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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顺荣腾地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干嘛呢？没见这好好说着话嘛，做你的饭去，添的什么乱啊？这事也是你能管的，抓紧做饭去。”
他语气不好，自己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要是在老家，李顺荣这么一说，钟文娟也就蔫了，最多就软软的为儿子辩驳几句。
可如今，北京天高皇帝远的，少了李奶奶的坐镇，已然翻身做主尝过滋味的钟文娟哪里还会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当下眼睛一瞪道：“我说错了吗？她就是不盼她弟好。”
“不就是随便聊了两句吗？你上纲上线的要干嘛啊？”李顺荣皱眉继续吼，他其实很疼老婆孩子，平时在家都少有大小声的时候。但是看媳妇这架势，明显是想找事儿，他着实想不明白，明明在家里温婉贤良的老婆怎么出来就变成这样了。
钟文娟吼得比他还大声：“那是能随便说的嘛，给别人听见，还以为我儿子有多不着调呢？”
李顺荣道：“他本来就不着调，还不让别人说吗？哎，我说你再不进去，菜就在烧糊了。”
他大概猜出来她想干嘛了，为免她借题发挥，还是赶紧把她弄走吧。
只可惜钟文娟完全不理会：“没事，我煮汤呢。小莲小莲。”
李小莲从房里探出头来：“二伯母，什么事儿啊？”
“我有点事儿要跟你姐说道说道，你去把饭煮了吧！”
“好嘞。”
李顺荣皱着眉头道：“你说啥？你闺女儿家来了，你让侄女去做饭？你好意思吗？”
钟文娟翻了个白眼：“人小莲都没说什么，你抱什么不平啊，小莲啊，帮二伯母做个饭，你不会介意的哦。”
李小莲：
她能说介意吗？只能点了点头道：“二伯父，没事儿的，姐姐难得回来一趟，你们便陪她聊聊天吧。”
李霞眼观鼻，鼻观心，实在不想对她妈的行为进行吐槽。
李顺荣也没办法，只能看着钟文娟把锅铲交给李小莲。然后对李霞道：“你弟要开店，你给出多少钱？”
李顺荣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眼珠子瞪得都快凸出来了：“你又找小霞要钱？咱现在种菜卖菜，耀祖要开店，咱省着点总能把本金挣出来的，再说了，那不还有四百块钱没动呢吗？我也听你的，等以后再还刚子了。你怎么”
“你闭嘴，你以为这能挣多少钱啊？扣除本金还要吃要喝，还要分给小莲一份，要开店那得攒到什么时候去？李霞，问你话呢，别老想着让你爸给你出头。”
李霞气定神闲地看了她妈一眼，两手一摊道：“我没钱。”
相对于李顺荣的气怒，她其实还挺平静的。这样直接把问题摆桌上来，摆平了估计就能消停好长一段时间了。
钟文娟一愣，她想过许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这个一向顺从的闺女会给她这么生硬地回绝掉。她不太高兴地问道：“你怎么会没钱？”
“妈，我去年一年挣的钱，除了留一点花用，全都给了家里了。现在工作也给你整没了，你让我上哪儿弄钱去？
”
说到工作，钟文娟也有些后悔，但仍是道：“你那老板娘不对你挺好的嘛，你跟人家求求情，没准她就让你回去了呢？”
“她现在新雇的两个小姑娘做得好好的，让我回去做，那两姑娘不得失业啊。再说了，人家也是亲戚帮忙介绍的，哪里有为了我得罪亲戚的道理？”
钟文娟有些怅然：“是亲戚啊？”
“不然呢，你以为北京工作真那么好找啊？轻松钱不少的一般都是关系户。我当初算是走运了，火车上碰上了刚子，他念着我是同乡，一个人只身在北京不容易，所以才托翠云嫂子给照顾照顾。”李霞一句话把她妈让她再去找活的话给堵死了。
本以为这回她该没话说了，哪知她张口便道：“那不还有刚子嘛，他的工资不少吧，你从里头拿点出来。你这个月的五十块还没交给家里呢！”
李霞深知她妈的德行，倒也不觉失望，李小莲在厨房把这话听个正着，愕然半晌后摇了摇头，二伯母在村里瞧着不声不响的，想不到居然能浑成这样儿，怪不得李月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半点都不留念呢。
李顺荣却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钟文娟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啥来。李霞怕他气出个好歹，连忙安抚地拍着她爹的背：“爸，没事儿没事儿，不生气啊，深呼吸，吸，呼。别站着了，快坐下来吧。”
钟文娟看着丈夫，只觉他是恨铁不成钢，撇了头只盯着李霞瞧。
李霞不慌不忙地安抚好老爸，才道：“妈，刚子的工资你就别想了，那工资卡还在他妈那里呢。我跟刚子现在都靠着刚子的补贴过活，原本我有工资，给了你们一点，生活还是不成问题的，现在嘛，我也只能跟着刚子在部队里混吃混喝了，好歹吃住都不用花钱。”
