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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八,大婚前的一日。按照规矩,这日便是女方将置办的奁具雇挑夫送往到男家的日子,俗称“发嫁妆”。
“云苏,这些你都好生收着,你母亲不在,外祖家总得多看顾着,莫要让别人认为咱新娘子是好欺负的。”当日一早,宋家那边便来人了,方瑜枔将手中物事交给段云苏,笑着说道。
段云苏接过来一看,却是好些张银票,下边还压着些地契,仔细一瞧居然全是城外上好的田地,另外还有两三个庄子。
“舅娘,这太贵重了吧。”宋家添妆她是想的到,但万万没想到这一出手便是这般阔绰。这得拿出了宋家多少的银子,她嫁妆已是不少,这样的添法实在是有点过了。
瞧着段云苏难为的样子,方瑜枔笑道:“云苏只管收好便是,外边有你舅舅在,还抬来了不少绸缎器具。安亲王府的聘礼不少,咱可不能寒酸了不是?”
段云苏知道宋老爷子是为她着想,想来是怕她嫁了过去被小看了,心中感动,眼眶一热便要落泪了。
方瑜枔急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拭,语气有些伤感:“好日子可莫要哭了,你舅娘这么多年来没个子女,早就将你当女儿般照料,这般做心里面也好受。若你娘亲还在……唉……”
她轻叹一声,也有些伤感了。婉君,你在天上可都瞧见了?云苏如今也要家人了,你在天有灵定要护她一生安康。
安亲王府与将军府联姻,多少人都正在等着看呢。当日安亲王府的聘礼,可是着实让他们大开眼界了,今日将军府的嫁妆一抬出去,人人便都围着瞧起了热闹。
“不是说这段大小姐不受宠么,今日我可是眼花了?”一人夸张地揉揉眼,瞧着眼前长长的送妆队伍感叹道。
“没想到将军府也这般财粗气壮,莫不是做着好看其实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吧?”
“哈哈,我瞧你是眼热了,可见到了?后面那十几抬,可都是宋府送过来的呢。”
“这宋府可真是大方,又不是府中嫁女,居然这般大手笔!”
女方的嫁妆从床、桌、器具、箱笼、被褥一应俱全,日常所需无所不包,再加上这将军府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挑的也是上好的料子。虽然婚期时间太紧,但也好歹也是备齐了。
将军府内,段老夫人瞧着那送走的队伍,由嬷嬷扶着回到安泰居,说道:“今日忙完了便好好歇了罢,明日可还有得忙的。”
“老夫人,还有件事您莫是忘了?这洞房花烛夜……”冯嬷嬷提醒道。
段老夫人拍拍脑门,说道:“你看我,人老了就是忘事。你讲这事交给三姨娘便是,让她好生教导着。”
天色渐黑,段云苏看着窗外愣愣的出神,谷秋瞧着也是摇摇头。她也不知自己的小姐在想着些什么,离婚期愈近,小姐发愣的时间便愈长了。
“云苏可歇息了?”进来的正是三姨娘丁华芳,只见她手中捧着个小布包,轻轻走了进来。
段云苏听到声音回过神来,见到是三姨娘,微微一愣,笑道:“今日三姨娘怎么有空过来?”
三姨娘的眼光不自然地闪了闪,尽力掩饰这自己的尴尬,笑道:“明日小姐便出嫁了,我若是不来瞧瞧,怕想见到小姐可就难了。”
段云苏自是知道这是场面话,她给三姨娘倒了一杯茶,笑而不语。三姨娘见此,轻轻地咳了一声,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三姨娘,有话直说便是。”段云苏瞧着她那表情,有些莫名其妙了,三姨娘此人往日说话最是大方,今日怎么了?
