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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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幼菡同样的瞠目结舌,她觉得有些晕眩,朱红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半响,才扶额,颇为苦恼的喃喃道:“等一下,先等一下,让我想想。荣郎,我怎么记得当时你明明是被皇上捡来的呀。”

    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个时候姐姐已经嫁给了乾元帝,而为了摆脱家中继母试图将她送给当时的一个权贵,姐姐索性将她带在身边养着,依靠乾元帝军队的威势来震慑继母。

    有一天乾元帝突然领回来一个小男孩,也没有解释什么,只说对这男孩很投缘,让姐姐好生照顾着。

    “你没记错,当时我是被陛下捡到。与其说是捡到,不如说赵真特地领着我去找乾元帝的。”顾嘉荣既然决定将一切都告诉庄幼菡,自然就没想着隐瞒:“赵真是当时照顾我的人,她是皇上身边赵公公的胞妹。”

    顾宣和已经放下了小脚丫子,坐在小床上,两只小手努力的扒拉着床边的栏杆,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他只是以为父亲不过是一般的权臣,没想到竟然与皇上有这样的渊源,难怪他在乾元帝身边态度显得与一般大臣不同,要轻松放肆的多。而乾元帝也多对他纵容有加。

    “赵真姑娘我倒是记得,当时她已经受了重伤,待看到你有了人照顾之后,再也支持不住,就去世了。那时候你哭的很伤心,赵公公为她收殓入葬,原来竟是兄妹。”想起那个护着顾嘉荣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来找到乾元帝,庄幼菡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子敬意。

    眼中闪过一丝伤感,顾嘉荣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我母亲姓阮,名萱菏,皇上当年与我母亲两家口头上有婚约,本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接下来的故事便就显得有些寻常了,软家是一方地主,乾元帝的父亲是秀才。两家的母亲便在口头上约定,等孩子长大就成亲,当时两家人倒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只可惜的是乾元帝的命不太好,他的父母不幸染上重病,花费了大笔的钱财仍没能救回来。家道中落之后,女方家的长辈便觉得有些看不上眼,不想让女儿嫁过去受苦,便有了悔婚的打算。更巧的是,当时太守家的公子突患重病,有道士批命,须得找一个姑娘成亲冲喜,偏按照生辰八字出生地点竟是找到了他母亲。

    这下子,阮萱菏的父母大喜过望,而且太守夫人遣人来传话,这成亲之后,那便是少夫人,竟就这么不顾婚约的答应了下来,反正当时的约定只是口头上的,并没有实际定下来,况且乾元帝的父母已经过世,阮家想要反悔便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为了儿子的病早日康复,太守夫人雷厉风行,浩浩荡荡的聘礼竟是直接抬进了阮家。直到这个时候乾元帝和阮萱菏才知晓,她竟是被父母偷偷给订了亲。

    当时两个人年纪正年轻,乾元帝更是年少轻狂的性子,直接便冲到了阮家理论,却被嘲笑癞□□想吃天鹅肉,狠揍一顿被赶出了阮家。

    而阮萱菏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情,便是偷偷的逃出家门,来找到乾元帝,让乾元帝带她远走高飞。只是当时乾元帝年少气盛,又刚刚被讥讽嘲弄,遍体鳞伤,便口出恶言,将心爱的女子羞辱了一顿,把她拒之门外。

    当冷静下来的乾元帝后悔的之后,已经晚了。阮萱菏已经被强行圆房。说来也奇怪,圆房之后,那太守公子的病情渐渐的好转,竟真的康复了。

    乾元帝见事情已经成为定局,曾在阮萱菏回门的时候偷偷的远远的看了她一眼,发现心上人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朱环翠饶,有着说不出的贵气美艳。便心中认定阮萱菏已经被富贵迷了眼,纵使心中气愤难忍,可他当时不过是一介布衣,就离开了这伤心之地,想要去闯出一番事业来。

    当时的赵宜与赵真是乾元帝与阮萱菏从集市上买来的一对孤儿,两人做了决定,赵宜跟着乾元帝,而赵真则跟着阮萱菏,等两人成亲,便将这对兄妹的奴籍给销了。

    乾元帝离开的时候,谁也没有惊动,悄无声息的便走了,可是没有瞒过赵宜的双眼,他偷偷来与妹妹告别之后,便连夜追了去。

    本来故事到了这里,就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是阮萱菏才嫁给太守公子半年,便有镇南王举兵谋反,登时天下大乱。各个地方有些势力的都各自划地为王。到了后来,还真给乾元帝闯出了一方天地来。

