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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将高敖曹部的军饷发给家眷之后,立即命人南下,将事情通知高敖曹,同时也有催促高季式早归的意思。
他盼着高敖曹麾下四百汉军精锐充实侍卫,都要成望夫石了。
信使才出发不久,高澄便得到高季式快要进城的回禀。
这一日,正好是好兄弟司马消难趁他休沐前来串门。
“高敖曹素来桀骜,子惠居然要他麾下四百精锐,他又怎会答应,只怕那高季式定是无功而返,不知从哪拉了四百人,这才耽误了时间。”
司马消难得知高季式的任务,不禁奚落道。
想当初他身为家中独子,仅仅只是将赵彦深一个卑贱文士送给高澄,便被父亲司马子如吊起来打,养了好几个月才能下地。
高季式却要撬走兄长高敖曹四百精锐,哪有那么简单,只怕受了不少训斥打骂还不能得手。
这年头,精兵强将才是命根子。
高澄看了他的好兄弟一眼,没有多解释,他怕好兄弟伤自尊。
“道融就留在府中稍坐,我去迎接慰问。”
与高澄同岁的司马消难如今也被赠了表字,字道融。
“不用,左右无事,我与子惠同行。”
司马消难不知道高澄一番好意,非要一起,高澄也只能任由他跟着。
两人站在府门外等了一会,终于望见高季式骑马而来,身后跟了四百人。
“子通!”
高澄远远地招手呼喊道。
高季式翻身下马,一路小跑要与高澄见礼,却被高澄紧紧抱住,一番打量,高澄关切道:
“子通怎么迟迟不归,害我好生担心。”
高季式挠着脑袋笑道:
“我到了安昌,说明来意,阿兄便在军中选了四百勇士给我,本来打算即刻动身,但阿兄非让我多陪他一些时日,这才耽误了行程。”
高澄放开了高季式打量着身后那四百汉军,果然都是威武雄壮之士,心中更是欢喜。
司马消难也不是瞎子,疑惑道:
“敢问高将军是如何讨要的”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这个莽汉学上一招。
高季式也认得司马消难,毕竟作为高澄的亲信都督,时刻跟在身旁,与司马消难见过几次。
“我就是告诉阿兄,世子让我招募侍卫,需是军中勇士,我不知道该找谁,便来寻他,阿兄就给我选了四百人。”
司马消难不敢相信:
“仅此而已”
高澄当然知道高季式没有说谎,他代为解释道:
“道融有所不知,高将军素爱幼弟。”
说罢,又迫不及待地对高季式道:
“子通快为我介绍这些勇士。”
司马消难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他是幼弟,但我是独子呀!
胡思乱想间,他猜测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我并非亲生而是一名过继的嗣子
高澄没去管司马消难在想些什么,他终于把卫队再次凑齐五百人,又重新对新来的四百人宣讲俸禄。
中兵一年军饷十石,而做他高澄亲卫,俸禄一年二十石,襄阳之战的死难的亲卫,他们的家眷在子嗣成年前,每年同样能领二十石的抚恤。
这么一讲,立即得到四百汉军的衷心拥护。
对于这些亲卫,高澄从来都舍得下血本,事关性命,花多少都是值得的,况且五百侍卫加四百户遗孀一年也才耗费一万八千石,为了自己的安危,高澄觉得这很值。
亲卫终究是他的私兵,不能与中外兵混为一谈。
况且襄阳之战是特殊情况,一般这些侍卫很少会出现死伤,毕竟高澄又不会亲自上前厮杀。
但一旦出现死伤,必然是高澄性命攸关的时候。
司马消难失魂落魄的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母亲自己究竟是不是亲生。
这让他的母亲大惊失色,连忙询问缘由。
司马消难愤愤不平道:
“高敖曹欣然为高季式调拨四百军中锐士,而父亲只为一文吏而重责于我,何曾念及半分父子之情!”