反正这是总得要说,不如赶紧说了明白,也省的瞧着尴尬。三姨娘如此一想,便将手中的小布包搁在了段云苏眼前,含含糊糊地说了声:“大小姐你先自己看看,如若不明白再来问我。”
段云苏狐疑地看了三姨娘一眼,伸手便打开了那小布包。只见里面正静静躺着本书,翻开一看,段云苏的小脸微红,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怪不得今日的三姨娘会如此奇怪,原来这是打算要教她这男女之事。
她随手翻了两页,红着脸眼神飘忽地望向一边,她怎么居然忘了还有这事,让人来教着可真是有些尴尬。
那三姨娘见她这般害躁的模样,也是干干一笑,说道:“女孩子迟早都要经这一遭,你若是不明白,便等那边……”
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她怎么忘了,新郎可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痴儿,搞不准这事还要云苏主动呢。
如此一想,三姨娘的压力更大了:“云苏可有什么不明白的?”
段云苏摸摸微热的脸,一想到这事可是更燥得慌,胡乱点点头应是。
三姨娘见此颇是松了一口气,大小姐果真是个聪慧的,这看看便明白了,也省的自己再说得那般露骨:“既然明白,那姨娘先下去罢。大小姐可要早些休息,明日可是要好生忙活呢。”
段云苏螓首轻点,瞧着三姨娘就这般空手归去,问道:“姨娘,这东西你不拿回去?”
三姨娘回头看了那书一眼,眼中笑意意味深长:“这都是给出嫁的闺女备着的,大小姐好生看看,一并带了过去罢。”
段云苏大囧,这东西还要带去夫家?
与段云苏这边的羞涩相比,那安亲王府里的可是欢腾了许多。
安亲王妃坐在椅上,总是觉得不放心来,又起身走了两步,又坐了下来。如此反复,连身边的李嬷嬷都瞧不过去了,劝道:“王妃娘娘你且坐下来吧,何事这般烦心?”
安亲王府抬眼瞧瞧李嬷嬷,张着嘴巴正想说话,又“唉--”的一下叹出声来:“辰儿呢?叫他过来一趟。”
李嬷嬷闻言赶紧叫丫环下去将赵贺辰传来。
不一会,赵贺辰一溜烟跑了进来,见到安亲王妃急忙过了去,眼睛发亮满是期盼,又快又急地追问着:“娘亲找辰儿?是不是辰儿可以去娶娘子了?”
安亲王府瞧着他这着急的模样,伸手戳了戳他额头,好笑道:“天都黑了娶什么娘子,娘亲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么?”
赵贺辰闻言脸一跨,呜的一声真个人都蔫了,完全没了方才的劲头。
怎么就要这么久呢?都这么多天了,辰儿等的好心急呢。赵贺辰抓抓脑袋,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辰辰可知道拜堂之后要做什么?”安亲王妃试探着问道。
“洞房呀,娘亲你说过好多遍了呢。”
“那怎么洞房呢?”
“脱光了一起睡,嗯,压着苏苏一起睡。”赵贺辰瞪着黑溜的眼睛狐疑地看向自己的娘亲,娘亲今天好奇怪,说了又说,辰儿都能背下来了呢。
安亲王妃无奈地扶额,光听这话就知道这小子什么都不明白,亏她说了一遍又一遍,可是讲得太隐晦了?
可怜她这当娘的,这教导之事明明该是安亲王说的才是,两爷们说话也方便,要她这个当娘的来,该怎么说得清楚。
不管了,为了她的孙子,今日定是要将你给教个明白!
“李嬷嬷,王爷可醒了?”安亲王妃心中还有些一丝的期盼,若王爷醒了,自己便将这棘手的事儿丢给他便是,管他病不病重的呢,儿子成亲你总得给我出点力!
“还未曾见到王爷醒来呢,王爷最近总是迷迷糊糊的,醒来一会转眼又睡了。”李嬷嬷不禁有点担心了,按王爷这个状态,明日成亲行礼,可怎么是好?
