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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三当晚,太子突然来了安亲王府。只见赵桓禛身穿玄色衣袍,眉宇间偶尔露出一丝的凌厉之色,如是沉淀过般,多了几分坚忍。他拜见了安亲王之后,便直接去了朝锦院。
见着门外守着的赵方,赵桓禛不禁多看了两眼,忽然间觉得有几分不一样的眼熟。当时这人可不是赵贺辰的小厮的身份,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挥手让想进去禀告的丫环退下,直接进了屋里。
只见赵贺辰与段云苏相依着坐在书案前,赵贺辰正满脸倔强地抓住段云苏的手,怎么都肯放开,正亲手带着段云苏临摹画卷。段云苏心不在焉地看了两眼画卷,微嘟着嘴不说话。
赵贺辰在他进来之时便发现了,他好心地放下了段云苏,那眼神笑得如最是清透的月光:“太子哥哥来了,太子哥哥是不是给辰儿带礼物来了?”
赵桓禛仔细看着赵贺辰好半晌,方笑着说道:“辰弟好兴致,这是在教着弟妹作画?”
“是呢,苏苏好笨哦,辰辰见苏苏画的药草好好看,还以为苏苏画什么都是好呢。”
段云苏娇嗔了他一眼:“这些山水画作我可没学过,那些药草都记在心里边了自是能画的出来。”
赵桓禛见着他两人之间流动的温馨暖意,往书案上那再简单不过的线条上看了一眼,笑道“辰弟说起这个我倒想了起来,记得一日我在一大臣家中,见着书房上的一画甚是眼熟,仔细看着才知道是辰弟的作品。辰弟传出去的画作不过是那几幅,听说如今千两白银已是求不来了。”
赵桓禛说着脸上带上几分自豪,他的辰弟,可是一点都不必别人差。
段云苏听着甚觉诧异,没想到辰辰的画如此得人赏识?
不过太子今日过来,想说的怕不是这画作罢。段云苏扶着腰慢慢站了起来:“太子今日过来所为何事,可是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赵桓禛看着段云苏那隆起的肚子,眼光不禁有着些期待,可想起自己这便要远去了,不禁觉得有些遗憾:“今日我是来同你们拜别的,明日一早便整兵出发了。这一趟可不知要去多久呢,等回来时,小侄子怕已经出世了罢。”
段云苏之前也曾听王爷说起过这事,她想了想,转身到屋里取了不少的药瓶出来,一一交到太子手中:“这是云苏闲来无事做的,有些刀棒伤药,还有些是护心解毒之物,瓶身都用小字写着的。太子要远征,云苏做不来什么,只能送了这些小玩意,太子还是随身带着罢。”
“辰儿也有哦。”赵贺辰见段云苏送别的男子这么多东西,出奇地没有耍起小脾气,反倒是拿出了一匕首,说道:“太子哥哥也要随身带着。”
那匕首不是姬夙送与赵贺辰的那把么?看着辰辰似乎很是喜爱,今日居然将它拿了出来。
赵桓禛接了过来,拔出了匕首。只见刀身之上隐隐散着森森寒意,那极薄的刀刃可见出这刀锋利无比。宫中宝物不少,但这一下子便夺了眼球的匕首却是少见。
赵桓禛将东西递了回去,伸手拍了几下赵贺辰的胸膛,笑得爽朗道:“辰弟也需要护身的东西,还是留着罢,辰弟的心意太子哥哥心领了。”
天色不早,再想设宴告别也是赶不及了,三人随意弄了些茶水果点,也算是一分心意。虽无热闹,却是比外边的那些宴席还要让人心暖。赵桓禛看着正专心把弄着茶杯的赵贺辰,低声说道:“弟妹,听闻前些日子你替辰弟解蛊,可是都解开了?”
只是为何今日他见着赵贺辰与往日没有任何的不同?
段云苏微微一笑:“都解开了,辰儿如今很好。”
“那辰弟……”
赵贺辰突地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当”的一声脆响,又随手拿起一块糕点,纯静的双目有些不满地看向赵桓禛:“太子哥哥不许一直和苏苏说话。”
到了嘴边的话被打断,赵桓禛也便没再问下去。他仔细瞧着透亮的眼睛,后又抬手替他倒了一杯茶:“太子哥哥可要走了,辰弟居然连话都不让我说?”