    他坐拥两座城池,自立为王,很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当时庄幼菡的姐姐一眼就相中的乾元帝,与其被继母送去给一个老头做填房,她还不如赌上一把。

    在她巧妙的设计下,乾元帝英雄救美,庄妙澜顺利的将自己嫁了出去,还顺便带走了胞妹。庄家见乾元帝拥兵自重,竟是捏着鼻子认了,愣没敢上门闹事。

    只是阮萱菏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她身为少夫人,姿容出众,却不会讨好那太守公子,只成亲当晚圆房之后,便再也没有同房。那太守公子本就是风流性子,身边美婢成群。太守夫人见儿子已病好了,高兴都来不及,哪会为了一个冲喜的儿媳妇约束自己的儿子。

    没想到的是虽只一晚上,阮萱菏却是怀孕了,本来这是一件喜事,偏偏她才怀孕七个月,便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因为怀孕时间短了近三个月,那太守公子便认定这孩子不是他的种。即便后来滴血认亲,他仍旧抱着怀疑。因为他的态度,阮萱菏在后院的日子就难过起来,被他非打即骂,甚至当做粗使丫鬟使唤。

    虽说阮萱菏家只是普通地主,有近百亩良田,但她本人却是被娇宠长大的,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而顾嘉荣的日子就更难过了,阮萱菏便偷偷让跟在她身边一直伺候她的赵真将孩子送到太守家的庄子上养着。太守夫人看在是自己孙子的分上,对阮萱菏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的是,后来乾元帝带兵四处征战,竟攻破了阮萱菏所在的郡县,两人便意外重逢。乾元帝身边当时有娇妻在侧,他心中又认定阮萱菏是贪慕富贵,便炫耀似的命人将阮萱菏带来见他。

    当时的阮萱菏在坐月子的时候,被那太守公子殴打折磨过,生生落下了严重的病根,及后来又拖着病体做繁复的劳作,身体早已经垮了下去。

    见乾元帝的时候,她也不想失了风度,换上一身曳地长裙,手腕上带着的是乾元帝送银镯,发髻上插的是乾元帝亲手磨的香木钗。待乾元帝迫不及待的嘲弄与她,说可以纳她为妾的时候,阮萱菏便抽刀自刎,死在了乾元帝面前。

    若仅仅是这样,乾元帝就感叹几句也就罢了,没想到的是,他身边的赵宜竟是放声大哭,乾元帝才知晓,赵宜去寻他之前见自己的妹妹。而阮萱菏便将她嫁妆里压箱底的银钱全给了赵宜,且吩咐赵宜不准告诉乾元帝,好好照顾他。

    那笔钱便是乾元帝起兵时候最重要的一笔银子,又加之乾元帝替阮萱菏收殓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竟是大大小小布满了淤青伤痕,得知她在太守府里过的竟是这般煎熬的日子,一下子勾起了乾元帝曾经的爱恋来。

    少年时期倾心的爱恋,自刎是绝艳的惨烈以及最后知道内情的愧疚让阮萱菏成为了乾元帝心底最柔软的悸动。

    顾宣和听到这里,已经开始鄙视起乾元帝来,真是渣渣一个,明明人家姑娘不是自愿的,都找他准备私奔了,他竟然认定那姑娘贪慕富贵,真是脑子什么回路啊。尤其最后去找人姑娘炫耀,简直就是心胸狭窄。

    若是那阮萱菏真的点头答应乾元帝的提议,做他的妾,那还真的会被乾元帝打心底里鄙夷,最后不过是被当做玩物一般,腻了便被抛之脑后。

    顾宣和小床的栏杆刚好到他脖颈的地方,无意识的咬着那栏杆磨着牙床,心里念头不停的转动,猛然发现,那阮萱菏最后的自刎,恰恰是为了让乾元帝能够好好的照顾顾嘉荣。

    单单是一个赵宜和赵真便能得到乾元帝的另眼相看,更别提她死后,基于内疚,以乾元帝的性子,定能让顾嘉荣在这个乱世中衣食无忧。

    “母亲死后,皇上曾去找过我,只是当时那庄子遇到几个流匪,赵真便带着我逃了出去,那几年她一直护着我,直到后来她听说了皇上的所在的地点,才带着我去寻他。”顾嘉荣语气淡淡的,其实赵真打算,哪怕乾元帝不愿意养他,总归还有赵宜在,赵宜总不可能不顾自己的妹妹。