安亲王妃听罢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将那东西拿了出来,再给辰儿看看。”
李嬷嬷一听便明白了,转身在一箱底掏出一本书,交到安亲王妃手中说道:“王妃娘娘,这也不是办法,不如还是请个男的过来罢?这事儿不同教闺女,可不好说啊。”
这话正对了安亲王妃的心,可不是么,若是闺女那可就方便多了,今日不教清楚辰儿,难道还能等人家新媳妇主动不成。安亲王府凝眉思索半晌,突然说道:“对了,赵方人在何处,叫他过来。”
赵方从小便跟着辰儿,对辰儿也是了解的很,一瞧就知道是个机灵的,定是会找到法子说个明白。
下人房里的赵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委派了如此重任,这边正打算早早歇息呢,安亲王妃那边便派人来将他领了去。瞧着坐在椅上玩着杯子的少爷,还有身边皱眉一副心事重重的安亲王妃,顿觉疑惑:“不知王妃娘娘找小的何事?”
安亲王妃见他到来,忽地展颜一笑,笑容好不慈祥,唬的赵方后背突地冒汗,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只见安亲王妃向他招招手示意过去,轻声问道:“赵方跟着少爷也许多年了罢?如今少爷要娶妻了,你以后也能轻松点。”
赵方闻言急忙说道:“伺候少爷是小的本分,不敢说辛苦。”
“这有件事儿要交给你,你定要好好完成。”
“王妃尽管吩咐,小的定不会让王妃失望。”赵方闻言急忙身子一正,脸色认真就差拍胸口保证了。
这话才刚说完,眼前便被丢来了一物事,他急忙伸手接住,下意识地往那东西上一看,顿时僵住。
“就知道你是个忠心的,这事你定要教好了,若明晚少爷没洞房……哼。”
赵方一听全明白过来,顿时内牛满面了,他不过一小小奴才,为何还要管这些事?
“王……王妃娘娘,为何不找别人,赵方也为曾娶妻,这事……怕难以担起大任。”赵方心中暗自叫苦,磕磕巴巴地说道。
安亲王妃可不受他这一招,她淡淡地瞥了赵方一眼,说道:“该教的我都教过了,但奈何辰儿还是懵懵懂懂,你要深入解释,可明白?”
听完这话,赵方清秀的脸都漫上了一抹红,由小厮来教少爷这事,这可是头一遭。什么叫深入解释,少爷也未必明白啊!
“王妃娘娘,少爷毕竟是男子,这事到了那程度……少爷自然是明白的。”赵方做最后的挣扎。
“本王妃可不管那程度不程度的,懂了最好,不懂那可怎么办?就这样定下了,你赶紧说明白,好生歇息,明日辰儿还要去迎亲呢。”安亲王妃挥挥衣袖,直接留下这两人。
赵方回头看着少爷,大眼瞪小眼。
瞧着那纯稚如婴孩的黑玉眸子,赵方泄气了,唉……这事办好了,定要让王妃加月钱。
“方方干嘛叹气?”赵贺辰好奇地戳戳赵方的脸:“方方脸红了呢。”
“少爷。”赵方无奈地抓住赵贺辰的手放下,说道:“咱来看点好看的。”
掀开第一页,赵方瞬间又不淡定了,这么直白的尺度……咳,果真是珍品。
赵贺辰凑过头去瞧了一眼,很是嫌弃地撇开眼神,嘴一扁:“好丑。”
方方真是奇怪,那东西哪里好看了呢?
“少爷,这东西可不是这么看到,来来来,方方跟你说。”赵方诱哄着,心一横全都豁出去了:“洞房都是要学的哦,不然段小姐会以为你不喜欢她的。”
“真的?”赵贺辰探头又是看了一看,眼里尽是无知懵懂,眉头一皱:“辰儿不明白。”
“少爷好好听我说。”赵方微红着脸凑到了赵贺辰耳边,唧唧歪歪地说了几句,赵贺辰眨巴眨巴眼睛,又瞄了那书一眼,嗯嗯地一下一下点着头。
见少爷这般反应,继续又仔细说了许久,赵贺辰皆是“嗯嗯”地点着脑袋,一副全明白的样子。
赵方顿觉有了希望,看少爷还是很上道的嘛,哪有王妃说的那么难办,自己的月钱是不是有希望了?