“太子哥哥还会回来的,回来了记得要找辰儿呐。”
“承辰弟吉言了。”赵桓禛闻言朗声一笑,以茶代酒敬了一杯,一口喝了个干净。
他抬眼看看外边又是黑沉了两分的天色,伸手解开了腰间的香囊,递到了段云苏身前,眼光微微闪烁:“弟妹,你将这个替我还给你三妹罢……”
段云看着那东西却没伸手接了过来,这香囊不正是自己先前见到的那个?香囊代表这什么意思,这人该是清楚,如今却是这般还了回去?虽然自己不愿段云容进到权贵之家,但事情已经是这般了,怎么又可以将东西搁在自己这边,该是找了云容说个明白才是。
段云苏说道:“这香囊可是三妹做的?太子的意思三妹可知道?”
赵桓禛浅叹一声将东西搁在了桌上:“将军府与我太子一党不合,若是不这般做,怕是会让你三妹为难罢。”
“你可问过了三妹的意见,我不管你们两人是怎么一回事,但有些事情便必须要说了清楚,若你还是坚持那般做,也好让我那傻妹妹死了这份心。”段云苏语气清冷,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坚持。
段云苏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想法,原本以为他会将东西收了回去,却不料他弯唇一笑:“云容有你这般的姐姐,也算是她在将军府唯一的幸运。这东西她看了自会明白,时辰不早了,我便回去了罢。”
看着那逐渐融入夜幕中的背影,段云苏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回头正想将那香囊给拿着放好了,却发现赵贺辰快了她一步,居然还直接将它给打了开来。
段云苏一惊,这信物岂是可以轻易被人窥看的:“辰辰还是将东西给苏苏罢,这可是别人的东西,不可以随便乱看。”
赵贺辰侧头看着段云苏,那眸中黑亮的光彩在跳动着:“可是辰儿已经打开了呢,原来香囊里边是这些东西,和苏苏送给辰儿的不一样哦。”
那人直接伸手往香囊中掏了两掏,从里边拿出了一张信纸,想也不想便打开来看了。
段云苏无奈地扶扶额,这偷窥人家私事的事儿,可真是不道德:“辰辰乖,快放了回去。”
这次赵贺辰倒是听了段云苏的话,笑眯着眼将信纸有模有样地折好塞了回去:“太子哥哥说谎了哦。”
段云苏霎时间好奇了起来,太子说什么慌了?她看着那香囊,突然之间有几分蠢蠢欲动,后又生生地忍住了。她伸手戳一下赵贺辰的脑袋,这家伙,居然敢来吊着她的瘾。
她将东西收好,看着赵贺辰引诱道:“辰辰看到什么了,跟苏苏说说?”
“苏苏想看自己看,辰儿才不说呢。”赵贺辰看着段云苏纠结的脸色,突然之间觉得很是好玩。问了他和自己看了那信还不是一样,干嘛要这么麻烦呢。
“辰辰最喜欢苏苏的对不对?”
“嗯。”
“那辰辰同苏苏说说?”
“不。”
“……”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还学会了拒绝自己了!
翌日,太子领着兵马整装待发,天虽是下着大雪,京城的东街却是早已围满了人。只为看得那军队的凛凛威姿。
太子出行,段云苏如今这身子也不便外出,安亲王与赵贺辰倒是一早出去了送行,如今也还未回来。段云苏有些遗憾地窝在软塌之上,太子这一走,也不知可否能顺利。
不知那小黑兔子是不是感受到了段云苏的无聊,它冒着雪又从兔窝里偷溜了出来,听荷在后边紧紧追着,一直追到了段云苏的跟前。
那小白兔身上穿了一见小小的红袍,趁着那如雪的白色皮毛,很是可爱。听荷一见它又在段云苏身上转悠,很是担心道:“小姐,这小黑太不听话了,钱嬷嬷可是说了,这小东西可不能随便近了小姐的身,就怕它把小姐给抓到了。”
段云苏看着它耸动的小鼻头,伸手将它捞了起来:“偶尔进来一趟倒也无碍,嬷嬷只是太小心了。”
她想抚摸一下它那白顺的身子,却发现这小红袍让她有些无处下手,便只好捏着它的耳朵拨弄着,看着白兔额上那撮黑色毛发似乎变浅了,有些纳闷了。她再四处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后腿上有一道伤,便问道:“小黑最近可都去了什么地方了,怎么把腿给弄伤了?”
