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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八号。
江荞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看着窗外。
之前经常看到的那棵树也不知怎的,突然之间就枯死了。
只剩下顶尖的枝干,还绿油油的长着。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古代的死刑犯,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她很快又要化疗了。
高一的时候,她躺在另一个跟这个布局差不多的病房里,心中萌生过很多想法。
有时候她在想,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事。
就这样走了也挺好的。
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安然的死去。
那段时间是她心理状态最差的时候。
她又觉得有些舍不得刘妈和姜知许了。
她试图麻痹自己,不让自己闲下来。
许是因为她隐藏的太好太好了,没人发现她那段时间动过的心思。
但她不知道的是,刘妈看着她拿着碎玻璃片发呆的时候,无法抑制哭了,进来前,她擦干眼泪,端着饭进来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荞收起她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的塞在了枕头下面。
刘妈看着她吃饭,那天突然说了很多很多话。
她说到了很早很早之前的事,她早些年过的并不好,家里人嫌弃她生不出儿子,说要把她赶回娘家。
那时候的江荞才三年级,她说:“你跟他离婚,我有钱,我以后养你。”
孩子气的话让刘妈忍不住哭了起来。
后来她就和那个男人离婚了。
那个男人因为面子,后来说是自己不要刘妈,还在村子里败坏刘妈的名声,说她不检点。
那时候江荞已经念初一了,平日里的江荞乖巧,文静,甚至一句脏话都说不出,被别人欺负,也最多说出一句讨厌你。
可那天的江荞,直接追着那个男人骂了半个村子,句句犀利,字字珠玑,让那个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出,她把毕生所学都用给了那个男人。
刘妈早就心中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其实江荞心中何尝不是早就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对她很依赖。
刘妈几乎不敢睡觉,晚上偷偷过来看她,看着她恬淡的睡颜,刘妈又忍不住哭了。
其实江荞没睡着,她听见了刘妈低低的啜泣声,刘妈出去后,她就偷偷丢掉了那块碎掉的玻璃片。
……
许肆旁边的座位空了出来,他把江荞的照片放在自己书那里,一低头就能看见,好像江荞还在旁边监督他一般。
他偶尔会盯着照片发呆,然后继续写题。
江荞告诉他这两天有事,不能经常看手机。
许肆便把班里的很多事说给她听。
也不是为了得到回应,只是看到任何有趣的事,都想分享给她。
……
一月十九日。
江荞又是昏睡一天。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刘妈变着花样的给她做饭,她也只能吃下一点点。
她看着手机上许肆发的信息,拉到了最上面。
【有点可爱的小许同学】:小老师,今天的晚霞有点好看。
【有点可爱的小许同学】:图片。
【有点可爱的小许同学】:又是被物理题折磨的一天。
【有点可爱的小许同学】:为什么小老师你不讨厌物理?
【有点可爱的小许同学】:今天比平常多做了一套卷子,想要小老师的夸奖。
【有点可爱的小许同学】:我知道你在忙,有空看一眼就好了。
……
江荞越往下翻,心中的难过越甚。
她从头开始回复许肆。
【江荞】:晚霞很好看,可惜没看到。
才刚发出去第一句,许肆的消息就来了。
【有点可爱的小许同学】:不用一句一句回复我,你看到了就行。
【江荞】:今天也很棒。
这句是回复前面的那句想要夸奖。
明明是哄小孩子的语气,但是对于许肆来说很受用。
【有点可爱的小许同学】:今天可以开视频吗?想看看小老师。
江荞看了看四周洁白的墙壁。然后回复他。
【江荞】:已经关灯了,可以打视频,我看你写作业。
她看着镜头里的许肆,看着他调整好手机的位置,然后冲她笑。
她也忍不住跟着他笑。
“小老师,那我开始写作业了。”
“好。”
许肆一直低着头写题。
江荞只能听到沙沙的写字声。
“许肆。”
“我在,你困了吗?小老师。”
“没有,就是喊你一声。”
许肆从书里抬起头,开口道:“等会你就睡觉,我继续写试卷。”
“我看着你写。”
“好不容易现在不用每天刷题了,你别熬夜,对身体不好。”
江荞开口道:“好。”
许肆还是保持着原来的习惯,写着写着偶尔会抬头看一眼,虽然看不到这头的江荞。
但是听到她的声音,他还是觉得很安心。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许肆将手机拿起来,冲江荞开口道:“快休息,小老师。”
“好。”江荞看着手机里的少年,有些晃神。
“晚安,小老师。”
“晚安。”
挂断电话后,许肆在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然后继续刷题。
不知不觉就夜深了。
许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
这些时日几乎几乎都是这样,他每天都刷题都深夜。
他始终相信,世界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无论学习还是别的。
江荞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她疼的浑身冷汗,几乎是蜷曲在床上,素白的手指抓的床单都皱了。
她抓起桌上的止疼药,还没拧开盖子,药就掉在了地上。
刘妈就守在她的隔壁床,她慌忙起身给江荞倒水,她捡起地上的药,将药倒在手心里,然后喂到她嘴边,开口道:“荞荞,你是不是难受?”
江荞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吞了药就闭上了眼睛。
刘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哄她睡觉。
她想用手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却发现怎么也抚不平。
一直到后半夜,江荞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
她体内的各项器官已经开始衰竭,她甚至不用听那些医生的话,她也清楚,她没多少时间了,最多也就只有几个月了。
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梦里没有病和痛。
她的嘴角轻轻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