没想到赵贺辰的下一句话直接毁了他美好的幻想:“方方,这些人不是在打架么,怎么要说的那么复杂?”
赵方真有那么一瞬想将这书给扔了,这无疑是纸上谈兵,该怎么指点他懵懂的少爷才是。
“少爷,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赵方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个法子。
他转身便去找了安亲王妃,说了心中的打算,只见安亲王妃颇是为难地皱着眉:“这样不好罢?”
“王妃娘娘,小的也觉得不太妥当,可是王妃您心急,小的也只能出其下策了。”
安亲王府犹豫了半晌,还是松口了:“你带上多几人,换身衣裳,可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赵方急忙应下。
夜暮降临,这京城中的柳胡同可是刚刚热闹起来,只见街道四边灯笼高挂,女子的声声娇笑,不断的丝竹管乐之音。
赵贺辰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地方呢。
“少爷,咱们进去?”赵方站在一楼前,上边匾额赫然写着“倚醉楼”三字。
楼里的妈妈瞧着有客过来,急忙迎了出来:“哎哟,两位公子可是生面孔,可有看中的姑娘?”
赵贺辰一见那人,瞧着那浓妆艳抹的模样被唬了一大跳,嗖的一下躲在了赵方身后,悄悄说道:“方方,这人是谁?好吓人呢。”
赵方闻言打量着面前的老鸨,只见她脸上的妆容稍浓,除此之外并无异样啊,怎么就可怕了?
那老鸨见两人不做声,以为这新来的公子是不好意思呢,急忙招呼了楼里面的姑娘出来。那些个姑娘穿着可是最是吸引人的轻纱,走一步风情尽露,真真是个销魂的地儿。
“哟,这位公子怎么躲在后面了?”一姑娘用扇半遮着脸,眉目带笑,伸手便要去拉。
赵贺辰“嗷”的一声急忙蹦开:“方方,有坏人!”
赵方急忙将赵贺辰挡在身后,开玩笑,他们过来可不是来找姑娘的。要是段大小姐知道了那自己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再加上方才出来时可是答应了王妃一定要照看好少爷的。
“这位妈妈,你且听我说。”赵方走向前去,轻轻在那老鸨耳边说了两句。老鸨闻言眼中带光,一副“我懂的”的模样,不用姑娘伺候又有银子拿,这样的生意可真是值呢。
“那两位公子,里边请。”老鸨示意身边的姑娘退下,笑眯着眼将两人往里面请。
赵贺辰的脚刚迈进半步,身边走过一个姑娘,正巧将他一撞,身上的脂粉味呛的他打了个喷嚏。他忙将脚一收,又退了出去,瞧着赵方的眼神不乐意了:“方方,这里好臭,辰儿不喜欢。”
正巧里面有个刚刚才出来的姑娘,可不知道方才赵方的话,瞧着这公子哥这般俊俏,不免得动了心思。
“公子--”拉长的声响,甜腻腻的声音,赵贺辰没想到突然有个人靠了过来,急忙往身旁一侧,拍着小心肝瞪着眼,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呜,哪里出来的丑女人,吓死辰儿了。”
那姑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了地上,她如花的美貌,就不信这公子不动心,如此一想更是来劲了,直接往赵贺辰身上扑去。
赵贺辰被这如狼似虎的身影给吓到了,急忙眼一闭脚一伸,后又蹭蹭蹭地倒退了几步,纯黑的眸子瞪的老大,心里一阵阵的后怕,二话不说便撒着丫子往回路跑。
“方方咱们赶紧走,这里的东西好可怕,呜……方方是坏人,辰儿不要在这里!”
