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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冯振阳相识十多年,很少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更是不曾见过他掉泪,即使是受他五叔的蒙骗颓废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过?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上一辈的事情谁能料得到呢?如果这个世上的事情都能提前预知,那么我和冯振阳就不会相遇,相爱。
我心里都明白,可核实真相之后,我……已经无法面对冯妈妈,更无法面对冯振阳。我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们?仇人?不可能,说我没有良心也好,不孝顺也罢,我对我的生母始终是毫无感情,难道我还要狗血的报仇?
可我又心有不甘,害死了人的罪犯凭什么逍遥法外?我的母亲死了,他们凭什么还能活的好好的?杀人不该偿命么?我曾经敬爱冯妈妈,许正是因为这一份尊敬,如今真相戳穿,我便是不可置信,也有几分恨意。
我能如何?打官司?重翻三十多年前的旧账,又或者杀了冯妈妈?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在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好无力,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
“冯振阳,没什么可对不起的,这不是你的错。”此刻同冯振阳说话,我的心十分纠结,我将心痛与曾经的柔情一并隐藏,冷冷道:“就这样吧,永远不要再联系了。”
永远,那是多远?一生一世?永生永世?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多么浪漫的词……
黑暗里,我与冯振阳四目相对,冰冷的几个字出口,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冯振阳这一回并不如之前那般死缠烂打,又或者嬉皮笑脸,这种事我们谁也笑不出来。
沉默了许久,不知有多久。耳畔响起冯振阳温润而夹杂悲伤情绪的声音:“好,永远不再联系,我答应你。”
“沈佳瑛,让我再送你最后一次,反正以后不再联系,也不介意这最后一次吧?”我看的出来,冯振阳刻意收起情绪,若非万不得已,他一向不喜欢人家看见他脆弱的样子。
既然告别,那么就好好的告别吧,毕竟相识十多年。正如一个故事要结局,那也不能烂尾是不是?于是我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理由,答应让冯振阳送我回家。夜色朦胧,一路上我们默默无言。
“沈佳瑛,我爱你。”这是分别时,冯振阳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天晚上冯振阳是开我的车送我回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家,我想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那个最温暖最真实的冯振阳。
后来再见面时,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我几乎都不认识。
那天之后,我将一切都埋藏在心底,除却不再见冯家的人,我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快节奏的帝都生活,复杂而奢华的娱乐圈。
初春到来,帝都转暖,与冯振阳彻底断了联系。但我的生活依旧不能平静得像一滩水,与冯振阳不相见的第二个礼拜,厉南打来电话。
当时我正在公司里和容芳谈事情,容芳说最近有一部古装玄幻电影,这是一个走向大荧幕的好机会,倘若这一次争得这个女主角的机会,那么以后就犯不着去拍太过冗长的电视剧。整个演艺重心都可以转向电影节,在未来进军好莱坞也不成问题。
“佳瑛,这个机会你可要把握好啊,试镜的时候好好表现,别紧张。”容芳一边递给我试镜用的剧本一边孜孜不倦的叮嘱,虽然我已经演戏十多年,但拍电影还是头一回。因此容芳不免担心。
我接过剧本,向容芳点头道:“我知道,下周三我会好好表现的。”
说实在,我的确也是有几分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拍电影。电影这东西看起来好像和电视剧没什么差别,但还是有差别的,差别具体在哪儿我也说不上来,唯一可以这部电影的导演不是很好相处。拿容芳的话说,他已经不是导演了,更不是演员了,他现在基本已经走向艺术家行列了。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拍好电影。这就是国内最知名的冷幽默之王朱景夜,他的作品是圈子里出了名儿的好,他的怪气脾气也是圈子里出了名儿的。
就是当年我的生父厉南也被他骂过,我那个生父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当初朱景夜一部电影将他捧红之后,他恩将仇报在公众场合说朱景夜人品如何如何差,然而三十多年过去了,朱景夜在影坛站稳脚跟,成为影坛一代不可复制的老艺术家,备受众人尊崇。
厉南却因为出轨杀妻事件而身败名裂,从此销声匿迹,说的自私一些,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见厉南。在我心底里,我的父亲只有沈天。
偏偏我不想见他,他就得找上门儿来。我正将剧本往包里揣,手机忽然响了,我不紧不慢的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微微扫了一眼闪动的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个我很不想见的人——厉南。
我不想让容芳知道这些复杂的事情,便起身往外面走去,语气不觉得变得冰冷:“有事么?”
