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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染”二字是极有意思的。
没走之前,楚离看上谷公主身强体健,精神抖擞。怎么她这才走不过小半月,上谷公主就忽染重病性命垂危了呢?
她眉头紧皱,听香儿说道,“皇上要给公主招驸马,公主抵死不从,就绝食表明心意。绝食了三五天,连皇后都看不下去了,可皇上就是不松口。公主郁结于心,不巧又在此际受了风寒,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国师大人,你不知道,虽然公主名声不好,但她待我们这些宫人都是极好的。听教养嬷嬷说公主四五岁的时候,皇妃就染病去世了。皇妃又是外族人,整个大魏里没有姻亲故旧,也就没人用心照顾公主。皇上子嗣众多,哪里顾得上公主,唉,不知道公主一个人受了多少委屈。”
“也幸好后来北凉又送来了左昭仪,公主脸上的笑容才多了些。”
“左昭仪?”楚离问,“算是公主的母后?”
“唔……”香儿支吾了下,才道,“算……算。左昭仪是公主母后的妹妹,远从北凉和亲过来,在大魏也是无亲无故。公主慢慢在后宫里站稳了脚跟,也是多番帮扶左昭仪。”
“那现在公主垂危,左昭仪就没反应?”
“唉,左昭仪也跟着绝食呢。”香儿抹了把眼泪,“左昭仪护公主心切,倒比公主还先倒下。”
楚离听得唏嘘,有些心疼拓跋迪。
“公主现在何处?”
“公主逃出来了。”香儿说,“但是皇上不会轻易罢休的。国师,皇上器重国师大人,现在只有你能救公主了!”
说着就要下跪,楚离连忙扶住她,“不必如此。公主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你先带我去见公主。”
“还请国师稍等两日,公主偷偷跑出来,估摸着两日后就该到代郡了。”
楚离点了点头。
两日后,已近日暮,还是没有看到上谷公主的影子。
不仅香儿急了,连楚离也忧心不已。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楚离坐不住了。
“公主从哪条路过来的?我去找找看。”正要出去,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洪亮又粗犷,“小国师呢!这漂亮姑娘找你。”
楚离出门一看,竟然是公输定。他坐着一个方形木车,昏迷的上谷公主就在一旁。香儿连忙迎上去,“公主!”
楚离也赶紧上前,不过她却被公输定的木车吸引了目光。这木车约有两人大小,有四个车轱辘,公输定是坐在里面的。楚离仔细瞅了瞅,“这木车会自己动?”
公输定得意地看着她,“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厉害,真厉害。”楚离由衷地赞叹。说着笑意深深地望着公输定,“公输定,你认识我哦?”
公输定脸色一僵,撇撇嘴道,“你是闻名天下的小国师啊,谁不认识呢。”
“闻名未见面,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楚离指尖敲打着公输定的木车,不肯罢休。
“我看过你的画像!”公输定递给她一幅画,“大魏的皇帝在全国各地都发放了你的画像,说你是小国师,途经该地时要地方大小官员竭力配合。”
楚离打开那画像,点头道,“画得还蛮像。”
公输定悄悄松了口气。
谁知道楚离又问,“那么那天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跑呢?而且还知道我名姓,这画像上可没我姓名。嗯?”
公输定一下跳了起来,“不许提那天!不许提那天!我堂堂鲁门圣手才没有做过那么丢人的事情!”
“……”楚离被他吓了一跳,又好笑不已。
眼见着公输定又要跑,楚离一下揪住他后心,往后一拽,顺手朝他嘴里送了粒药丸,“养身子的,不过要吃足三粒,不然就是穿肠毒|药。”
公输定僵住了,转身望着楚离,“你……你!”
楚离展颜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那笑容如此明媚灿烂,却让公输定险些哭了出来,“穗穗说的没错,楚离是个大魔头!”
“穗穗?!”楚离眼睛一亮,“公输定,你认识穗穗?她是我好朋友哎!~你快说实话!”