那些个跟来的侍卫急忙追上。
“哎,少爷,等等方方啊!”赵方眼没想到事情居然变成这样,也顾不上其他了,急忙也赶了上去。
倚醉楼前留下那被踹倒在地的姑娘和呆呆张着一张嘴的老鸨,面面相觑。
转眼便是一日。
七月初九,宜祈福、宜出行、宜嫁娶。
段云苏一早从被窝里被挖了出来,瞧着那蒙蒙亮的天色,段云苏轻叹一声,成亲真是个折腾人的事儿。
净身沐浴之后,由丫环伺候着穿上喜服,段老夫人请来了全福太太,给段云苏开了脸,又仔细给她上着妆,瞧着她出众的容貌,不禁惊叹一声:“段小姐可是我见过的最精致的新娘子了,这安亲王府可真是有眼光。”
段云苏微垂着头,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全福太太为她梳起了头,一边念着吉祥的话,段云苏瞧这黄铜镜中略显模糊的影子,微微有些发愣。
这一番打扮下来,太阳早就高挂了,谷秋捧着一糕点的盘子走了过来,说道:“小姐,您姑且先添添肚子罢,还有好生的一番忙活了。”
段云苏闻言点点头,瞧着糕点有些干,便伸手倒了茶,见她喝完一杯,谷秋急忙将它收好,说道:“小姐,这水可不能多喝。”
“谷秋,这一整天的你该不会想着让你家小姐不吃不喝罢?这还没上轿呢,怕什么。”
谷秋瞧着她身上那套繁复的嫁衣,还是摇了摇头:“小姐这模样可不方便,想喝便叫奴婢,奴婢送了过来。”
要不是这样,小姐定是不会听她的话的。
“大小姐,三小姐来了。”听荷的声音传了进来。
只见段云容走在了前头,她瞧了眼装扮妥当的段云苏,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大姐姐可真是好看。”
“那是,出嫁的新娘子可都是最美的。”全福太太闻言说道:“待三小姐出嫁,这样子也定是极好看的。”
段云容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了:“大姐姐,你这嫁了过去,以后容儿想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段云苏轻笑道:“安亲王府离将军府不远,你若是相见大姐,过去那边瞧我便是。”段云容浅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有些落寞。她能出将军府的机会一只手都扳得过来,又怎么能想去便去呢。
“怎么不见四妹妹?”段云苏瞧着只有段云容一人,张嘴便随便问了一下。毕竟她这心里头也是明白,二姨娘那事之后,这段云锦心中的对她意见可就更大了,这好日子的,她不出来闹腾也算是一见好事了。
“听说四妹妹昨夜染了风寒,正在歇息着呢。”段云容伸手掏出个香囊,里面转着些细碎的玩意儿,说道:“云容也没什么本事,希望大姐能带着这个,这是云容的一点点心意。”
段云苏闻言一笑,收了起来。
“大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去给老爷和老夫人行礼了。”谷秋在旁边轻声提醒道。
所谓行礼,就是出门之前去拜谢父母的养育之恩。段云苏来到厅中,盈盈一拜,不管如何,这个礼还是要行的,幸好未曾听闻熙国有哭嫁的规矩,若不然还真要备上辣椒水了。
段老夫人与段常在见今日乃是好日子,也不曾甩过什么脸色,在一旁提醒着段云苏为人妻为人媳该注意的地方,段云苏皆是一一应下。
气氛甚是和睦,完全没往日的说两句便翻脸的紧张。此时,门外传来小厮的一声呼叫:“来了来了!新郎来了!”
