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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身贴身锦袍,衣料高档,但衣饰却是典型的仆从。只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人是权贵家族中的高级仆从,有着类似管家之类的身份。
贝雕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吃惊,只打量这人两眼,就爽快应声道:“去哪儿?带路。”
这人没想到贝雕会应得这么痛快,竟然连他身份来历都不问就答应了他的邀请。几乎是错愕了两秒,他才做出反应,躬身邀请贝雕登上他让人准备马车。
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半个多小时后,停在费季城西北商业区的北仑茶楼下。
北仑茶楼是费季城中的四大茶楼之一。这里的红茶有独特的冲制方式,醇香而不涩口,极受权贵们追捧。这里优雅清净的花园风格更是讨好贵客们的口味,尤其是花丛中错综相布的小巧喷泉,让作为茶座背景的小花园如微缩的山水景色,相宜得章。一眼望去,美如幻化,给人带来非常舒畅的环境享受。
风灵曾今去过四大茶楼中的另一个,但那个茶楼属于简谱的茶艺风格。简单古朴的房间里,摆放着齐全而上等的冲茶、泡茶、洗茶、品茶等一系列茶具。那座茶楼每个房间都不宽敞,但为数不少的品茶间里,每一套茶具都迥然不同,风格百千,却没一个掉价的。和眼前这个注重饮茶环境的茶楼相比,二者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却各有千秋。
那个穿着贴身锦袍的男子一路把风灵引上三层楼阁。北仑茶楼的大多数座位都是没有任何遮挡的坐席,只有在三楼特设了四个封闭的房间。风灵就被引入这四个房间之一,而屋门之内,只孤零零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左右并无随侍。
这个人,在万辉国非常有名,风灵也早就了解了他不少事情。只是这种局面下,她这个初次见面的人不能表现得和人家很熟。
于是“贝雕”大大咧咧坐在这个年轻人对面,斜眼歪嘴。带着一种很刻意的狂傲问:“请我喝茶,你这排场也太小了点儿。我叫贝雕,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下面该你了。这位大老爷。您贵姓?”
年轻男子轻轻笑了笑,对贝雕粗鲁的打招呼方式没怎么在意,直接说道:“我叫亚恒,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贝雕“很意外地”眯起了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道:“如果我没听错,你和万辉国的亚恒亲王同名?”
年轻男子笑了笑,却没做回答。但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放在这种场合根本就像是在很自傲地宣布:“我就是那个亚恒亲王!”
亚恒亲王在万辉国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他在万辉国的地位,基本就等于第一王子,也就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
作为现任万辉国国主的侄子,他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地位,一是他的各方公关十分成功。二是他有治国之才。这种才能用到自己的领地治理上为他积攒了很好的口碑。三是他很会收买民心,当然,也是他比较能体恤民情。万辉国许多新政务的实施、旧政务的改革上,他都提出不少切实可行的、对公民、百姓有好处的举措,而且这种举措还很难得地可以与贵族阶层实现共赢,当然就博得了满堂彩。
