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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是一种农家特制的药膏，去伤效果特别好。
钟文娟忍着泪，寻了蜂腊，一边用力给他搓一边道：“妈这是怎么了？那么重的手，你一个大男人都吃不消，这要是伤在小霞身上，得把她打成啥样啊？”
“唉，一会儿吃完晚饭，我就叫大哥来接人。小霞在的时候，可不能让她再住在家里了。”
钟文娟愣住了，她男人可是出了名的孝子啊。婆婆在这个家里，那就是老封君一样的存在，全家除了耀祖谁都得让着她。不然保准闹得个天翻地覆。
可以说，婆婆现在靠着她们家吃喝，但还敢这么嚣张那纯粹是被丈夫给纵出来的。她都以为丈夫这辈子都不会跟婆婆闹了，哪里晓得，竟然为了女儿要把她给送走？
虽然送走了老太太她就轻松多了，可她还是忍不住道：“他爸，这样儿不太好吧，毕竟奶奶打孙女也不是没有的事儿，为了这个把老太太送走，怕是村里该戳你脊梁骨了。”
李顺荣叹了口气：“我能有啥办法啊？你没看出来吗？妈就是想破坏了小霞的婚事，好重新跟刘家谈彩礼的事儿。刚刚这一拐杖她是真的半点力气都没留啊。这要是打在小霞身上，还是打在肚子上，这万一要是伤着了哪个内脏，小霞指不定就得住院了。”
一住院这婚期可不得向后拖了吗？李顺荣想到这里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虽然他一向孝顺，可也觉得，这真的是太狠毒了一些。
钟文娟恍然大悟，忍不住有些后怕：“妈这也太狠了点儿吧？”
李顺荣苦笑：“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狠，大概是真恼了咱没听她的话吧。一会儿我去跟她谈谈。哎，你手咋停了，再搓搓啊！”
李顺荣擦好后背出来的时候，见李霞还在洗澡，他便去了李奶奶的房间，开门见山地道：“妈，你收拾收拾东西吧，我一会儿让大哥过来接你。”
“啥？你要赶我走？”李奶奶之前只当他是说着吓唬她的，哪知道他居然来真的。
“不是赶，是把你和小霞隔开。妈你那点心思我清楚，但是小霞和刘刚证领了，在北京也结了婚了，这次回来就是补办个酒席，你就是再闹，这事儿也已经定下了，刘家不可能再多出彩礼的。倒是咱家的名声，怕是就全没了。”其实本来就没啥名声了，李月现在可还和家里不联系呢。
李奶奶气道：“我是为你着想，你咋就这么不知好歹呢？你可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就那点子彩礼，你还要给那死丫头置办嫁妆，剩下的钱是够给耀祖盖房还是够给耀祖娶媳妇啊？”
“妈，一千多的彩礼不少了，村里的闺女有几家人得过这样的彩礼啊？再说了你这理由说出去也站不住脚，谁家娶个媳妇还得负责那家闺女的兄弟啊？”
“嘿，你还跟我扛上了，哪家闺女不得帮衬着兄弟啊？”
“那当初文娟的弟弟结婚来借钱的时候，你咋就死活不肯呢？”李顺荣幽幽地说了句话，这事儿是他心里的痛。
当初家还没分，钱都掌在老
娘手里，她一句不肯，他就是再想帮也没用。那以后，原本和自己处得挺好的小舅子就生分了，连带着岳家也不再待见自己了。
李奶奶气急：“好啊，我帮你守住家产，你居然还埋怨上我了。我李家的钱，凭什么给姓钟的使啊？”
“那不是一样的理儿吗？刘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什么要用来给咱们家娶媳妇。妈，耀祖有手有脚的，我也还活着呢。再说了，这回上北京，租的房和地，跑的手续哪一样不是刚子弄下来的啊。他出钱又出力地给咱家整了个赚钱的营生，咱该知足了。耀祖又不是废人，哪有让姐夫养一辈子的理儿。”
“你那种菜的摊子真支起来了？”李奶奶听到这里，便顾不得彩礼了。若这摊子真支起来，那可是个长久的营生，比彩礼这种一锤子买卖值钱多了。
李顺荣道：“按这势头下去，我明年冬天回来，就能给耀祖盖房子了。”
李奶奶一点不信：“这年头谁家不种菜啊？你就种一年就能盖房子？想太美了点儿吧。”
李顺荣也不跟她争辩：“妈，具体怎么样，你就看着吧。不过这年我是绝不能让你在我家过了。过不了两天，刚子肯定还得过来，你要是再给人家一次没脸，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小霞这个媳妇还不知要有多难当呢？”