“小黑一直都是乖乖的呢,如今天冷了,除了这屋子,其他地方是极好去了。”听荷回答道。
“可怜的小黑哟,受伤了也说不出来,你瞧你这黑毛,以后要是再淡些,这小黑的名字可就不合适了呢,我看看改换个什么名字?”段云苏伸手一下一下拨弄着白兔的小下巴。
却见那白兔突然间跳到了地上,胡乱蹦了几下,团团转着似乎在表示自己心中的不满。段云苏奇了,自己可是没做什么,怎么突然间便这样了?
“小姐,我看小黑怕是听你说要改名字,心里边不乐意了呢。”听荷瞅着地上那兔子。
“……”为何一只兔子还如此执着,段云苏扶额无语了。
“小姐,最近那寒香可是有碰了小黑量着尺寸呢,莫非是她伤了小黑?”听荷看着这兔子身上的衣裳突然想到。那寒香一直都不乐意呢,这些日不知怎么的居然乖乖的做着针线,真是让人不解了。
“你去传她进来说话。”段云苏打量着兔子身上的小东西,做的倒是精致,只可惜这人心里边全是歪心思。想着来傍上她相公?真是闲活着腻了。
寒香很快便进了来,眼睛在屋里四处转了一圈,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视线,屈身给段云苏福了一礼。
“小黑可是你弄伤的?”段云苏淡淡说道。
“夫人,奴婢万万不会做了这等行径,这是大少爷的爱宠,奴婢仔细着呢。”
“大少爷没在这屋里,你不用瞧了。原本见你安分的做着针线,还以为你换了主意,没想到还是让本夫人失望了呐。”段云苏将白兔放在地上,习惯性地想弹弹身上兔毛,却发现一根都没粘上,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寒香一听,“扑通”一声跪下,想着来时皇后娘娘的保证,在看这屋里就只有段云苏与一些小丫环,心中不免打起了小算盘。只听她方才那娇弱的声音一变,带上了几分傲意:“夫人想大少爷只有你一人,奴婢可是清楚得很,只是奴婢既是送来了安亲王府,便没有再跟了他人的可能。少爷如今好了,总会纳了别人,夫人又为何不先安置了几个身边的人。”
段云苏秀眉轻挑:“谁跟你说大少爷好了?”
寒香话音一顿,没有将那人给说了出来继续说道:“我虽自称一句奴婢,但父亲却也是京县县丞,怎么能容忍夫人的这般屈辱。”
“哦?本夫人屈辱了你,你怎么不想想那被送走的思雨,大少爷不喜欢,本夫人也没法子呢。”段云苏轻笑着看向地上之人,终于有个按捺不住的,自己该怎么给她个处置呢,这可是要好好想想。
“若不是你霸占着,大少爷岂会看不见我们几人!”那寒香一站站了起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底气,居然敢冲这段云苏这般说话。
段云苏脸色一沉,却又瞧见了往这边过来的身影,心中一动,说道:“长得寒碜便不要出来作怪,本事不够怨不得别人。”
那寒香果然被气到了,正想一步上前,却不料膝盖后被人一击,一阵剧痛传来,“嘭”的一声又狠狠跪了下来。她扭头一看,只见腿上居然被一匕首击中,鲜血正一点一点地往外渗着!她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进来之人。
只见赵贺辰冷冷地瞥了地上之人一眼,又回过头很是紧张地将段云苏搂在怀中:“苏苏有没有生气,苏苏有没有不舒服?”
段云苏朝着地上那人一笑,只见那寒香脸色青白了,气得颤抖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那些深宅侯院里的女人那般爱斗,这将对方鄙睨的感觉可真是妙极。
“来人,将这些东西全都赶出府去,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赵贺辰黑着脸的样子让段云苏心里痒痒,伸手便在他脸上扯了几下,赵贺辰有些幽怨地看向段云苏:“娘子,辰儿帮你赶走了讨厌的人,怎么可以捏辰儿呢……”
那后面跟上来的赵方一听,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叫来了人,徒手便拔出匕首,也不管那人这腿还有没有的治了,直接将这她给拖了下去,看着被蹂躏的大少爷,心底偷笑了一把:“大少爷,那剩下的两个呢?”
