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战功赫赫

笔木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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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赟一手托住年轻男人的手腕,捋高他的衣袖,取出泡在烈酒里的棉花,分别在他的曲池、合谷、外关三穴消毒,行深入浅刺,不断询问有无酸麻胀痛之感,初时年轻男人不肯配合,大胡子喝了他一声,他方才不情不愿的说了自己的感觉。

    待半刻钟之后,董赟又取出三棱针,对年轻男子道,“现在我要取十宣穴放血,十宣穴分布在十个指头尖,可能有些痛,你忍下。”

    说完,董赟左手握住他的手,右手持三棱针快速的在每个指尖上点了一下,三棱针最是锋利,被点过的地方顷刻冒出血珠子。十指连心,年轻男子痛的连连抽气,董赟紧捉住他的手不让他挣脱,在每个手指头上连着挤下三滴血。

    十宣乃是经外穴名。《千金要方》中有云,“邪病大唤,骂詈走,灸手十指端,去爪甲一分,一名鬼城。”,《奇效良方》列作经外穴,名十宣。

    它可用于急救,昏迷、休克、中暑、癔病、惊厥等有奇效;此外各种热证,急性咽喉炎、急性胃肠炎、高血压、手指麻木也可取此穴位;若是配上曲池、外关、合谷等穴,则能起到泻热镇痉的作用。

    董赟便是用的最后一种配穴方法。

    一刻钟后,董赟拔下曲池、外关、合谷三穴上的针,再反手探年轻男子的额头,比方才温度低了些许,除此之外,董赟注意到年轻男子的额上开始冒汗珠了,便是要退烧之症。

    复躺回床上的年轻男子觉得几针下去之后,身上开始灼热,竟有不断冒汗之意,原本裹着两床被的身子这会儿难受异常,正要踢开被子,却被小女郎按住,对上董赟一双明亮的眼睛,他怏怏的撇开了眼,不再动作了,反倒是重新裹紧了被子。

    因了白日的事,董赟挺不待见年轻男子的,亦是撇开眼收拾诊疗箱,大有两看生厌的意思。转头叫了侯锐取纸笔来,提笔写了一副发汗解表兼益气的方子参苏饮,递给侯锐。

    “这针刺只能缓解他一时之症,待大船靠岸后,速去抓两副药,两碗水煎一碗,分早晚服用,如此不日便能痊愈。”

    说完,董赟起身,董昌挎上诊疗箱,朝大胡子抱拳道,“告辞了。”

    “且慢。”大胡子抬手拦阻,给侯锐递了个眼神,侯锐立马心领神会,解下垂在腰间的囊袋,双手递上。

    大胡子拿了沉甸甸的囊袋,朝站在兄长旁边垂目而站的女娇娥看了一眼,目光不过停留片刻,复又转向了董昌,“劳烦你兄妹二人大晚上过来,这是诊金。”

    董昌并未推辞,这是他们应得的,收了下来,复又告辞,领着小妹回了自己的舱内。

    待他们兄妹二人离开后,侯锐指了指放在案桌上的方子,询问道,“殿下,要不要现在令大船靠岸?”

    若是董赟在此,恐怕要惊讶了,她猜到这叔侄二人身份怕是不低,却没想到两人竟是皇室中人。她口中的大胡子乃是本朝嘉裕帝的第九子,秦王刘恪。他与太子刘兕(si)、四子刘治共为司徒皇后所生,以武冠天下而闻名,十五岁封王,就番于辽东,亦称辽东王。

    百年前,以游牧为生的突厥人日益强大,建立突厥汗国,突厥人时常南下袭扰,一直便是本朝大患,秦王刘恪十五岁便远赴辽东,跟随已故兵马大元帅韩光历练,杀敌无数,韩光去世之后,他以十八岁之龄接下了元帅令,带领一众将领抗敌,深入突厥腹地,令敌军元气大伤,闻风丧胆,派信使求和,立下五十年不战之约,更是每年皆向朝廷进贡骏马牛羊无数。

    如今五年已过,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茶余饭后提起这位辽东王便是津津乐道,止不住称赞。

    与战功赫赫、文才武略的刘恪相比,已故太子之子,小刘恪五岁的皇太孙刘洲承便显得逊色许多。自打太子去世之后,嘉裕帝一直未立皇储,本着嫡长子继承制的宗法制度,下一任皇储很大可能是皇太孙,但相较于与年纪轻轻便在朝中威信极高的秦王,皇太孙就显得不那么得人心了,和他的已故父王太子刘兕一样,是个无作为的人。

    嘉裕帝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可能意识到了这一点,如今便放手让皇太孙跟着九子历练,此番下江南,便是微服私访调查淮南王私藏盐税一案。

    ...