顿时,“噼里啪啦”鞭炮炸响的声音不断响着,直直传到厅中来。
“小姐,新郎来了,赶紧把盖头盖上。”全福太太手中拿起那红色盖头,稍微惦着脚尖,直直盖在的段云苏头上,伸手将一苹果塞进她的手中。
段云苏眼前只剩下一片通红。
将军府门外,迎娶的队伍已经走到了门前,只见赵贺辰身穿大红喜服,胸前系着红花,骑在马背上瞧着有几分不同以往的姿态。那俊逸的脸上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笑咧着嘴,黑玉般润泽的大眼此刻满满皆是不加掩饰的兴奋。
太子骑马伴在身边,神明爽俊、雅量非凡,让不少的人忍不住一瞧再瞧。众人纷纷咋舌,没想到今日能见到这般英俊的两家公子。
“辰弟,该下马接新娘子了。”赵桓禛挑眉看向那喜不自禁的赵贺辰,心中也是好笑,自己可是极少见他这般着急的模样呢,时辰未到便嚷嚷着要出门,幸好他过了来,才与安亲王府一同把他劝下。
这辰弟,可是越来越着急了。
见有太子亲自陪同,哪里还有人敢前来为难,意思意思便一一放行了。
此刻的段云苏由喜娘扶着手走了出来,只听得耳边皆是热闹喧杂,时有鞭炮声声入耳,盖头突然被风轻轻带起,段云苏瞧不见外面的东西,却听闻身边的喜娘很是着急的说道:“段公子,新娘子现在可不能抱,赶紧先让新人上轿。”
段云苏闻言轻笑,这呆子刚才莫不是又闹笑话了?
一旁出来观礼的段云容瞧着大姐迈出了步子,心中一个不舍,向前一步,却不料撞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伸手将她扶住,淡淡的龙涎香在环绕,她心中扑通一跳,急忙站稳了步子退后了几步,抬眼一瞧,见眼前扶她之人正是赵桓禛,急忙又屈身行礼:“谢太子。”
赵桓禛摇摇头,他记得这个女子,那次在荷花宴上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的,一直跟在段云苏身后,今日一见,还是这般胆小:“无碍,以后小心些。”
瞧着他转身上了马,段云容的心依旧扑通扑通地跳着,久久才缓了下来。
轿子晃晃悠悠,再下来之时,手中被塞进了一条红绸。段云苏下了轿子,跨过火盆,又快过马鞍,寓义着新人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平平安安。
段云苏的头一个有两个大,若不是有喜娘牵引,自己又怎会这般繁琐的过程。
安亲王府大厅之内,四处贴着大红喜字,堂中一方形彩灯高悬,绘制吉祥如意的图案,香案上一对硕大红烛,安亲王与安亲王妃正左右坐着,瞧着走近来的新人,笑得合不拢嘴。
安亲王神色极其憔悴消瘦,脸色带着苍白,一看便知是常年受病情折磨。听闻他久病在床,今日出来主持婚事,实属不易。
观礼的人何其多,有那些个往日欺负惯了赵贺辰的,瞧着他那傻乎乎地模样,想着这傻子都能娶媳妇了,心中恶趣一生,也顾不得这是在何场面了,嘲笑道:“赵公子,你牵着的媳妇没牵错吧,可是段家的大小姐?莫要被人从中替换了,哈哈……”
“我瞧着不如掀开了新娘的盖头,好好对照一下才是。”
此话说得虽是过分,但想想还真是有些可能,若将军府不愿意这门亲事,还真是有可能动了这个心。
哎哟,也不对,这圣上赐婚呐,谁敢糊弄!
太子赵桓禛可是一直都在,他眼皮轻抬,倒是想看看是哪个没眼色的,居然敢在他身前这般说话。不等安亲王妃说话,便出口质言道:“这是哪家的公子?”
身后的小厮回禀道:“这是高大人的次子,为人最是张扬,对少爷也曾多次不敬。”
赵桓禛闻言大手一挥,朝着带过来的侍卫便说道:“来人呐,将此人给我扔出去!”