    那你的母亲死在皇上面前,你怨还是不怨?庄幼菡只抓住顾嘉荣的手,十指扣住。荣郎不愿意说,她又何必追根问底。总归她现在在他身边就够了。

    “其实皇上当时本想将我送到另一户富贵人家身边养着,只是我不愿意。后来皇上被敌军包围,整座城池都被困,他与我睡在一处,那时候我还小。大概觉得对不起我母亲,便想要将我送出城去。当时我做了一个梦,告诉他,我梦见了一条龙从地下钻出来腾空而起,冲入云霄,卷起滔天巨浪。说来也奇怪,第二日竟然发生了地动,底下泉水喷涌而出,敌军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冲得七零八落,那危机竟就这么解了。”顾嘉荣说的有些口干,端起茶水喝了两口,自那之后乾元帝便将他当做福星一般,带在身边养着。

    养着养着,便养出了感情来,那时候乾元帝还没有孩子,真真是将顾嘉荣当做儿子来养。

    庄幼菡愣了一下,看起来乾元帝对荣郎的态度参杂了太多的其他情绪,眼神猛然扫过顾宣和脖子上的那条红痕,忍了又忍,才说:“难道皇上将平安当做了婆婆的转世?这,这太荒谬了。”

    “这便是皇后娘娘打的好算盘。说来也巧了,据说我娘亲出生的时候也是意外早产,时间恰好是三月三的上巳节。脖颈处的红痕怕是当成自刎时候的伤疤。”顾嘉荣冷笑了一声,任谁的儿子被这般算计,都不会容忍,更别提阮萱菏在他心中本就较之寻常母子感情更加深厚。

    他永远都记得他被那禽兽不如的生父毒打的时候,是母亲死死的护着他。

    “那……那皇上真的对平安起了心思?”事关儿子的未来,庄幼菡竟是半点不敢想下去,一下子就方寸大乱,急急的拉着顾嘉荣的袖子,六神无主的问道。

    难怪当初那李嬷嬷说什么天大的造化,我呸!这算什么造化,她疼爱的幼儿怎可能去做一个男人的娈童,哪怕那个男人是皇上也不行!

    “平安太小了,即便皇上认定他是母亲的转世,他现在只是一个奶娃娃,皇上可没这么禽兽,你暂且放宽心,一切有我。”朝夕相处一同征战这么多年,顾嘉荣对乾元帝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

    只是等到平安长大,那就不好说了。蹙起眉头来,顾嘉荣觉得自己必须未雨绸缪才行。

    沉默了好一会儿,屋子里静悄悄的,顾宣和觉得木头栏杆太硬了,随手拽起小被子的一角,继续磨牙床。哼,那老男人果然想要对他图谋不轨!

    “我知道了。”庄幼菡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随即露出了一声冷笑:“荣郎,那皇后娘娘的召见,我去还是不去?”

    知道了内情,庄幼菡心中竟是真真膈应死了。真是她的好姐姐,难道就没有想到平安也是她的外甥吗?

    若是皇后需要庄幼菡做什么,凭借当初皇后对她的情谊,她一定二话不说毫不犹豫的帮忙,只是皇后不应该用她的儿子做筏子,而且,真相竟叫她如此的接受不了。

    庄幼菡真的不想仇恨皇后,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原谅皇后的所作所为。

    “随你高兴,若是不想去见皇后娘娘,那你就别去,莫怕为难。左右现在后宫还影响不到前朝。”顾嘉荣拉着妻子的手,口气温和却大气,反正万事由他顶着,皇后现在只顾得太子,绝不敢在做什么的。

    “去,怎么不去。”庄幼菡深吸了一口气,才扯了扯嘴角,双眸之中带着冰凉的冷意:“既然我的好姐姐这般三番五次的召见,若不去一次实在说不过去。我还想知道,她又想对我的平安做什么?”

    既然庄幼菡决定下来,便早早的准备起来。再一次跨入凤寰宫的时候,她有着一瞬间的恍惚,竟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触。谁能想到,她与皇后两姐妹竟会走到今天这般田地呢。

    只一瞬间,庄幼菡便收敛起了有些涣散的心思,脸上表情淡淡的,既不热情,也不刻意故作冷漠。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还未行礼,庄幼菡便被皇后拉住了手,她也就顺势起身。

    “我盼望了许久,妹妹可算是来了,莫不是心底还怨着我这个做姐姐的。”皇后穿着一件白色长裙,裙边上绣着精致的花边,套着一件朱红纱衣,看似随意的穿着却是表示对庄幼菡的亲昵。