“还有两个?”赵贺辰一撅嘴一摆手:“赶了赶了,苏苏不喜欢。”
赵方闻言应下,突然间又是问道:“就这般赶走了,是不是有些亏了,这几人吃了王府好些米饭钱呢。”
“全卖去柳胡同,银子都给苏苏。”赵贺辰想都不想。
赵方满意地一笑,这才是嘛,赶了白赶,不如转手给了别人,这银子谁嫌多呢,唉……可怜他的月钱,怎么就还没涨呢?
听荷板着脸,心里边却在乐开了,柳胡同那烟花之地,这些人便好好享受着吧。那剩下的两人小姐连名字都没问过呢,就刚进府时露了一次面便被赶了出去,可真是够倒霉的。
赵方原本打算退下,却突然之间觉得身后一道视线紧紧地粘着他。他回过身来,只见段云苏更一脸兴味地看着他,不禁挠挠头,哈声道:“大少夫人还有事儿?”没事自己赶紧的去把人换成银子啊。
“无甚大事,只是许久没这般留意赵方,觉得你这人倒是不错。”
段云苏一说完,赵方直接收到了自家少爷那杀人般的眼光,被吓的狠狠出了身冷汗。
大少夫人,你这哪是夸赵方,分明是不想让小的活了。大少爷要淡定,夫人说的可不是那个意思啊!
赵方擦擦脑门上的汗,结结巴巴说道:“夫人谬赞了。”
“听说你向王爷说起了想求了听荷,我这都等了许久了呢,怎么不过来同我说说?”段云苏闲来无事便玩起了赵贺辰的大手,却见到他的脸不知何时已经沉得似黑锅一般,也是被唬了一跳。
原本赵方听到这话心情一个雀跃,待瞧着少爷那脸色,很是低调的回了声:“小的这是怕大少夫人舍不得。”
赵方内心在狂吼着,大少爷,这关键时刻您可千万别想出一茬便一茬啊,赵方娶不娶得到媳妇,可是全看你了!
听荷早就已经羞红了脸,突然间说起了这事,可真是让人羞窘不已。
“再过些时日便要过年了,府中忙活着怕是办不来,你俩便等年后,直接成了亲便是了。本夫人给你们添些礼,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段云苏看着赵方与听荷的反应,直接下来结论。这赵方能求得到王爷那边去,定也是个被王爷看重的,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赵贺辰身边来。
她朝着赵贺辰嫣然一笑,眸中波光流转着:“辰辰你看这样可好?”
没想到赵贺辰直接“哼”了一声,斜睨着上下打量了赵方一眼,一副看此人不爽的模样。
段云苏好笑地摇摇头,赵贺辰以前明明对赵方很是不错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便是悠闲自得,那王爷书房之中的气氛却是有些凝重。安亲王刚修书一封送去了宋府,便见身边的亲信过来回话。
只见那人将手中的书信呈了上来,说道:“王爷,这是在王府之中搜了出来的东西,馨兰苑那边没有其他动静,倒是对二少爷的婚事很是上心。二少爷如今时常呆在园中,与二皇子的往来也少了许多。那书信便是属下在那边找了出来的。”
安亲王随意翻了几下,见信封皆是送去温府的,里边也不过是简单的家书问候,也不见有什么特别之处。温父老年得女,对温媛媛很是上心,这时常的书信往来他也是知道,便也没放在心上,将那些东西搁在了书案之上,问道:“你从何处找来的这东西?”
“温侧妃交代丫环将这些东西都处置了,当时遇见了二少爷,他似乎对这些东西挺上心的,属下便趁人不在意给拿了回来。”
安亲王点点头:“除此之外可有其他发现?”