话音刚落,司马子如就黑着脸进了门。
另一头,高季式才回洛阳,高澄便当场兑现承诺,在自己直属的七千人中,调拨了三千人为高季式部曲。
受了任命,高季式立即去往部曲屯驻的永宁寺,高澄也枕在尔朱英娥腿上,难得的忙里偷闲。
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京畿军各部拼了命在操演,唯恐被高澄赶去种田。
若是换了以前,不当兵就不当嘛,只不过是没了免除赋税徭役的优待,如今有了军饷,谁也不肯丢了这份饭碗。
高澄与尔朱英娥嬉戏之余,正商量着什么时候再去游猎,突然有婢女禀报,司马子如府中有管事上门拜访。
“世子快去救救我家小郎吧,他触怒了家主,快要被打死了。”
高澄第一反应是拒绝,我跟司马消难真不熟,把我扯进来做什么。
可转念一想,赵彦深那件事终究是自己欠了好兄弟的人情,高澄还是领了侍卫前去劝阻。
当他赶到司马子如府上时,司马消难被吊在树上,打得遍体鳞伤。
其母已经哭晕过去。
高澄赶紧抱着司马子如大腿痛哭求情。
司马消难却不服软,他气若游丝,但还是坚韧道:
“子惠,莫要求他,便让他打死我,再去找一个嗣子。”
这句话气得司马子如还要再打,却被高澄死死抱住,长叹一声,他把鞭子往地上狠狠一扔,离开了院子。
高澄赶紧命人将司马消难放下,送他回到屋中,只剩了他们两人,司马消难终于忍不住,哭诉道:
“子惠呀!我的命好苦呀!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恶毒的嗣父。”
看着司马消难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往自己身上抹,高澄强忍着把他推开的冲动,安慰道:
“道融莫要多想,你与司马侍中当然是骨肉至亲,不信的话,道融可向府中之人求证。”
司马消难却坚持自己的观点:
“既是骨肉至亲,他为何这般对我,定是嗣父无疑,府中人畏惧他,又怎敢与我说真话,子惠,我定要找到我的亲生父母。”
门外偷听的司马子如险先背过气去。
他之所以站在门外,是放心不下儿子的伤势,想要看一看,没想到却听了这番言语。
司马子如暗自叹气,不再逗留,移步回屋安慰妻子。
‘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消难聪慧但质朴,他这种性格跟在高澄身边,或许会被利用,但绝不会害了他。’
司马子如走得远了,司马消难还在哭诉自己凄苦的童年。
听了许久,高澄也被勾起心中苦楚,他抹着泪说道:
“我与道融的遭遇何其相似,自为父王谋事以来,尽心竭力,可父王性急,动辄对我打骂,之前那尉景南下,更是将我打得不能下地行走。”
司马消难闻言感慨道:
“原来子惠与我一般,都是过继之人。”
高澄立马变了脸色,他急着辩解道:
“我与道融不同,父王性急,脾气暴躁,施以棍棒却不会改变我与他的骨肉亲情,父王爱我,一如我敬父王。”
“我就说吧!我果然是个嗣子!”
司马消难却听出了别的意思,哭嚎着喊道。
高澄懒得再搭理他,安慰了几句后,匆匆前去与司马子如道别。
五月二十六,南荆州安昌城。
高敖曹迎接了来自高澄的信使,得知军饷已经发放给家眷,他把这一消息告知众人,全军振奋。
如今手中空缺了四百个中兵名额,高敖曹也不是吃空饷的人,当即命东方老等几人为他回河北招募壮士。
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高敖曹有自信在短时间内将那四百新兵锤炼出来。
而王思政来到安昌后,他虽然从未参与过城池营建,但只观摩了数日,便完全从源子恭手中接过了营建城防的重任,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也让源子恭能够专心操练南荆州五千州郡兵。
待到城墙完工后,源子恭再去查验,居然远超他的预期。
高敖曹屯驻安昌就是因为高澄担心城墙修缮时,被南梁袭击,如今城墙建造完毕,他也准备班师与王思政一同回洛阳复命。
在他出发这天,来自晋阳的米粮也运抵了南荆州。
虽然从洛阳运至晋阳,再由晋阳发往各处,这段本不必要的路程徒耗民力,但名与器不能假于人,哪怕是亲生儿子,高欢也不敢将五十三万兵马的军饷发放尽数托付。