    刘恪拿起案桌上的方子,盯着纸上几排俊秀儒雅的小楷看了看,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待大船经过下个小镇时,便令它靠岸吧。”

    ——

    董昌兄妹二人回到舱内,已是凌晨丑时了,见裴浦远正披着衣裳等他二人,面带焦色,董昌忙与他说了方才的情况,裴浦远这才放下心来,三人互道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大船走走停停,三日之后,船终于到了上京南城门外的码头,董家兄妹与裴浦远相继上岸,码头外早有董家小厮守候,裴家小厮亦是驱马车前来,如此,三人便再次作伴向城内而去。

    马车里,董赟掀开帘子向外面望去,煌煌帝都,与江南外祖母家截然不同,熟悉的城墙,各色川流不息的往来马车路人,干燥带着泥腥味的空气,全是董赟熟悉而怀念的味道。

    上京帝都内,有东西二柳巷,乃是朝中官员聚集之地,其中以东柳巷为大,从三品以上的官员府邸皆在此,中书令裴大人的府邸便是在东柳巷。董赟的祖父虽为朝中太医令,却是个正八品的芝麻官,自然是住不上东柳巷的,只是在西柳巷尾部占据了一个三进的院子。

    董家子孙众多,仅是三进的院子本住不下家中主仆上下几十口人,好在西柳巷尽头右拐便是上京城最繁华的大街长安街,在长安街街头,董家还有一间两进的院子与主宅相连,这才安顿了数十人口。

    董家兄妹与裴浦远在东西二巷巷口拜别,董家马车转向西柳巷,行至尽头便是董家大宅了。两扇黑漆大门建在一个数层台阶高的平台上,正门两重,南向,大门三开间,前置石狮一对,包铁皮的门槛,高约一尺,左右两边各一间房长的门房,整个大门看起来半新不旧,但却显敦厚大气。

    马车一停下,董赟便迫不及待的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路小跑进家门,紫竹紧跟在后面下来,发现自家姑娘已经跟小旋风般没了踪影,正张嘴无措间,董昌跟在后面下来了,他对小妹的脾性太过了解,不由失笑,摇摇头对紫竹道,“你跟着茗烟进去,茗烟会安排你的住处。”

    茗烟是董昌身边的小厮,这会儿正在搬马车上的东西,听见大爷叫他,应了一声过来,领着紫竹进了府。

    董赟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大门,绕过影壁,穿过了正堂和二堂,又过了一道砌筑斗拱的垂花门,这才入了内院的园子。沿途遇见的小厮和丫头见了她俱是矮膝口称七姑娘,她笑眯眯的应下,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北房东花厅的游廊,这才到了一间屋子前,早有那立在门口的丫头掀开了帘子。

    “祖母,娘,大娘。”甫一进门,董赟脆生生的叫屋内的三人。

    坐在正中铺了黑色绣金弹裘云椅上的老夫人叫了一声心肝肉儿,忙伸手将孙女揽进了怀里,盯着小孙女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这才道,“我的乖孙,可想死你祖母了。你个没心肝的小东西,在你外祖母家待野了吧,竟也不提要回来。”

    董赟也是极想念老人家的,她贴着老夫人的脸颊轻声道,“孙女日日夜夜都想着祖母祖父还有家中所有人,不知道夜里哭醒了多少回呢。”

    “真的?”一句话把老夫人说得又心疼了,捏捏孙女的脸蛋,“都瘦了...今晚一定要好好补补。”

    老夫人话音刚落,站在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优雅的中年妇人便已是笑道,“娘安心,知道七儿和大哥儿今日回来,我已经叫厨房晚上加菜了,添的都是七儿爱吃的。”

    这说话的妇人是董赟的大娘万氏,董府的大房夫人,头戴一只攒金凤头钗,身穿黑色洒金祥云对襟夹衣,面皮白皙,脸容端庄,只是颧骨之上稍稍有几颗雀斑,虽是用了粉,却也遮盖不住。

    董赟笑了,甜甜的朝万氏道,“谢谢大娘。”

    “好了,快去和你娘亲近亲近吧,怪想她了吧。”老夫人将怀中的孙女推了开来,指了指站在她另一旁的妇人。

    这另外一妇人便是董赟的娘亲胡氏了,柳眉凤目,琼鼻樱唇,身着缃绮上襦,碧霞罗裙,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却如二十多岁的少妇一般美丽。

    “娘亲~”董赟叫了一声,扑进了胡氏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