那高少爷嚣张多年,借着父亲的身份可是没少作恶张扬,如今瞧着那围过来的侍卫,脸一沉喝声到:“敢抓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赵桓禛觉得这人实在是没头脑,这能来参加安亲王府的婚宴的,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又算的上什么。赵桓禛负手身后,俯视着那嚣张之人,低沉的声嗓暗含威压:“那你可知我是谁?没想到高大人教出了个这么的好儿子,回宫了本宫定是要向父皇禀告。这高大人连儿子都管不住,家不治何以治国,都回去歇着吧。”
这一声声的“本宫”“父皇”让那人后背惊起了一身冷汗,没想到今日居然把居然撞到了靶子上。这一呆愣,那侍卫早已将他抓住,还真是给“扔”出了安亲王府。
原本那些瞧不起赵贺辰的,如今就算心里酸着也不敢出来说话,太子这是摆明了护着赵贺辰的,他们可不想也被扔了出去!
红盖头下的段云苏松了一口气,自己方才还真有出来一脚将那人踹了的冲动,太子护着赵贺辰,那这婚礼也不怕再有什么差错了。
司仪看着安亲王与安亲王妃黑掉了的脸色暗叫不好,这成亲是喜事,弄了这糟心是可真是坏了这气氛。瞧着时辰正好,急忙开口颂唱道:“吉时到,新郎新娘行礼--”
“一拜天地。”
赵贺辰嬉笑着脸,瞧了一眼身旁的段云苏,嘿嘿一声傻笑便按着王妃教的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安亲王妃已经收了方才的不喜,此刻瞧着自己的儿子儿媳朝他们一拜,又是喜得眉开眼笑好像啥事都没发生过。
“夫妻对拜。”
段云苏慢慢地转回身子,从盖头的遮挡之下,刚好瞧见了前边一双靴子,这一拜下去,刚好砰的一下撞到了头。
那厮“哎哟”叫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白净的额头,瞧着眼前之人抬手便要去将盖头掀开:“苏苏疼不疼,苏苏疼不疼,辰儿给你呼呼。”
在场之人哄的一声笑了开来,段云苏脸色一红,庆幸自己盖头挡着,不会让别人瞧见了自己的尴尬和羞躁。那司仪更是着急了,急忙挡住赵贺辰伸过来的手,无视他瘪嘴幽怨的表情,直接一句“送入洞房”完事。
真是吓得他了,司仪悄悄地抹了一把汗,前面瞧着顺顺当当的,以为这辛苦的银子可是妥妥当当的了,没想到这赵公子说乱来便乱来。
赵贺辰牵着红绸走在回新房的廊道上,回头瞧着段云苏被喜娘扶着慢腾腾的模样,脚一顿,伸手便去牵了过来。看着手中白嫩的手,心里痒痒的将她扯到怀里,双手环抱,笑得一脸幸福。
那身边的喜娘和丫环一见,“噗哧”一声笑了,想着自己公子能忍到这个时候也不容易,便随了他去。
“辰辰,放开苏苏,勒着疼。”段云苏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唬了一跳。
“是呢,赵公子,先回新房,倒时候要怎么抱就怎么抱。”喜娘抿嘴偷笑。
新房便在赵贺辰往日住着的木槿院,因要娶新人,这里可是上上下下都翻新了一遍。赵贺辰被按在床上,看着喜娘撒下来的花生、红枣,伸手便接了两颗,正想往段云苏嘴边送,瞧着那还在的盖头,顿觉碍事,手一伸便想揭开来。
那喜娘可是时刻瞧着这赵贺辰,急忙拦住,将床边的如意称递了过去。安亲王妃可是交代了,这礼可要全套,给新娘新郎添些福气。
段云苏只觉得眼前一亮,她螓首轻抬,只见赵贺辰就这般傻傻地呆站在身前,一双黑溜的大眼使劲的瞧啊瞧,忽地咧嘴一笑,声音清透纯稚:“娘子。”
段云苏心中一跳。
“娘子饿不饿?”赵贺辰突然将脸凑了过来,眼睛眨巴眨巴,不等段云苏回答,直接去他桌上端来了一盘水饺,抓起一只便往段云苏嘴边送。
