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红药丸

青山卧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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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华娘一走就是五日,杳无音信,就像是人间蒸发。

    郎意担着一颗心,害怕郎华娘因气而离家出走,就拜托狗子爹入山打猎的时候帮着找找。

    狗子爹答应了,在山林外围没找到就往深山找了找。

    邬家村被青山环抱,青山外就是一片连绵如海的巍峨山脉。

    狗子爹是个胆子大的,自觉一双脚所踏之处便是这片山脉能踏的极致,再往里就很可能送命了,然而遍寻之后却依旧没有找到郎华娘的踪迹。

    这一找便是一日一夜。

    深秋隆冬的时候,狗子爹也有一日一夜不回家的时候,故此狗子娘并不担心,然而郎意却是急的日夜难眠。

    当狗子爹回来,郎意得到答案,整个人都慌了,认定郎华娘是负气离家出走,顿时心伤难忍,愧悔莫急,两眼泪流的想要出去找郎华娘。

    宁静远心里虽然也是一咯噔,却在问明了郎华娘临走之时和郎意的对话后,稳定了心神,确定的道:“她会回来的。”

    郎华娘走后第三日,县令派了安老虎来查封邬老头的家财,刮地三尺,没给邬老头留下一丁点的余粮。

    邬老头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多年积累毁于一旦,邬老头蹲在封条下抽了大半夜的旱烟。翌日早上,他对郎意更好了,也更严厉的约束邬倩娘等人,不许邬兰娘动董府给郎华娘谢礼里头的那些名贵锦缎。

    郎意却没有多么高兴,只闷在屋里给郎华娘裁新衣。想着郎华娘小小年纪在邬倩娘、邬兰娘手底下受到的苦楚,他一个大男人一边缝衣一边落泪,心里的悔蔓延成海。

    再来邬家村,安老虎也给县令带去了一个消息,邬家村出了一位华娘子,据说能炼制一种百草化神丹,可治疑难杂症、沉疴痼疾。安老虎自己是不信的,但他知道县令夫妻为了自己独子的病操碎了心,上求名医,下访乡间野大夫,一直是死马当活马医,如此,把郎华娘这半调子丹医报上去也不碍事儿。

    亲眼见着自家的财货粮食被那些强盗一般的捕快装到骡车上拉走,邬婆子、邬倩娘、邬兰娘这娘三个抱头痛哭了一场,哭完以后,邬倩娘认命了,把自己又当成了郎意的婆娘,理直气壮的把董府所给的谢礼都收到了自己屋里。

    郎华娘买的院子,只有两间房子能睡人,一间大的,也就是郎华娘和宁静远之前所睡的正屋现在睡着邬老头、邬婆子、邬兰娘、邬承嗣四个人,宁静远被打发睡四面透风的厨房。

    而原本郎意所睡的偏房被邬倩娘霸占,天黑入睡的时候,她却不许郎意上炕,非让他打地铺。

    郎意已经习惯了,除了洞房那夜他上过邬倩娘的床榻之外,这么多年了,从没和邬倩娘亲近过。

    郎华娘走后第四日,陆陆续续有人来求丹药。

    郎华娘走时家里陶罐中还剩下许多养颜丹和补气丹,邬老头做主给卖了,所得的银子不许邬婆子伸手,一分不少的交给郎意,然而到了晚上立马就会被邬倩娘抢去。

    郎意不和女人动手,也不会争辩,只得由着她。

    郎意的手艺很好,给郎华娘所做的襦裙很漂亮,邬兰娘看上了,吵着闹着要穿,可这回郎意很坚决,无论邬兰娘怎么哭闹,夜晚邬倩娘怎么打骂,郎意都抱着襦裙不撒手,逼急了他,他就吼一句:这是给华娘的,你们谁都不能动!

    兔子急了还有三分凶相,更何况是一个身姿颀长的成年男人。

    郎华娘走后第六日,上门来求丹药的人更多了。

    玉衣坊丘富仁夫妻终于在求医无果,心生绝望之下,捧着银子找来了,一听郎华娘出门采药去了,他们也赖着不走,生怕好丹药被别人买了去,遂租了草根家一间偏房住着,一门心思的等郎华娘回来。

    见了银光,邬倩娘就打起了小算盘,心知等郎华娘回来后,她再想染指银钱不容易就打起了丘富仁夫妻的主意。

    她以郎华娘母亲的身份诱骗丘富仁夫妻先把银子交给她,等郎华娘回来一定先给丘富仁治病,谁知丘富仁夫妻却是有备而来,早把郎华娘的身世查问清楚了,知道郎华娘和她这个继母并不亲,就不想冒险,婉言谢绝。