    庄幼菡心底冷笑,并没有接话,反而轻巧的转移的话题:“我听说太子大好了,姐姐该高兴才是。”

    说道太子,皇后脸上带着舒心的笑容,直拉着庄幼菡进了内殿。李嬷嬷见状忙命宫女沏了一壶新进的雨前龙井,端上了八色点心,满满的摆放了一桌子,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庄幼菡瞥了李嬷嬷一眼,这老货,哼。

    “妹妹今儿终于来了,原本我是不想告诉妹妹的,只是这事儿事关平安,到底不能永永远远瞒着你,与其你胡乱猜些有的没的,不若我亲口告诉你。”皇后坐在黄花梨软榻上,拉着庄幼菡的手,满脸都是愧色,连连叹息。

    庄幼菡脸上带着疑惑,似忍不住一般的追问:“到底平安怎么了,姐姐派人来传话,说的云里雾里的,叫妹妹寝食难安日夜难眠,就怕平安有个闪失。”

    皇后见庄幼菡焦急的样子,心中颇为满意,脸上却带着难言之隐,待庄幼菡急了,吊足了她胃口,才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妹妹可知晓,陛下心中住着一个人……”

    庄幼菡恰到好处的惊呼了一声,面露震惊,听着皇后将顾嘉荣说给你她听的那些个内情又说的一遍。

    用帕子捂着嘴巴,看似惊讶异常,实际却是抽搐了一下。皇后娘娘说的可比顾嘉荣那干巴巴的叙述要精彩多了。

    总之就是强调乾元帝对阮萱菏的情深似海,而她则被蒙在鼓里,既得不到丈夫的心,又没能保护好太子,反正不知情的人听起来定会为她愤愤不平,简直叫人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待最后皇后已经是泪水涟涟,抓住庄幼菡的手,连嗓音都哽咽起来:“当时我昏了头了,才做出了这么个决定,是姐姐对不起你,你随便打我骂我都可以,可千万别与姐姐生分了,姐姐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手指头藏在宽大的袖子里,庄幼菡狠狠的掐住自己滑嫩的大腿,拧起一小块肉来,死命的扭了一下,痛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呜呜呜呜,指甲有点长,该不是下手太重掐出血来了吧。

    泪眼婆娑的望着皇后,庄幼菡眨了眨眼,泪珠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姐姐说的什么话,若是没有姐姐,又怎么有妹妹今天呢?姐姐不说妹妹竟是不知道当初姐姐过的如此艰难,呜呜呜……”

    实在说不下去了,庄幼菡便抱住皇后,抽泣起来,一下子姐妹俩抱头痛哭不已。

    待两个人哭够了,停歇下来,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庄幼菡觉得自己的大腿已经掐的没感觉了,双眼哭的红肿。伶俐的宫女忙端来了水盆取来帕子给两人洗脸,重新上妆。

    皇后自觉已经说开了,料想庄幼菡会顾念幼时的情谊,她望着庄幼菡因为哭过之后而显得更加楚楚可怜的娇美样子,心里头叹息了一声,妹妹倒是嫁了个好男人,而她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在皇宫之中苦熬。

    只盼望着太子能够早日身体康复,不然她还有什么念想呢。

    带着不少赏赐出了凤寰宫,庄幼菡小心的避开,挪动着发疼的大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才刚刚回到正屋,就忙叫丁嬷嬷去紫金化瘀膏来,自己则坐在床上,小心的撩起裙摆,脱下了亵裤。

    “怎伤得这么严重!!”丁嬷嬷倒抽了一口冷气,那白白嫩嫩的大腿外侧满是淤青,高高的肿起来,显得十分的可怖。

    庄幼菡当然不好说是因为哭不出来自己掐的,只叫丁嬷嬷快给自己上药。

    “得把淤血推开了,夫人且忍着点疼。怎这般不爱惜自己,国公爷知晓了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呢。”丁嬷嬷揉开药膏,一边给庄幼菡推揉一边数落起来。

    乾清宫里,乾元帝放下了御笔,神色淡淡的望着赵宜:“你说,皇后召见定国公夫人,告诉了她关于萱菏的事情?”

    “回皇上的话,确实是这样。”赵宜老老实实的回话,忍不住皱眉,萱菏小姐都去世这么久了,皇后何必说给定国公夫人听呢?

    “她倒知晓的多。”乾元帝神色淡淡,不喜不怒的叫人猜不出是什么心思。

    ……

    ……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停电,码字速度慢,这么晚才更新,妹纸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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