以背诵给本王听一听吗?”
我翻了一个身,背对他。真是一个麻烦的人,但是又不得不遵从这位爷的意思。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好了好了”,雍正爷出声,制止了我继续胡说八道下去。
他将我的肩膀扳了过去,让我面对着他。
我朝他看看,他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于是我想,也许我该继续解释一下,我是如何认识应医生的。
我开口说,“那位。。。”
雍正爷快速打断了我,“朕知道了。福晋若是想要保住此人的小命,就不用再提起此事了。”
我心中一惊。
他淡淡地说,“此人是位医生,他救了你。然后,他垂涎福晋的美色,所以他纠缠你。但是他又不如福晋能干,所以他嫉妒你。”
雍正爷面不改色地宣布到。
我一时之间,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只得任这位爷这么胡说了。我怕再说下去,他真的会对应医生不利。虽然我知道,距离着三百年的时空,即使霸道如雍正爷,也难以伤害无辜的应医生。但是,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还是闭嘴,不再提起救了我、“纠缠”我、又“嫉妒”我的应医生了吧。只是我不知道,应医生到底是嫉妒我比他年轻呢,还是嫉妒我比他升副高升得快了那么一点儿呢?
雍正爷,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心中暗暗觉得好笑极了。
雍正爷却似乎有些生气了。他冷冷地说,
“福晋是因为想到了此人,所以才面露微笑的么?”
我被他的话语惊醒。这位爷要对我也实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政策么?
我急忙说,“没有没有。我是受宠若惊,所以才面露微笑的。雍亲王,您其实,您其实根本不用在意那个人。”
这位爷听了,无动于衷。
我又接着说,“您要相信,一个年近三十而从来未有人想要迎娶的女人,她真的没有被人抢走的风险。您的眼光,真的有那么一点问题的。”
这位爷终于又开了金口,
“可是这位人不同。他趁着职务之便。他,他看过了福晋的身子。所以他才魂不守舍的。”
雍正爷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我再一次头痛了起来。
我还未辩解,这位爷接着说了下去。
“不,此人本来就垂涎福晋的美色,但平素他忌惮福晋的能力,觉得他作为男子都比不上福晋,所以一直自惭形秽,只敢背后觊觎中伤,行那小人行径,实在是猥琐至极。福晋受伤,却又不慎让他见到了福晋娇美柔弱的时刻,因此他便鼓起了狼子野心,前来纠缠福晋。”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有些按捺不住了。
我实在不能再忍耐这位爷,如此地抹黑应医生。
我将手,堵住了他的唇。
“雍亲王,等将来有一天,宝亲王位登大宝,为妻便与您泛舟五湖,做一对江湖神仙眷侣。若我们二人流浪到了江南,偶然间盘缠被小偷偷走了,您还可以说书,为妻为您伴唱。您的书,说得如此精彩。为妻的歌声虽然难听,但是为妻相信,我们依然可以赚得盆满钵满,走遍天下都不怕。”
雍正爷应声说到,
“你觉得什么样的毛贼,能偷走本王的荷包?”
这个问题,倒把我问住了。
不过,能转移走他的注意力就好。
我凝视着他的双眸。我的心中,充满了柔情。
“胤禛,您实在不用为任何人感到嫉妒,或者不安。阿诺她愿意为您而死,他人在不在意,与阿诺又有何干?在阿诺的眼中,其他的人都一律不分男女。您忘了吗?”
雍正爷的眼中,闪起了一片亮光。
我柔声对他说,
“我也是一样的。”
雍正爷拥住了我。他的呼吸平稳,让我安心。
我们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心中难耐,于是忐忑地轻轻问他,
“胤禛,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不可以问一问阿诺的,阿诺的往生一事,您当时是如何安排的?”