    气的邬倩娘转脸就开骂,谁知遇上个硬茬子,丘富仁的老婆比邬倩娘更泼辣,骂起人来不带重样的,还把邬倩娘当年的丑事给抖落了出来,直把邬倩娘骂的躲在家里不敢见人。

    郎华娘走后第七日。

    昨夜的星子还有几颗留恋不去,东方的朝阳便缓缓从山背后头冒出了头。

    偏房里传来邬倩娘的呵斥声,“起来,你个懒货快起来去做饭。”

    屋内,邬倩娘围着薄被坐在炕上,用脚踹在地上打地铺的郎意。

    硬生生的被踹醒,郎意揉了一下眼睛就起来穿衣裳,动作很利索,仿佛习惯了突然被叫醒。

    邬倩娘打了个哈欠,头一歪又躺回去,侧着脸命令道:“我要吃狍子肉粥,给兰娘和承嗣蒸上两碗鸡蛋羹,爹这几天伤了心肝,你去屠夫家里买颗猪心回来,用干红的辣椒炒猪心吃,娘爱吃鲫鱼汤,再做个汤。”

    郎意一一答应,揉搓了一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些。

    “听见了吗?!”邬倩娘呵斥。

    “哦哦,听见了。”郎意连忙回复,像是面对自己的主子。

    见他这副奴才样儿,惹得邬倩娘打从心里瞧不上他。

    “赶紧做饭去,别杵在我跟前碍我眼。”又想起自己亲爹交待的要对郎意好些,邬倩娘用着施舍的口吻道:“你听话孝顺,伺候的我满意了,我让你上炕来睡。”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邬倩娘明白,就把自己光溜溜的大腿慢慢露了出来。

    郎意听明白了,邬倩娘的意思是只要他听话孝顺就能沾她的身子。

    晕黄的灯光落在那条大腿上,朦胧白皙,再往上三寸便是女子最隐秘的所在,引人遐思,然而郎意只瞥了一眼就淡淡转开了眼珠。

    摆出这副撩人姿势逗引郎意,邬倩娘正自信满满的等着看郎意流口水的蠢样儿,谁知一抬头却发现郎意已经穿戴整齐,走到了屋门口。

    邬倩娘羞恼为怒,骂道:“不知道孬好的蠢货,你给我滚!”

    郎意僵了一下身子,默默叹了口气。

    厨房只是个棚子,在这乍暖还寒的季节哪里能睡觉,一点动静宁静远就醒了,也听到了邬倩娘骂郎意的那些话。

    “你已经不是他们家的上门女婿了,现在是你养着他们。”宁静远顿了顿又道:“你才是一家之主。”

    炉洞里塞满了干草,几点火星一明一灭的闪,竹管对着火星,鼓动胸腔,郎意使劲一吹,“嚯”的一下子,赤色的火焰就窜了出来,郎意开始往里头填劈成一块一块的木头。

    郎意不搭话,宁静远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他一个小侯爷,被众人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只有他不搭理别人的份儿,他能纡尊降贵的提醒郎意几句,已经算郎意祖坟冒青烟了。

    “华娘一定会回来的,是吧?”郎意把肉粥烧上,空洞的望着天际,曦光穿透云层,洒落大地。

    几日没睡好,宁静远眼下青影浓重,头脑微疼混沌。

    揉揉太阳穴,宁静远淡淡道:“会回来的。”

    这已经是郎意问过的第六遍,每天清晨必有一问。

    “我买猪心去了。”郎意恢复了些活力,转身出门。

    炉洞里,木头被火焰一点点的吞噬,宁静远能听见噼啪声。

    肉粥煮出了香味,咕嘟咕嘟的冒泡,就在此时一颗鲜红的药丸掉了进去,发出轻微的异样,宁静远耳朵一动,静心细听,忽的弯了唇角,肯定的道:“回来了。”

    药香渐近,宁静远紧绷了这几日的情绪一下就松散了下来,有了浓重的困意。

    “吃了它。”

    嘴边是一颗滚圆的药丸,散发着甜香的味道,宁静远没有犹豫就吞了下去,倒不是信任郎华娘,而是他知道,在郎华娘面前,反抗无效,最终药丸他还得吃。

    罚酒和敬酒,傻子都知道选什么。

    郎华娘蹲下身,摸摸宁静远憔悴的面容,脸上阴云密布,“真想戳死那几个贱人。”

    吞了药丸之后,身体里仿佛有一道暖流,从食道开始,沿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里去,暖流所过之处,肌理细胞像是喝足了水,又像是被按摩过一般,让宁静远舒服的想要睡觉。

    慢慢靠向郎华娘,满足的打了个哈欠,道:“那你还留着?是有用吧。”

    郎华娘坐到宁静远身边,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小憩,笑调弄道:“这么了解我呀,怨不得我这么舍不得你。”

    宁静远哼哼,困的难受,懒得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