而他之所以能成为万辉国王位的第一继承人,最根本的原因是——现任万辉国主不生养!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任万辉国国主始终无法生育自己的后代,哪怕是他先后换了三个王妃,在自己的三个老婆身上努力耕耘了整整十五年,都依然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这种事儿落到那些神殿的祭祀眼中,就生出了国主被神明厌弃,不允许他拥有后代之类的解释。
这种解释对现任万辉国国主来说可以说是政治上致命的软肋。几乎就因为这个原因。尽管现任万辉国国主治国能力非常有章法,也难保自己的王位不被人诟病。
在他治国的短短十数年中,万辉国本来走向低谷的经济被拉了起来,商贸在他手里逐渐繁华,全国各地的粮食仓储也终于能够满足战略要求。在他的治理下。大多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丰足起来,各地领主的税收额也随之增加,使各地领主得益颇丰,过得也滋润了。甚至在北边防线上,士兵的待遇都得到了提升,这让亚恒在军队中也有了一定的人气。
但这一切,都被一个“被神厌弃”的推论给削平了去。每个人评价起现任国主,都是一句话:“如果不是他把国家治理的不错,我们绝对会把这个被神明厌弃的国主赶下王座。”
在风灵看来,现在这个万辉国国主实在是个可怜的家伙,明明有才能又有付出,明明做得很出色,却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判定为不被神明喜欢,因而被抹杀所有功绩。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位置始终不怎么牢固的万辉国国主在妥协、讨好、分化、挑拨强大的贵族阶层的同时,也不得不启用一些像吉格?保罗这种平民出身却有才能、又听话的人来为他办实事儿,并稳固自己的统治。
在这所有的基础之上,万辉国国主还不得不面临另一个现实——他的王位迟早要交给自己的某个侄子。
而这个亚恒亲王,是最符合万辉国国主口味的侄子。亚恒从十多岁时就喜欢研究政务。还只长到万辉国主半身高的时候,他就经常跑到国主身边大胆地对当前政务发表意见,并求教问题。这种大胆而又虚心的展现方式,让万辉国国主很有一种教养未来继承人的欣慰感和成就感,顺理成章的,他也就逐渐坐稳了未来继承人这个位子。
现在被亚恒亲王看上,并被邀请来一起喝茶,风灵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嚣张卖弄也算没白费。
她……呃不,应该说是“贝雕”。
贝雕假装很意外地眯起眼,看了亚恒亲王好一会儿才说:“我只不过是一个赌客,怎么劳您来请我?”
“您只是一个赌客吗?”亚恒亲王笑得风轻云淡,“如果您只是一个简单的赌客,那些在各大赌场下注的庞大资金是哪儿来的?今天您又怎么会半句不多问,就跟随我的随身管事跑来这里应邀?你只怕早就等着我这样的人找上门了。”
贝雕干笑两声。回到:“我的确实在等人找上门,但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您。而且来的时间也比我想的略晚了点儿。”
“晚是因为我需要时间研究。在我之前也的确有人想来找你,但都被我拦下了。你这样的人,我不会交给别人去用。但我要用人。就需要对这个人知根知底。可让我吃惊的是,我调用我手中所有的力量查了整整七天,却没能找你的任何相关信息。直到现在为止,我也仅仅知道你叫贝雕。你的姓氏、家乡、来历、经历,我一无所知。你在各个赌场下注时所展现的数额巨大的财富,我也一直无法查到它们的来历。”
说到这里,亚恒亲王的眼神深邃了几分。“你在赌场中表现出的出色能力,我很感兴趣,但我却不敢用你。因为你所能做到的事,是哪怕一个国家倾力而为也很难做到的。但我又不能不来见你。因为你所展现的一切,说明你有背景,这个背景在我万辉国弄出这么大动静到底是有什么打算,我必须弄清楚。”
贝雕笑着翘起二郎腿,眯眼说道:“如果我说我没有背景。只是孤身一人,你信吗?”
“我看起来很傻吗?”亚恒亲王冷笑一声,根本不信。
“……”这叫贝雕怎么评价他?该说他傻,还该是说他不傻?无奈之中,贝雕哈哈一笑,问:“您这么聪明的人,觉得我弄出这么大动静。会是为了什么?”