段云苏瞧着他那期待的眼神,不好拒绝,便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眉一皱,怎么都咽不下:“辰辰,这东西可是生的。”
那一旁的喜娘一瞧,拍掌大乐:“新娘子说生了,生的好。”
后知后觉的段云苏脸一红,嗔了赵贺辰一眼,这呆子,怎么就偏偏拿了这个。
“新郎新娘再喝了这合卺酒,日后夫妻相爱日子圆圆满满。”喜娘倒了两杯酒递给新人,瞧着两人乖乖喝完,没出乱子,心中一松。这一整日紧张着,时刻提防着这赵公子会闹出什么笑话,还好还好,这事儿全完了,剩下的可轮不到她管了。
喜娘挥手将房中的丫环遣散,笑眯着眼走了出去,合上门,说道:“赵公子,王妃交代了,这敬酒之事有人帮替着,您便在这新房陪着新娘子便是,莫要忘了王妃教你的东西。”
说罢还朝赵贺辰偷眨了一眼,笑得好不狡猾。
段云苏一瞧,顿觉心中疑惑,狐疑地打量了眼坐在身边的赵贺辰。只见他一双眼睛一眨不眨,正死死黏在自己身上,从掀了盖头到现在,这厮的脸上的笑都没停下过。
瞧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段云苏轻轻戳了戳他脑门,说道:“呆子,看啥呢。”
“娘子好看,辰儿要留着一个人看。”那厮歪着脑袋在认真想着什么的模样,让段云苏警钟大作,这厮可是还没放弃那日的想法?
“辰辰,苏苏肚子饿了。”
赵贺辰似没听到般,伸手便一把抱住段云苏蹭了两蹭,呐呐说道:“娘子,你要叫辰儿相公……”
段云苏对这厮时不时忽视自己的话都已经习惯了,她推了一下,说道:“辰辰,这是谁教的?”
“方方哦,方方教了辰辰好多东西呢。”赵贺辰歪着脑袋想了一想,伸手便去接段云苏的腰带,一边扯着一边念叨:“可是辰儿还是喜欢叫苏苏呢,娘亲也没叫爹爹相公哦。咦,苏苏你怎么穿这么多……”
段云苏早就被这厮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她垂头看着那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裳,突然笑道:“辰辰这是要干嘛?”
“洞房呀,先拜堂,再喝酒,再给娘子脱衣服,再给辰儿脱衣服,再……呀,还要再做什么来着?”
赵贺辰挠挠脑袋,拼命地想着。不能怪辰儿哦,方方你说的太多了,辰儿记不住呢。
段云苏被他这背书的模样给逗乐了,接着话说道:“再就是躺倒床上,再闭眼睡觉。”
赵贺辰眨巴着眼地看着段云苏,总觉得哪里不对。呜……方方是这么说的么?不管了,辰儿待会想起来再做也一样。
如此一想,赵贺辰三两下蹦上了喜床,直接压住了好无防备的段云苏,伸手又去抓她的衣裳。段云苏好笑地握住那乱折腾的手,说道:“苏苏要洗脸,辰儿给不给?”
赵贺辰为难了,犹豫了半晌才点点头,虽然方方没说,可苏苏可话一向是对的呢。可是苏苏跟方方说的话不一样,辰儿该怎么办呢?
段云苏可不知道那厮心中的挣扎,她仔细地洗着脸上的妆容,这东西若是搁在脸上一夜,也不知得多难受呢。
瞧着桌上的点心,段云苏又想起了赵贺辰方才无视了她的话,直接往那一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倒上一杯果酒,完全没有新嫁娘该有的忐忑娇羞。
那边的赵贺辰一见,可不乐意了。苏苏居然丢下他一个,自己跑去吃东西,这可不行,辰儿也饿着呢。
他三两步跑了过去,一屁股挤在段云苏身边,瞧着段云苏和着果酒一副香甜的样子,眨巴眨巴着大眼,搂着段云苏毫无预兆地“吧唧”就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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