“暂时未有其他发现,倒是……”那人犹豫着这话是否该说了出来。
安亲王见他这犹豫的模样,眉头一皱:“又是直说便是,你跟着本王多年,便是说错了也不会怪罪与你。”
那人听此便不再顾忌,说道:“属下倒是见着大少爷,这些时日常往府后的林子里边去,也不知是做甚。”
辰儿?安亲王想起了往日赵贺辰最喜欢在林子里玩儿,也正是因此才认识的姬夙,倒也没将此时放在心上,说道:“你便下去罢,这要过年了王府里边忙乱的很,你带着侍卫平日要多巡查上几趟,定要保证王府的安全。”
那人领命退下不说。
从腊月开始,便要开始忙活年事了,一直到过了元霄,这年才算是过完。今日便是腊月二十三,民间正是祭灶神的日子。段云苏想起去年在将军府过得年,不禁与今年的对比了一下。原本在王府该是更热闹才是,只是今年却如安亲王先前所说,没有大办。
府中下人早就开始忙活了,虽所不大办,但这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只是这准备的一应物事要简单上许多,
安亲王的猜测并没有错,只是他却也不想见到这样的结果。这寒冬腊月,皇上的身子原本就不爽利,如今更是虚弱上了几分。
当日安亲王听闻消息,最担心的便是再扯上了段云苏。但因皇上当初在朝上留下的那番话,许多人都有个顾虑。安亲王弄不清皇上的意思,但不让段云苏搀和其中,这却是他最想见到的。
段云苏听闻消息时,心中也不禁猜疑。哪个皇帝不是想着能寿与天齐,景帝这做法实在是让人疑惑。难不成这事情并不是这般简单?
“大少夫人的手真巧,这剪纸学得也不久,居然能剪得这般好看了。”钱嬷嬷拿起那剪着年年有余花案的红纸,惊叹了一声,又说道:“不过少夫人怀着身子,这剪刀还是莫要多拿了,等来年想怎么剪就怎么剪……不对,没准明年这个时候大少夫人又是怀上,还是别剪了罢。”
段云苏大囧,这是打算让她三年抱俩?
“少夫人不用不好意思,这王府子嗣正是单薄的时候呢,您这肚子争气,王妃定是乐得合不拢嘴。”钱嬷嬷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干净,说道:“今年王妃说了,便按着那平常百姓家一般过个节,既不会显得太张扬,有不会太淡味了,正好让王府清静清静。”
段云苏听闻倒多了几分期盼:“可是也学着百姓家里,祭灶神写对子,廿七宰公鸡廿八发面儿廿九蒸馒头?都学着人家自个儿动手?”
钱嬷嬷动作一顿,没想到这将军府出来的小姐居然知道的还不少。看着她那亮了起来的眸子,钱嬷嬷心里也跟着欢喜:“大少夫人怎么这般清楚这些杂事儿?王妃要整日管着王府杂事,您现在这情况也不适合,怕这些东西还是要交给下人去办了。”
这古代的年味可最是浓郁,段云苏居然也像小孩子般期待这春节的到来,今年王爷醒了过来,这一家也能真正吃了个团圆饭了。段云苏瞧着那打开的窗,只见那天色居然又暗沉了下来,心中也有些担忧,今年的雪,实在是太多了。外边早已是银装素裹,那鹅毛大雪依旧在飘着,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了下来。
段云苏突然有些担心前往边疆的赵桓禛,若是那边也下起了雪,这行路怕更是艰难了。
“小姐。”一急促的叫声唤回了段云苏的注意,只见谷秋正匆匆忙忙地进了来,神色有些凝重:“小姐,三小姐过来了,看样子似乎很是不好。”
谷秋想起方才自己被人唤去认人,见到眼前那人整个人都给吓到了,万万没想到三小姐会变成这那般样子!
“既是来了那赶紧将人请了过来,还犹豫着作甚?”
谷秋暗道一声,不是她犹豫,只是方才她见着了,简直是不敢相信。那守门的小厮根本就认不出来眼前那人,直接便挡在了门外。
段云容便在门外候着,看着路过的下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眼光,低垂着头想躲过这些目光。
谷秋将人给带了进来,段云苏一瞧,狠狠地被吓了一跳。
在这寒冷的冬日了,段云容双眼红肿,发髻微乱,脸上还横着一道伤痕,身上只穿着单薄衣裳。发上肩上都湿透了,想来是方才那雪融化在了她身上,衣裳之上还沾着不少血迹,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谷秋,赶紧的把我衣裳拿出来给三妹妹换上。”段云苏心疼地站起身来,瞧着她脸上的伤,那伤痕也不过是不久的事儿。想起之前她那娇憨腼腆的模样,再看看今日的狼狈,段云苏心中一疼:“三妹妹,怎么弄成了这般模样?”