“这要看你们是谁了。如果只是大陆上的普通小国,这次无非是想引起我们注意,寻求和我们合作,好在全陆竞技上取得一个好成绩。如果你们是大陆上某个势力雄厚的组织,那八成是寻求与我万辉国的长期合作,得到稳固的利益收入。如果你们是某个政客势力。那多半是这位政客不满于自己的君主,想要脱离其麾下,才来我这里寻求出路……”
好吧,这些推论太没水平了——贝雕暗自在心中评价。而且这个亚恒亲王充满了严重的自恋意识,已经自我陶醉到以为所有人都是来讨好他的。尽管风灵确实是来寻求合作、也就是来讨好他的。但这个亚恒也太……好吧,人家看得还是很准的。
可就在这时,在风灵打算接受对方的自夸时,亚恒这番很自以为是的推测忽然出现了转折:“……但我所说的这些如果,却都不成立。因为我不觉得有哪个普通小国、组织势力、政客势力,能不仅仅预测准确一场竞技地胜负,还能近乎准确地描述每一场竞技中的形势。比赛会是一边倒,还是胶着不下,还是情形逆转,你都猜得分毫不差。我想来想去,能做到这种事儿的,除了需要对交战双方的队伍了如指掌,还需要有操控整场比赛的能力。迄今为止的二十四场比赛,涉及二十四个国家队伍,他们的国家在大陆上南北东西相差千万里,武道魔法风格迥异不说,连语言都各不相同,了解起来十分费劲。
“为了这次能在自己的国土上取得全陆竞技的胜利,我手里的情报员早在一年之前就开始奔赴各地收集每个参赛队伍的信息,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信心对这些队伍的情况了如指掌,并准确预测出每一场比赛的胜负。至于去操控每一场比赛,那更是难上加难。而我的情报人员表示,所有被你预测准确的比赛,在赛前并没有受到干扰,也就是说你在我万辉国内基本没可能动什么手脚,要动手,也只可能是在全陆竞技召开之前。那意味着你需要在每个国家花时间和他们接触,并早早商定之后的比赛进程和竞技方式。这种事,即便是在我眼中,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你偏偏做到了。不,应该是说你所属的那个势力做到。”
“你背后不是什么普通小国、组织势力、政客势力。你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是谁?”
亚恒最后一句话说得很缓很轻,但他的神色目光却犀利如冰寒剑刃。
贝雕默然半晌,才无奈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凭借一人之力,准确分析了每个人的实力,窃听了他们双方的对战策略。然后根据这些情报,预测了他们的比赛结果。这种预测,在前期的准确率会很高,但随着时间推移。对战双方在对战策略上调整的可能性增大,我的情报基础会因为过时而不准确,对比赛结果的预测也会出现偏差。也许明天的比赛,贝雕的全中预测记录就会被打破。贝雕的神话,有百分之七十的几率会在全陆竞技后半段的赛程中破灭。”
亚恒所知,贝雕是个狂傲无忌的人,现在他见贝雕忽然这么冷静而低调地说自己的神话会破灭,觉得很意外,也开始审视自己手中情报的参考价值。毕竟,他的手下倾尽所能也没能找到有关贝雕的半点儿信息。
整个万辉国都知道。亚恒亲王不用无用之人。亚恒也再清楚不过,他的手下没有无能之辈,查不到贝雕的资料,绝不是他的手下没本事,而是贝雕这个人深到让人挖不出任何背景来。
亚恒认为。这种程度的信息屏蔽,一是贝雕本人实力很强,做事能够不留痕迹。二是他背后势力的情报操作很成功,洗干净了贝雕的所有关系网。他很清楚,贝雕这人的身份肯定是编撰的,样貌肯定也是做了改变的,现在看来。连他狂傲的性格也是装出来的。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能相信,贝雕会是一人之力造出这样的声势。
“你说服我相信你一个人做到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好处?”亚恒淡漠问道,轻飘飘表达了自己的否定意见。
风灵这下可苦闷了,他上哪儿找一个背后势力出来?难道把夙照城给端出来?那还不被万辉国上下收拾过街老鼠一样围追堵截。还哪儿来的合作可谈?
横下心,风灵起身,一个变幻魔法,就变回了克莱拉的模样。这个和商队同行一周来到费季都城的千面之神信徒身份,在这时倒也还算好用。
依照她之前编撰的身份。克莱拉诉说了她来这里找父亲的缘由,还用在情报界悬赏的事儿作为佐证。等亚恒查到这些事儿,总该略信上几分吧?