“佳瑛啊,最近过得好么?”厉南沧桑的声音通过手机流入我的耳中。
我很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但不管怎么说也无法改变他是我生父的事实,于是我尽量耐着性子:“还行,我还有事要忙,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等等!”厉南一听我要挂电话,急忙阻止,接着支支吾吾结结巴巴道:“那个佳瑛啊,爸爸最近遇到了点儿困难……那个手头有点儿紧……”
爸爸,困难,手头有点儿紧?这不就是管我要钱么?呵!原来如此!我瞬间恍然大悟,啊说什么不愿意看见我痛苦都是假的,最重要的还是想要和我相认之后管我要钱吧!
按着管理,这样的人通常都像个无底洞,我不知道厉南是不是无底洞。是或者不是,都无所谓。他是我的生父,我可以帮助他,但绝对不会傻乎乎的任由他掏空。
对于厉南,我的态度一向是冰冷:“什么困难?”
“你妹妹……额……就是我的养女,得了重病……一个星期前才检查出来的!我……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厉南说话的声音都在哽咽。
他还有个养女?他管我要钱是为了这个养女?作为一个意志力不太坚定的女人,我半信半疑:“养女?什么病?需要多少钱?”
“肺癌,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没有能力,当年让她重感冒之后留下后遗症!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她才二十多岁啊!”厉南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沉重而悲悯。
肺癌!这不是绝症么?我的心咯噔一下,顿时感到很不舒服。
听厉南的语气不像是假的。这种事情,就是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但凡我有能力也都会出手帮助。更何况是我生父的养女。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的心情也莫名的沉重起来。也许是怜惜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生命。也是可怜厉南失去相依为命的女儿,于他而言,那个女孩子才更能说是他的女儿。
而我……其实不过是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于是我的语气比方才好了许多:“您也别太自责,这个时候自责也没有用,你们在哪家医院?什么时候要钱?”
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与女儿有感情的父亲,再怎么败坏,我相信也不会拿自己女儿的健康开玩笑。我对厉南是抱有成见,但人命关天的事儿,我相信他是不会胡说八道的。
“就在市医院,医生说,她需要做手术,否则活不过两个月了。后天动手术……”厉南的语气里除却担心就是愧疚:“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是不会找你的,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这个父亲…”
"明天我带钱过来,需要多少钱?"我打断了他的自责,先格外沉重:“明天早上,我联系你,哪间病房你告诉我一声。”
“需要二十万左右…”厉南说出来的数字吓了我一跳,在我的印象里,做一个肺癌的手术也就是两三万,当然那是在清河城。其他的癌症,晚期的也是十万左右。
北京的价格我还不大清楚,不过大医院的价格也都差不多哪儿去,如果严重一些,大抵就是十多万。可是十多万,也未必能手术成功。人的生命,怎么就这样脆弱?
也许是年纪大了,我变得愈发多愁伤感,在面对旁人的生离死别时总还是忍不住感叹一番。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取了钱去医院,买了一些水果寻着厉南所说的病房去,得了肺病的人是闻不得花香的,我也不能买花,唯有买点儿水果。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儿,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哎,若是挨不过这一关,只怕她的生命就得永远停滞在二十多岁。如今想想我虽然遭遇了许多的挫折,可跟这个女孩儿比起来,我是很幸运的,至少我的身体健健康康,小的时候有病有痛,也不曾因为缺钱而落下什么病根儿。
“你还有没有良心!我活着的时候你拿当摇钱树!我现在都快要死了!你还要利用我来坑你自己的亲女儿!”病房的隔音效果算不上太好,刚刚走到门口,我便听到女孩儿气虚喘喘的嘶吼,几乎快要断气的嘶吼。这个声音,我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然而,这个声音的主人我的确很熟悉。推门的瞬间,我看到的是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容——韩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