雍正爷的身子一震。
我立即抬头对他说,“您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他低下头,轻轻啄了一下我的唇。
他突然威严地说,
“朕永远不许你再这样胡说八道。”
我闻言一动,他按住了我的双肩,
“阿诺的往生一事,朕此生不会安排。”
见我诧异,他接着说,
“那日阿诺毫无气息之后,朕心中悲痛难当,一直抱着她。朕抱着她,慢慢回到了乾清宫。就连贵妃来劝朕,朕也不愿意撒手。”
我难过地抱紧了他。
雍正爷接着说,
“阿诺的身体微温,面容如往常一样,好像睡着了一般。朕吻她的脸,她的唇,求她醒来。可是她还是沉睡不醒。太医下了论断,阿诺已经去了,但是朕不相信。”
我有些不忍卒听。眼泪又一次从我的眼中滑落。
雍正爷再一次啜去了我脸颊上的泪珠。
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些急切。
“是朕不好,让福晋难过了。朕还是快些叙述完毕。那夜,朕的身体疲乏,不小心眠着了一刻。等朕醒来,发现阿诺已经不见了。朕的怀中,还有阿诺的衣裳,带着她的香味。”
我一下子惊讶地坐了起来,看着雍正爷。
他的眼中,闪现出深沉的爱意和笑意。
“是的,那一夜,朕从大悲到大喜,简直有些支撑不住。朕知道,阿诺只是回她来的地方去了。她顾念朕对她的一片心,一定会回来寻朕的。即使她因为朕之前粗鲁地伤害了她,不愿意再回来,如若她在她来的地方过得安乐,朕心甚慰。于是,第二日,朕便启程去大觉寺上香许愿。”
我的心中,一阵突如其来的欢欣和感动,如烟花一般地盛开。
我抓起雍正爷的手,放到唇边深吻。
这位爷轻轻地续道,
“未免他人闲话,朕确实替阿诺设了一个衣冠冢。但是朕却不愿立碑,或者为她赐下封号。贵妃还一度责怪朕,那样做颇为心狠。”
我破涕为笑。
“只要您心中记得,有没有名号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将我的手用力一拉,然后说到,“福晋慎言!朕说了,永远不许你再这样胡说八道!”
我见他慎重,一脸严肃不依不饶的样子。
等了片刻,我只好膝跪在床上,朝他行礼,轻轻说到,
“臣妾遵旨。”
他的气势稍减。
过了一会儿,他又拉着我躺下,轻柔地抚摸我。
我静静地回忆起我们之间方才的对话。
忽然,我意识到什么,于是抬头问这位爷。
“您方才说,阿诺的往生一事,您此生不会安排。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又想坐起来。他按住了我,不许我挣扎。
我生气了起来,大声说。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恨恨地说,“我说什么,您都说胡说八道。您自己又这么随口胡说。”
我心中感到无比的难过,因他的话。
于是我抽泣起来,哽咽地说,“您就知道欺负我。”
雍正爷轻柔地拥住我,温柔地说,
“朕很懒,不愿意去走那条艰难的路。将来有一天,还求福晋多担待,让福晋独自辛苦,朕去偷懒,算是福晋让着朕,好不好?”
“不好!”
我再一次大哭起来。
雍正爷默然了一会儿。他用手掌来揩我的泪。
过了片刻,他突然说,
“福晋,到了那个时候,朕就去了你来的那个地方等你。但是,朕要你留在此地,好好地养大我们的孩子。然后等你来找朕的时候,你要记得认出朕,莫要让那个胡乱夸赞你的小子骗了你。可好?”
我愣住了,一时之间忘记了哭。
这位爷接着说,“到了那个时候,福晋带着朕去见你的阿玛额娘和家人,好不好?”
一阵欣慰而极为幸福的感受,再一次充斥在我的心中。
雍正爷继续说,
“朕依然还会隔月便去大觉寺上香还愿。祈愿雍亲王与福晋能有此缘。”
我再一次紧紧地拥抱住了雍正爷。
我轻轻地说,
“我也要去给菩萨还愿。感恩他,愿意把我,化作了这一棵开花的树。感恩看花的人,是如此的深情厚意。陈诺何其有幸!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雍正爷抱住了我。
他吻住了我的唇。
“此生只愿枝头老,不向东君乞微怜。若得东君似此君,姹紫嫣红愿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