“其实……是石姑娘收到你的信,但她犯了旧疾,不便动身,所以只好托我来找你。可是又怕你担心,所以不让我告诉你。”
楚离脑子一轰,“师姐又病了?怎么可能!”她一下急的团团转,“她的病不是早就痊愈了?怎么可能又病了?不行,不行我得快点回去。”
“楚离你不要太担心了,你师父已经医好她了。”
“那我也得赶快回去。”楚离脱口而出,“三月十四是师姐生辰,我必须在。”所以她才紧赶慢赶地往回奔。毕竟上洛郡距平城太远,有两三个月的路程。慢了的话,恐怕就不能在石霂生辰前赶回去了。
“国师!”香儿不满地看着楚离,“请帮忙扶下公主。”
“嗯?哦!”楚离回神,深感歉意,连忙上前帮着香儿扶着上谷公主,可上谷公主昏迷不醒,楚离干脆拦腰抱了起来,进后院前还不忘跟公输定说,“你等我一会儿,不许逃跑。”
幸好这驿站条件还不错。楚离将拓跋迪放在床榻上,见她面无血色,唇色苍白,原本明艳的人儿如今整个人狼狈又落魄,不由得心生怜惜。遂一声长叹,替拓跋迪把脉后却轻“咦”一声,皱眉看了她一会儿,嘀咕道,“兴许是公主没受过苦,所以这才昏了过去。”虽然脉象倒是很平稳。
她吩咐香儿好生照顾上谷公主,自己又去找公输定。
公输定说,“路上看见有官兵追她,她力有不逮,我堂堂鲁门圣手当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啦。不过她不让我碰,自己坐上木车就昏过去了,说要来代郡找你。这么巧,我就给你送来了。”
楚离有些不解,“你不是在代郡见到她的?”
“不是啊,我快到平城了。”
“怎么可能!”楚离惊讶极了,明明她和公输定在前几日才遇到,三五天的功夫他怎么可能就走出代郡快到平城了!
“哈哈!”公输定得意极了,“楚离,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穗穗还总说我比不上你,哼,现在看来,我可比你厉害多了。”
又说,“我的木车虽比不上千里马可日行千里,但却陆路可行,遇水也可行。要是顺风顺水,只怕比千里马也不差呢。”
楚离狐疑地看他一眼,“从此地到上洛郡,按你的法子,需要多久?”
“那要看天气。”公输定说,“如果天气好,陆路水路都好走,最多也就一个月吧。”
“……”楚离有些不可思议。她素来知道临山友人都是些能工巧匠,可没想到可以这么“能”这么“巧”!
缓了缓情绪,楚离问,“你去平城有要紧事?”
“哎,我来都来了,怎么说也是大魏的国都,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那就是没有要紧事了?”楚离又笑出了两颗虎牙,公输定登时就往后退,离她远了些,“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公输兄此言差矣,”楚离上前道,“其实平城也没什么好看的,连工匠都不入流,公输兄如此高超的技艺何苦去白跑一趟?倒不如跟我一起回上洛郡啊。”说着笑容愈发明艳了。
公输定却抖了抖,“可我的木车最多只能载两个人。你这里好多人,又是那漂亮姑娘,又是那个嘴坏的小姑娘,坐不下啊。”
“没关系,”楚离想了想,“这样,你教会我怎么驾驭这木车,然后再说。”
“可我为什么要教你。”公输定黑了脸,“鲁门手艺从不外传。”
“嗯,你的祖先鲁班曾为楚国造云梯,九设攻城机变,却被墨子九次挫败,最后技穷智竭,投械认输。”楚离笑盈盈地望着公输定,“你或许知道你的祖先为什么输,可你一定不知道你们公输氏到底输在了哪里。”她眨眨眼,“你教我驾驭木车,送我们回上洛郡,我就告诉你墨家究竟哪里胜你公输氏一筹。”
那笑容让公输定哭丧了脸,犹豫半天道,“那你一定要告诉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楚离高兴地跟他击掌为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