亚恒静听着风灵编的故事,有点儿动摇了。千面之神在诸神里是个很另类的存在,他的信徒也是在大陆上很另类的存在。其他神明的信徒不管善恶,对世俗的追求和评判标准还是很一致的,对他们来说,钱是个好东西。
而千面之神的信徒却遵从教义,把钱看作是最无用的东西,而且还见不得别人用。而这种教义发展到极端时,一个村子都会用各种方式实现自给自足的生活状态,将村庄和外界隔离,以避免和钱这种东西打交道。而且这种低端的信徒,会把阻止别人使用钱也视为己任。由此而产生的现象如:不小心闯入千面之神信徒村落的人会被洗劫一空,全部钱币都会被没收。
能够让人产生囤积财产的*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们身上所有昂贵的佩饰珠宝都会被没收。
这是种洗劫明目张胆,而且并不违法。因为那是千面之神神典里能找到根据的事儿。没有哪个世俗王权敢用制度否定神的教典。
而且事实上,这种洗劫确实只是为了遵从教典,和捞钱打劫什么的完全不同。
他们会把洗劫来的财物埋在村子下面,交给自己的后代们带带看管。有些山边傍着矿脉、甚至是金矿脉的村庄,更是守着这些矿脉不准任何人染指,他们自己也不动。这种习俗之下,千面之神信徒们的村子里,说不定就在哪儿藏着很多钱呢。
作为一个千面之神的信徒,风灵的来历身份查不清楚是很可以理解的。风灵拿出来的那个数额,如果是出自一个千面之神信徒的村落,那也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风灵讲完自己编造的来这里寻找父亲的故事后,慢慢说道:“我要找人,但地下情报商并不可靠。而且您也应该明白,作为千面之神的信徒,我们的变化魔法千百种之多,而且根本不会被普通人识破。这样的人如果有意躲起来,我们要在这么大地城市找他,基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如果想要找人,方法也不是只有一种。如果有万辉国高层的帮忙,我们应该可以找得更容易些……也就是说,能找得快些。”
说到这里,风灵顿了顿,显出一副很伤感地样子。
“我的奶奶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她需要我尽快找父亲回去。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在这种快要入冬的时候孤身一人跑来这里找人。我没有时间等,我的奶奶没有时间等,我必须尽早找到父亲。”
亚恒好像已经被说动了。他想了想,问:“有万辉高层的人帮忙,你就能找得快点儿?”
“是。”
“怎么个快法?”
“我们有千面之神信徒内部才知道的秘密,利用这个秘密,我可以追踪到变化魔法的气息。但这种追踪方式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物力,我还能想办法准备,但人力却不是我能办到的,只好向你们求助。”
“你没说实话。”亚恒忽然冷哼一声,抛出这么一句。
风灵既不显吃惊,也不显急躁。她安静地看着亚恒亲王。笑着问道:“您为什么会认为我在说谎?”
“你的故事很成功,仔细想想,也能说得过去。但我这里却始终响着警铃。”亚恒亲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这儿的直觉很灵,。你的故事背景和我设想的故事背景差距太大了。一个小小的千面之神的信徒村庄,看似说得过去,可我很难相信,以千面之神信徒的狂傲不羁,会隐姓埋名生活在费季城里。而且,如果你的存在能拿出那么巨额的财富,说明你的村庄是比较激进的教区。就我所知,一个激进的教派人士是不会为了一个抛弃神职的人去浪费感情。而以千面之神信徒的狂傲,我很难想象一个主动丢弃了教务职责的人,还会被他们紧张兮兮地拉回来,作为继承人继续待下去。”
风灵只好无奈笑道:“您说的有道理。但这些事都不是没有理由的……我也有我的苦衷。我的奶奶并不希望看到父亲回来,可有人希望我的奶奶能在临终前见到父亲。而那个人,就是我。”
风灵的解释应答很快速,又很有感情的一步步铺垫走上去。亚恒原本有所动摇的心思就更加动摇了。
风灵趁势而下:“我只是需要尽快找到我的父亲,为此不惜代价,仅此而已。”
盯着风灵看了好一会儿,亚恒最终抿抿嘴松了话头:“我会派人去查你的背景。你想要怎么找你的父亲,到时候需要什么,我们可以具体商谈。另外,你能给我们什么,又以什么价钱换取我们这边的服务?”
“我能给你们什么,难道您还不清楚,还要和我装糊涂吗?”风灵笑着回道,“现在市面上关于全陆竞技的情报已经卖到一份百金了,而我这里却可以直接提供免费而且绝对精准的情报,这难道还不够换取你们的帮助?。”
说着话,风灵从身侧的背包里拿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出来,直接摆在了亚恒面前。
亚恒只低眼看了一下资料最上面一张纸,表情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