南荆州五千将士争相欢呼,而作为邻居的侯景此时对他敬佩的高王更是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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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其实不大瞧得起高欢的军事才能,他所敬畏的是高欢操弄人心的手段,比如对付尔朱氏的流言、也比如这时候为他的私兵发放军饷。
侯景从来都不是一个莽夫,他很清楚的能够认识到高欢暗藏的深意。
此时不止南荆州将士欢庆,侯景两万部曲与五千州郡兵也在大喊高王万寿。
但是知道又能有什么用,用中兵、外兵的收入差异来煽动部曲吗
人心都有一杆秤,他们作为侯景私兵,高欢却能分发一份军饷,足以获得部众的感激。
甚至,真要煽动起来,将士们的怨气反而会指向侯景:我们并不比中兵差,之所以只能收获外兵待遇,完全是侯刺史将我等看做私兵。
有时候地方与中央信息差的不对等,足以毁人前途。
侯景自以为这些出自高欢授意,畏服他的手段。
对于被高欢推出来的工具人高澄,压根瞧不上眼。
但真正想出这个阳谋的反而是被他轻视的高澄。
若是侯景能与司马子如、高隆之、李元忠等人一般久在洛阳,深知高澄的为人与心智,他如何再敢与小高王交恶。
侯景的这些忧虑,东南道大行台,兖州刺史贺拔胜全然没有察觉,在防备南梁之余,贺拔胜终日游猎。
如今麾下五千私兵与五千州郡兵各自得了军饷,士气高昂,他更是高枕无忧。
浑然不知高家父子已经着手准备与他进行物理交流。
不过,贺拔胜还能享受一段时间的悠闲日子,因为回到洛阳的高敖曹部急需休整,而高澄也希望麾下士卒能有更多时间操演。
这些人虽然出自河南州郡兵,但都是从中精选的健壮之士,只要训练跟得上,很容易能将战力提升上去。
高欢曾经因高澄平定三荆之功,赐予河南道大行台一职,名义上统管河南道各地州郡兵。
六月初三,高澄在与高欢商议后,以河南道大行台的名义,调令河南道各州州郡兵分批次开赴虎牢,美其名曰学习军纪,整肃部队纪律。
而在此之前,高澄亲领三万京畿兵移驻虎牢。
西兖州就是第一批被招入虎牢的部队,十天的整军教育后,西兖州的将士被放回各郡,而紧随而来的将是兖州的州郡兵。
随着兖州州郡兵开拔,贺拔胜麾下只剩了五千部曲。
这是高澄惯用手段,在向一个目标动手之前,必须尽最大程度削减他的羽翼。
灭佛之前,先将武僧关押,一如今日之事。
兖州州郡兵抵达虎牢的同时,高澄也在为东征做最后的准备,大都督府长史崔暹以供养屯驻虎牢的京畿兵与受训州郡兵为名,源源不断将粮秣运出洛阳。
六月二十二日,一切准备就绪,兖州治所定陶城(山东菏泽)内开始出现流言。
“知道吗关西大行台贺拔岳叛魏自立了。”
“你这消息早就传开了,我这有最新消息,燕郡王贺拔允已经被天子赐死了。”
“你说贺拔刺史会不会反”
“三弟自立,大哥已死,只怕贺拔刺史定然是要反的。”
“贺拔刺史的家眷似乎还在晋阳。”
“性命危急时刻,谁又顾得上家眷,或许早就随燕郡王一同被天子赐死。”
“只怕天子派来赐死贺拔刺史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
贺拔允以燕郡公的身份跟随高欢东出建义,因功升爵,受封为王,这在高欢麾下也是独一份。
毕竟他参股之前,就具备公爵身份,没道理跟着高欢卖命之后,还是一位公爵。
这也是高欢用来安抚贺拔岳、贺拔胜的手段。
贺拔岳没有当一回事,高欢任他为冀州刺史,北道大行台,似乎要将河北托付于他,他顾辞不受,绝不离开关西。
但贺拔胜却当了真,说到底,论武勇,他远胜高欢、贺拔岳、侯景,但论智谋,他却相去甚远。
纵观六镇豪杰,贺拔胜徒有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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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消难的这段剧情是将来一个伏笔,绝不会毫无意义插入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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