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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说话的柿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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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的时光就是这么降临了。

    什么是幸福?就是心想事成!

    这一天,高兴回到家,递给我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金黄色的东西,高兴说这是美国货,叫肯德基。

    肯德基?就是芦苇描述了一大堆、但我还是不得要领的那种特别神秘的鸡肉?

    我抽动鼻子,小心翼翼打开油纸包,果然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香味,而纸包里的肉块也呈现着风格独特的形状。

    我问高兴这肯德基从哪来的,高兴说是豹子爸爸从上海带来的。他分得了四块,给我留了两块。

    我眼睛放光:“高兴,你留了一半给我?”

    “我可是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吃的啊姐姐!”高兴还以为我嫌少。

    我捶了他一拳:“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嘛!”

    高兴看着我,舔了舔嘴唇:“是很香,很好吃的!我以后有钱了,肯定要去买!”

    我好奇地问:“很贵吗?”

    高兴眼睛一瞪:“超级贵的!而且只有上海才有的卖!”

    我提前告诫:“以后你要买这个鸡肉,一定得叫上我,我陪你吃!”

    高兴一哼:“姐,你先把手头的吃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已经是昨天的了,豹子说最好是刚出油锅就吃的,那样最香,他已经放了一天了。”

    我舔着手指,小小翼翼吃了其中一块儿。

    怎么说呢?在那个年代,酥脆香嫩的油炸鸡块是没有过的,我觉得这就是我十几年之中吃过的最好吃的鸡腿了。最后连鸡骨头都来来回回舔了好几遍。

    高兴揶揄我:“姐你啃得这么干净,狗过来都要哭了!”

    我假装要抬手揍他,才把他吓唬跑。

    我拿起第二块……可是,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能我一个人独享呢?

    我看着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鸡块,把手指上的肉屑都舔光了,然后把第二块鸡肉包好,打算放学后给杭生哥哥送过去。

    中午午休时间的小浦中学文科9班课堂里,人人都没在午休,在用功做题。

    我被模拟考试练习册上的几何题折腾得几乎没有了人生乐趣,茫然地望着窗外,阳光正好,若能出去玩一趟溜达一圈,小浦镇的塔山呀、小巷呀、仙华村呀……那是多么愉悦的一件事情!可是,只要一回头,目光便是又被迫回到几何题目上。没办法啊,期末考试快要来了。

    一道光从外面闪进来,顿时能感觉到旁边很多人都抬起了头。

    是邻班的杜微微。

    她身穿一套白色的长裙,散着头发,迎着光芒,就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又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款款走进我们教室,飘飘地走向我。看着她,别说是我班的其他男生,就连身为美女四剑客之一的我都直流口水。

    杜微微笑着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是钢笔手写的一首诗,笔迹秀美: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我愣一愣,指着这首诗的最后一句说:“哇,这诗写的真棒!嗳?曾是惊鸿照影来,这句好美啊!作者是谁啊?”

    杜微微道:“笨呐!你看这首诗里有沈园,十有八九是陆游啦!不过我也觉得这首诗好美,所以就写下来送给你咯。”说完她环顾一下——周围所有男生女生的目光都在我俩身上——她摆摆手,示意我俩出去说。

    我们走出教室。背后的一大片目光终于被截留在了门的另一侧。我还是很享受这种被目光注视送行的待遇的。真的,跟着杜微微,似乎本来是“女民工”一样的我都变得有仙气儿了。

    今天的阳光非常好,现在还未到盛夏,正是将热未热的时候,所谓阳光正好,气候宜人,徐徐微风吹起了杜微微的长发和飞扬的裙角。这是我的青春中最美的姑娘,很多年以后我都会这样认为。

    我嬉皮笑脸问道:“现在说吧,什么事情?是不是有小秘密要告诉我?是不是有男生在追你?”

    杜微微轻轻拍了我一下:“秘密个头!是这样的,我快过生日了,我妈说要给我买双鞋子,问我最想要什么鞋。我其实是不缺鞋的,但是这是不要白不要的生日礼物,所以就说想要双白色旅游鞋。你告诉我你的尺码,我就按照你的尺码买。看你哭死哭活要双白色旅游鞋,虽然我很不理解旅游鞋有啥好,但是看你那个样子,只能说它在你心里自然是最好的东西了,我能送你,我很开心啊。”

    我拉住她柔嫩的手不住地摇晃,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微微,你对我真好……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哦,微微!不过,我现在可以拥有自己的旅游鞋了,因为我妈妈已经答应了,可以满足我和高兴每人一个愿望,我的愿望就是一双白色旅游鞋,周末就可以实现了!微微,你的生日我都没给你买礼物呢,你喜欢布鞋,你就让你妈妈给你买布鞋,别买旅游鞋了。然后等你过生日时,我们再一起聚,给你过生日,一道唱生日祝福歌,好吗!”

    “真的?你确定?”她睁大眼睛问我。

    我点点头:“确定!”

    她叹气:“那好吧,那就便宜我妈啦!”

    我嘻嘻笑道:“知道你对我好,宁愿便宜我也不要便宜你妈妈!”

    微微揪我的胳膊肉,我疼得嗷嗷叫。

    “对了微微,我想起一件事,你等我一下!”我迅速冲进教室,从一本书里取了一张照片,又迅速跑回到杜微微身边。

    “微微你看,这是前段时间你在杭生哥哥的姐姐的婚礼上,被人抓拍的一张照片,我觉得好美好自然啊,尤其是你的神情……这照片我原本想留着的,可是我才大半个身影啊,所以就把这照片给你吧。你若觉得我这个身影煞风景,就可以把我裁掉的。”

    这照片是我珍爱的,虽然在这照片里我才大半个身子,但是有杭生哥哥的一整张笑脸啊,可是眼下我愿意把这张照片送给微微,我觉得她也会很喜欢很珍爱这照片,因为这照片上的她真的好美。微微都愿意奉献她的生日礼物来送给我,我怎么还能舍得一张以她为主角的照片呢?