哭穷谁不会啊，李霞半点压力都没有地开始扯谎。
而且她也没说错啊，她的工作的确没了，刘刚的工资卡本来就在他妈那里。
钟文娟大概没想到会这样，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你说啥？他的工资卡居然在他妈那里？你怎么这么没用啊，那刘刚明显看重你，房子都落你名下了，你居然连张工资卡都弄不来？”
李顺荣已经气无可气了：“我看这样正好，省得你一天天的就知道惦记着从闺女手上要东西。”
“我这是为我自己要的吗？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但凡你有点本事，我至于想方设法地坑闺女？”
李顺荣看了她几秒钟慢吞天地道：“文娟，咱讲话讲良心，跟我这二十年，你是没过得多富裕，但也没饿着过你吧。村里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咱们的日子已经比以前好了，你怎么还作上了？”
钟文娟噎住，半晌才道：“我现在在教育闺女呢，李霞，你听妈的，你得把这工资卡要到手上来。”
“要来好把钱都给你吗？”李霞站了起来：“妈，有些话我不想讲得难听，但这不代表我喜欢任你剥削。我把你们从村里带到北京，给你们整了卖菜这么个营生，是因为觉得你们在农村太辛苦。可你不能得寸进尺，因为我好说话，就非得把我连骨头都敲碎了吸骨髓。以后除了我主动给爸送的东西，别的你们就别想再沾了。”
她的声音始终平静，但落在李顺荣的耳朵里，只觉得愧疚已极
。
钟文娟更是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反了你了，居然跟我这么说话，我可是你亲妈。”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妈，我已经出嫁了。”
“你，你，你奶奶说的没错，就该把你留在家里，省得一嫁人，心就都偏得没边儿了。”
“偏心的是你吧，妈，别逮着我一个人可劲儿的欺负，哪天我心真凉了，你就老无所依了。”
“放屁，没了你我还有小月和耀祖呢！”
“是吗？那你就靠她们去吧。”她拎了包直接往门外走。
李顺荣知道女儿这回是真发火了，他看着她的背影，悲凉地叫了一声：“小霞”
李霞没有回头：“爸，你好好保重身子，我有空会再来看你的。”
钟文娟恍然觉得心空了一空，可很快，这种感觉就被熊熊燃烧的怒火盖了过去，几步冲过去想抓住了，口中还在叫着：“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李霞身子一侧，直接避过了她伸来的手，神色淡然地问道：“还有事儿？”
“我我，你不能这样对我。”
“这话我也想对你说。”
“说啥呢？”李耀祖成门口塔拉塔拉地走了进来，也没觉气氛有什么不对，看到李霞在还挺高兴地问了一句：“姐，你回来了啊，给我带吃的没？”
“带什么带，你姐压根儿就不打算管你了。这就是个白眼狼，咱们家白养到她这么大，一嫁人，就啥也不顾了。只管着自己过好日子，哪里管得家里还吃糠咽菜。哎哟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没良心的丫头啊。”
李耀祖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吐出一句：“妈，你这模样跟奶奶撒泼的时候好像啊。”
钟文娟僵住。
李霞差点笑出来，可止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啊：“妈，想来今天有我在，是不可能有胃口吃饭的了，那就这样吧。”
这次她的离开，钟文娟没再阻止。
李耀祖看着李霞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再看看李顺荣和钟文娟，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爸妈，你们跟我姐吵架了？”
李顺荣哼一声撇过头去。
钟文娟则抹了把泪：“还都是为了你个小兔崽子。”
“为了我你还和我姐吵架？妈，我可还指着我姐给我开个店呢，你倒先把她得罪了，那我怎么办啊？”
李顺荣操起杯子就往李耀祖身上砸，准头不够，咂到了地上。搪瓷的杯子掉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把李耀祖惊得一跳：“爸，你干嘛？”
“干嘛，我打死你个兔崽子，我好手好脚地生给你，站起来比我都高半个头。见天的不想着自己好好努力，就想着从你姐那打秋风，你这话说出来都不觉得羞愧的吗？”
李耀祖茫然半晌：“妈和奶奶不早说了嘛，我有两个姐姐帮衬呢，根本用不着那么辛苦。”
李顺荣心中一梗，一下子瘫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