“大姐,呜……”段云容似是终于找到了依靠,伸手抱住段云苏,痛哭出声来。
段云苏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手掌触碰之下尽是冰凉。她着急地看谷秋,见她拿来了衣裳才松了一口气。
谷秋伺候着段云容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之时,谷秋的眼眶微红,收拾了那换下的衣裳出了去。
段云苏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只见段云容将杯子捧在手中,曾经修剪的极好的指甲都已经损伤了,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在外面给冷着的。
她转身拿来那件貂皮大氅,披在了段云容身上,握住她的手,轻声地说着话,就怕把眼前之人给吓到了:“是谁欺负了三妹妹,同大姐说,大姐为你讨了公道去。”
却见段云容摇着头,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只见她眼中带着绝望,抓着段云苏的手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段云苏一见,只好将人给抱住,安抚这她的情绪。
段云容哭了许久,段云苏心里千万个猜测,可是太子同她说了什么?还是将军府中的人欺负了她去?自己这个三妹那般温软的性子,乖乖的呆在院子里,定不会是她得罪了谁。
“三妹不想说,那边先不说罢?三妹妹可累了?先在大姐这里歇息一下?”
“大姐姐……父亲他不要我了,他将我逐出了府,云容没有地方可以去……”却听到段云容抽泣地说着话,声音已经是哭得沙哑,紧紧的抓住段云苏的一片衣角,生怕连段云苏都舍弃了她。
段云苏闻言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父亲为何突然间将你赶了出来?二弟和三姨娘呢?”
“哥哥受伤了,如今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姨娘被关住了,父亲要休了她……”段云容哭的伤怀。
这是怎么回事,昨日打听了消息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三妹妹莫哭,父亲不要你,这不还有大姐么。”段云苏替她擦着眼泪,这古代的女子被家族逐了出来,那她哪里还有什么活路,更何况段云容这般的性子,必定是不知所措了:“父亲为何将你赶了出来?”
“云容不知道,云容不过是同四妹妹争了几句,四妹妹便找人来将我打成了这样。”那刚擦干净的泪水又一下子留了出来,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和娘亲还在受着苦,段云容几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哥哥自外边回来便受了伤,三姨娘想去讨个说法却被母亲直接一顿呵斥,父亲根本就不管对错直接听了母亲的话,将姨娘关住了。”
“那你就这般身无旁物地被给赶了出来?”段云苏记得方才她进来时,可是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发上也只剩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簪子。
段云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一想起那家人的无情,就忍不住瑟瑟发抖,声音带着哭腔:“我在大街上走了好久,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云容想起了大姐姐,可是好怕大姐姐也不管云容了……云容在外边都不敢进来。”
“傻妹妹。”段云苏轻叹一声:“那地方离了便离了,你越是落魄,那些人便越是得意,以后便先跟着姐姐一起,那些欺负了你的人,都记在了心上,以后定是要一一讨了回来。”
段云容却是摇摇头,眼中带着伤痛与哀绝:“那毕竟是我的父亲,哥哥还在府中,我又能做些什么……”
段云苏一噎,她是忘了,不是人人都像她这般,放得下那血脉的牵连,自己早已不是那个段云苏,自是对将军府没有半分的眷恋。而段云容却是土生土长的熙国人,这里的女子受的便是这样的教育,自己哪里能拗得过来这千百年的规矩。
只是,段云容这独自熬着,又有什么用。
“太子可有去找过你?”段云苏问道。
只见段云容低垂着脑袋,轻轻地摇了两下,手指攥住那身上大氅,指尖微微泛白。
段云苏无奈地叹气一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却见她脸上露出难忍的痛意,轻轻地“嘶”了一声。
段云苏心神一紧,看着她掩饰的模样,再想起那带血的衣裳,脸色一下子便黑了下来,二话不说地捋起了她的衣袖。只见胳膊只是满是青紫,甚至还有未愈合的刀伤。她的眼光一寒,声音也带着几分凛冽:“身上可也还有?”
见她支吾这不做声,段云苏心中已是明白。她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按捺住那被激怒的心,这是多么丧心病狂之人,将人逼得走投无路也便罢了,还将人伤成了这般!
“大姐别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段云苏绷着脸唤来了谷秋:“你将我那些药都给拿了过来,先给三小姐上药。”
“是,小姐。”谷秋疾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