“我还没那个死丫头重要不成？”
“妈，我已经决定了，这事儿本来就是你做错了，我总不能让小霞现在就住到刘家去。”
李奶奶看着刘刚一脸认真的模样，觉得脑袋都快要气冒烟了，她居然被自己最孝顺的儿子给赶出了家门。这要是让几个媳妇知道了，她还有什么脸？
可是看着儿子的模样，她也知道这事儿是没法儿改了，只得气哼哼地道：“不住就不住，不过老大家穷得很，那年货也置办得不咋样，你得把那只猪蹄给我带走，还得再装些干货。”
李顺荣应了下来。
于是赶在晚饭之前，李家老大就来把李奶奶给接走了，一起带走的，除了一只大猪蹄还有不少好吃的。
钟文娟倒不肉疼，过了几个月松快的日子，她哪里还会想要伺候这刁钻的老太太啊。如今手头宽裕，能用点小钱把这老太太送走，她真是做梦都快要笑醒了。
回来的这几天，她又要准备过年，又要准备李霞的嫁妆，时不时还要应付老太太这样那样的要求，她早就暴躁得不行。
李霞睡了个觉起来已是晚饭时间，见桌上只有李顺荣和钟文娟，她愣了一下问道：“奶奶呢？还在生气？”
钟文娟轻快地道：“没，让你爸送你大伯家去了。”
李霞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爸？”
李顺荣无奈地道：“你奶奶找事儿呢，你这就要出门子了，爸总不能让你最后在家当姑娘的日子都过得鸡飞狗跳的。”
李霞忍不住又想哭了。
爸爸那么孝顺，可为了自己，居然肯把
奶奶送走。她真是太感动了。
不过感动归感动，她是绝对不会提出要把那老太太接回来的。
钟文娟给李霞装好饭：“来吃饭吧。”
李霞默默扒饭，吃到一半忍不住问道：“爸，你们回来好些天了，有小月的消息吗？她过得怎么样？”
李顺荣道：“唉，看着就挺没规矩的，不过听说李同化对她还不错。小霞啊，你得空去劝劝她，让她别那么张扬，招人说呢。”
“爸，小月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啊，那就不是个内敛的人。刚子去接我的时候跟我说了，李同化现在做生意呢，说是赌坊的事都没咋掺和了，他要是真能脱离赌坊，好好做生意，对小月也是一件好事儿。”
“刚子咋知道的？”
“小月毕竟是我妹子，他可能不放心就让朋友去打听了吧。你们知道的，他人脉比较广。说起来，我还得给小月送请帖呢，我明天上午就去找她吧，爸，要是她愿意的话，我想请她和李同化一起来咱家吃年夜饭。”
李顺荣连连点头：“要是能劝他们回来，爸给你记头功。”
钟文娟也满脸期待。
当初重男轻女着实是伤了小女儿的心了。不过说到底，虽然疼李耀祖，但是小月她也是疼得，比疼小霞还要更疼些。小月那丫头倔得要死，和家里是说断就断，为此她都不知哭了多少次。
没有李奶奶的晚餐，吃得温馨而平静，饭后，李霞想要洗碗，却让钟文娟推出了厨房：“就这么两个碗，哪里用得着你来洗，陪你爸说说话去吧。”
“那我切点水果。”
大冬天的，水果就只有苹果和桔子了。
李霞倒也不挑，切了两苹果就出了厨房，对着正饭后一斗烟的李顺荣道：“爸，吃点水果吧，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嘿嘿，那有啥办法呢，爸不就好这口嘛！来闺女，跟爸爸下盘棋，咱父女俩可是好久好久没玩这个了，让爸看看你的技术退步了没有。”
李霞无语。
这年头娱乐少，一个村里有电视机的人家才三户，他们家自然是没有的。大家伙没事干，干得最多的除了打牌就是下棋了。
所以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对象棋都颇有研究。李顺荣看着憨实，但在象棋上却是颇有天赋，棋艺很是不错。李霞是他亲自教出来的，现在也能斗个棋鼓相当。
但是三个孩子中，李耀祖是压根儿就坐不住，李月也不喜欢，所以整到最后，能陪他下象棋的，居然只有李霞一个。
老父邀战，李霞这个做女儿的哪能不应，当下李顺荣便乐呵呵地摆下了棋局。
钟文娟洗完碗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父女俩盘膝对坐，认真下棋的模样。她是个臭棋篓子，但是看棋还是会的，左右也无事，便拿了毛线出来，坐在旁边边看边织，气氛倒是相当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