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狱中劝说

我怎么可能是曹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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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昌八年(539年)四月初七,清晨,红日高悬。

    中书省府衙大门外,布告张贴,三百姓名罗列其中。

    熙熙攘攘的人群吵嚷着崔赡的耳膜,但他充耳未闻,只盯着经典科第一处自己的名字浑身发抖。

    各科前三的答卷被全文抄录张贴,供人品评,以示公允,王晞将崔赡全文读下来,屈居第二的不满多少也消散了些。

    虽然他不认为崔赡的策论比自己更好,但对方确有真才实学,只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

    只名列第十的祖珽心怀不满,在他看来自己的策论不输于前三任何一人,可成绩已然公布,曾在晋阳任职,深谙规则的他与一旁刑名科之人不同,并没有吵闹。

    陈元康在晋阳数次引荐却没有受到高澄召见,祖珽认为是自己的偷窃癖使高澄厌恶。

    但这一次到底是名列前十,保住了京官位置,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展现自己的才华,让高澄对自己改观。

    刑名科的争议集中在第二的宋钦道身上,不过争议并不大,毕竟他的策论按真实排名也能进前十。

    “今夜戌时,渤海王府摆设酒宴,大将军与各科进士共饮!”

    中书省文吏站在榜前高声喊道。

    这可是一件光荣事,至少文吏在中书省任职多年,别说在渤海王府讨杯水酒,就连登门也都从未有过机会。

    崔赡没有驻足太久,他与一众称贺的同榜进士一一别过,穿越落榜嚎哭的人群,崔赡在中书省衙前向人求见大将军高澄。

    高澄并未见他,只是命纥奚舍乐带了一纸文书领崔赡去尚书省寻宋游道。

    宋游道看罢手中高澄的指令,打量着崔赡,脸色阴沉。

    “大将军惜才,故而不以罪惩治你父,使你有机会报效朝廷,日后你当以此自省,克己奉公,莫要踏了你父的前车之鉴。”

    宋游道的语气很不客气,对子数落其父,要是平常时候,崔赡只怕早就‘元方入门不顾。’

    可如今形势比人强,父亲还在牢房里关着。

    “多谢宋左丞教诲,赡铭记在心。”

    宋游道见眼前年轻人低眉顺眼的模样,也懒得再说教,吩咐亲信领着纥奚舍乐与崔赡往牢房提人。

    久在狱中的崔甗胡须蓬乱、模样邋遢,可看着站在牢房门外的儿子,重获自由的喜悦却让他忍不住掉下泪来。

    “孩儿不孝,让父亲受苦了。”

    崔赡红着眼说道。

    “是为父险些害了你。”

    崔甗动情哽咽。

    正对面的牢房里,郑伯猷大声央求崔甗在高澄面前代为美言,崔甗一口应下。

    两人并不只是狱友的关系,他们本就是一对至交好友。

    在一次酒宴上初识的时候,郑伯猷就曾感慨:

    ‘崔甗身长八尺,面如刻画,謦欬为洪钟飨,胸中贮千卷书,使人那得不畏服!’

    狱卒将牢门打开,崔甗迫不及待走了出来,来不及父子相拥,纥奚舍乐却有话要说:

    “大将军有言相告:‘我虽无堪,忝当大任,被卿以为黄颔小儿,金石可销,此言难灭!’”

    崔甗闻言脸色惨白,就连崔赡也都慌了心神,另一头的郑伯猷则完全对自己的好友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高澄这番话明明白白透露了一个意思:我爱惜你儿子的才能,今日将你放了,但你骂我是黄颔小儿,难当重任的仇,我记一辈子。”

    崔赡赶忙向武人打扮的纥奚舍乐求情:

    “还请这位将军……”

    话没说完,就听纥奚舍乐打断道:

    “我只是大将军麾下库直,当不得将军之称,崔先生也无需再向大将军讨饶,今日饶了你父,大将军已经仁至义尽,如今已为崔公在营州准备了居所,供其养老,今生不许踏离辽东一步。”

    在场另外三人哪还不明白高澄是要在辽东将崔甗幽禁至死,以解心头之恨。

    “父亲放心,孩儿必定用心任事,立下功勋,以此向大将军求情。”

    崔赡只得安慰道。

    他也知道自己父亲干的那事太犯忌讳,居然质疑当年初出茅庐的高澄能否承担起重任。

    就算再怎么怀疑,这种话也只能深藏心中,哪能宣之于口,还是在与河北群士宴饮时宣扬。

    崔甗心想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说不定自己过不了几年就能重返故土。

    父子俩正要离开,又被纥奚舍乐拦住:

    “崔公无需着急回府,大将军已经安排了马车,即刻送你往辽西定居,虽是粗茶澹饭,却也衣食无忧,且放心罢。”

    “我总要回府带上妻妾家卷!”

    崔甗忍不住争辩道。

    纥奚舍乐这才作恍然状:

    “是我漏说了,大将军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往辽西去就行了。”

    说罢,正色道:

    “大将军有令:未得准许,崔甗家卷赴辽西探望者,死!”

    崔甗这才确定,高澄是要将他流放辽西孤独终老。

    想明白这一点,崔甗一阵头晕目眩,哪怕崔赡还在一旁宽慰,称自己一定会立下奇功,寻得高澄宽恕,但崔甗已经不再抱有希望。

    纥奚舍乐领着崔甗要离开的时候,郑伯猷抓着牢房柱子,大声喊道:

    “小将军,求你代我美言,郑某必有厚报。”

    纥奚舍乐转过身,饶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郑伯猷。

    看着那张堆满笑容的脸面,纥奚舍乐突然道:

    “郑刺史想必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我听闻郑刺史养女是孙仆射之妻,你可知孙仆射已经囚妻多日,不敢放其自由,唯恐惹火烧身,郑刺史的钱沾满了血腥,太烫手,我不敢拿。”

    郑伯猷童孔放大,双目失焦,他怎么也不知道会是这样一个处境。

    正绝望时候又听纥奚舍乐说道:

    “当年大将军姑父尉景尉刺史无意却害民死亡,若非与相王有养育之恩,早已授首,郑刺史为掠夺民财,诬杀良民,大将军若再做宽纵,何以治理天下百姓。

    “如今人证物证确凿,郑刺史坦诚认罪,供出涉桉人员,虽不能免一死,也能保家人平安,若顽抗到底,惹恼了大将军,两位公子就不只是免职这么简单,言尽于此,还望郑刺史三思。”

    纥奚舍乐带着崔家父子离开,只留下郑伯猷像个死人一般,枯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