    微微看着照片,轻轻一笑:“这照片是拍得好自然,不过……这照片里有三人,我就不保存了,你想留你就留着,你在照片上的身影虽然小,但笑容很开心啊,或者你也可以送给你的杭生哥哥,若他喜欢的话。”

    我一愣:“你不要啊?这么好的照片你不要?我可是当宝贝一样奉献出来的!”

    微微再次笑笑:“我知道你是当宝贝的,因为这照片确实拍得好……但我真的不爱拍照,也不保存跟别人的合影的。”

    好吧,这就是微微的性格。我收回了照片。不过这样也正好,我又能保存杭生哥哥的照片了。

    周末那天,妈妈特别高兴,叫爸爸多买几块肉。牛肉猪肉羊肉都要齐全,她要好好露一手,做一桌子好吃的,把高台门支书舅舅、林树森舅舅和自家亲舅舅叫来喝酒。

    又是我们的大家庭聚会!

    美中不足的是,做菜的时候,烧火的依旧是我。

    爸爸在做茄子饼。这可是他的拿手好菜,平时我们是吃不到的。第一是特别费油,第二是工艺太复杂啦:

    要先把猪肉剁成泥,里面加入各种调料,大茄子在水中煮熟,然后剖开,往茄子里面填塞好肉馅,包成团。用鸡蛋和面粉和好,成半凝固状,把夹了肉馅的茄子包在鸡蛋面粉糊里浸泡,然后整个放在高温的油里炸,有点像驼背姑姑做的炸藕饼。炸好的呈现着金黄色的茄子饼很好看又很香,咬一口,既是茄子的味道又是肉馅的味道,既能当零食又能当主食。

    我满脸是汗,身上也黏糊糊,已经热得好似过火焰山的猴子。

    “爸,热死了,我们今年会买煤气灶了吧?”

    “问你妈。”

    滋啦……滋啦……

    锅里炸着茄子饼,爸爸在全神贯注地盯着,看来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其实爸爸说得对,因为妈妈才是家里的财政部长,不光是财政部长,还是教育部长、生活部长……所有的部长都是妈妈一个人,管理着我们一家六口人的一切一切。

    爸爸夹出第一个茄子饼递给我:“赏你一个,快吃吧。”

    我赶紧找个碗接住。哇,好香好香!这简直是人间美味!我吃得满嘴流油,心满意足。爸爸弄了一桌子的菜,其丰盛程度要远远超过之前每一次的聚餐菜品。这一次妈妈笑得最开心,甚至还多喝了几杯酒。真是应了妈妈之前说过的那句话:无债一身轻!欢声笑语中,似乎妈妈也年轻了好几岁。

    在一片扬眉吐气的笑声中,妈妈豪爽地问了我们每人的愿望。

    三个舅舅都有点不相信地看着妈妈——这个向来吝啬的女人,怎么今天这么爽气了?

    姐姐说她什么都不要。

    “姐,你想要什么就说嘛,你看老妈今天多开心,不要白不要!”我游说着姐姐。

    妈妈也有点哭笑不得,说:“这孩子就是要她妈妈花钱……小静,这次妈不心疼花钱!”

    “那就给小蓓蕾一套新衣服吧。”姐姐终于说。

    “好,下周就去买!”妈妈百年一遇的豪爽。

    “我要白色旅游鞋。”我立即报名。

    妈妈虽然犹豫,但是最终点头了。我欣喜若狂。耶,我终于有旅游鞋了!我终于有白色旅游鞋了!

    高兴要暑假出去旅游。

    “旅游?去哪里?”

    “上海!”

    “为啥要去上海?”

    “班里很多同学都去过了,就我没去过!”高兴理直气壮。

    一旁的舅舅也都在鼓动:旅游好的,旅游见世面的,暑假让几个孩子一道出去玩玩挺好的啊……妈妈被赶上架,不能说不了。讪讪道:“那……要几个人去啊?”

    高兴眉开眼笑地问我:“姐,你去嘛?”

    我赶紧点头。

    舅舅说:“我家豹子和金子也可以一道去。那杭生呢?”

    支书舅舅点点头说:“你们几个孩子去的话,那杭生也一道去吧!”

    只有厂长舅舅面有难色道:“哎呀,可惜了,林林暑假可能要在工厂里做些实践,因为暑期请了上海的设计师过来给大家做培训,她要听一些课。要不然她也可以跟着一起出去玩玩。这样吧,你们几个在上海开心玩吧,到时讲上海的故事给林林听,林林也从没去过上海呢。”

    妈妈掰着手指头算账,问大家:“去一趟上海,每人大概要多少钱啊?”

    舅舅豪气地说:“你管它多少钱呐,肯定不贵的。几个小孩子,你觉得他们能花你多少钱?”

    妈妈仔细盘算着,随即把眼光移到我身上,我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夹了一块肉,想把脑袋挪到高兴身后闷头吃,但是……徒劳。

    果然,妈妈说:“这么多孩子,没大人陪着也不好,那索性我们全家一道去上海旅游吧。不过小敏,旅游既然也有你的份,那你总不能再要求一双新鞋子了吧。”

    该来的终于来了。我问:“为啥?”

    妈妈严肃地说:“小敏,我们暑假全家都去旅游,那你还好意思再要妈妈给你买白色旅游鞋吗?”

    筷子之间的肉应声跌落在桌上。

    我大脑一片空白:天啊,要一双白色旅游鞋,真的就这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