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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车,是妈妈的心肝宝贝,也可以说是最近这么多年以来,家里添置的最贵的东西了。
这车在我家的时间不长,但关于它的故事,有一大筐。
那还是我和高兴在上海过完暑假回家的时候——我和高兴一到家,就发现了一件大事!
当时家里没人,我和高兴刚要进房间,就听见一阵自行车的车铃响。“叮铃铃”,“叮铃铃”,清脆得很。
妈妈骑着一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出现在家门口,她稳稳停住车,然后小心地把车子推进院子里。
妈妈脸上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似乎年轻了好几岁的样子。
见我们到家,妈妈语调里带着兴奋:“你们回来了?妈妈刚从高台门回来,现在还要再出去一趟,你们自己找吃的”
车子立在院子当中,是明亮的银色,阳光一照,竟然散出一片彩虹。它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一个明媚的少女。
妈妈从厨房里拎出来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满满一兜子土鸡蛋、黑紫色的葡萄和新鲜的蘑菇。妈妈把塑料袋挂在自行车的车把上,然后调转车头,打算重新出发。
我吃惊地问:“妈,这是你的新车吗?”
妈妈骄傲地点点头。妈妈已经骑上了车子,头也不回:“你爱书姐都怀孕快3个月了!”话音未落,妈妈的车子已经轻快地驶离了我们的视线。
高兴全程都张大了嘴,好半天才说:“看见没,我们的妈,一骑上车,看背影都年轻了10来岁呢!”
“高兴,你知道这自行车要多少钱?”
“像这样一辆飞鸽少说要100多块吧。”
100多块啊!真是不敢想象!
两天后,我问爸爸,妈妈怎么突然舍得花这么多钱买辆自行车呐?
爸爸说,其实他一早就跟妈妈说过,要妈妈买一辆自行车,可是妈妈说,家里有外债还没还完,有买车子的钱不如攒起来。再说,她走路上班也就20多分钟而已,也用不到自行车。
“后来你爱书姐姐怀孕啦,你妈妈就想去乡下买点土鸡蛋啊、山葡萄啊什么的。我们跟邻居借了辆自行车,谁知那车也有年岁了,车梁是歪的,车座子是坏的,车轱辘也是歪的,你妈妈骑着这辆破车,没走出二里路,就摔了好几个跟头!我心疼啊!于是,我就拿出了杀手锏……”
我问,“什么杀手锏?”
爸爸一笑,声情并茂地跟我来了个情景再现。
那天,爸爸把摔倒的妈妈扶起来,一边帮妈妈打扫身上的尘土,一边数落妈妈:“早就跟你说了,这台车子太破,你骑不好的……”
妈妈顾不得自己身上痛,还在担心那些葡萄、蘑菇有没有沾上土,还要爸爸留神鸡蛋别摔碎了。爸爸当时就火了,既生气又心疼,说:“都摔成这样了,还想什么鸡蛋葡萄!你都摔两次了,我无论如何要给你买个新自行车!”
妈妈嗔怪说:“别扯,新车子要100多块钱呢!”
“你要去哪儿?”
爸爸狠狠心,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其实……我攒了点私房钱,就想给你买样东西……你先别生气,我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
“好哇你……居然敢藏私房钱……”
就这样,爸爸被妈妈揪着耳朵回家的,爸爸的耳朵还疼了两天呢。
不过最终,爸爸还是拉着妈妈到自行车店。爸爸指着一辆银色的飞鸽说:“怎么样?喜欢吗?”
这是爸爸之前就已经来过好几次了的偷偷挑好的车子。
妈妈看着车子,满心喜悦,可是嘴里依旧心疼地说:“真的要买啊?”
爸爸难得当家作主一次,挺直脊梁:“买买买,必须买!”
车子买回来的路上,爸爸一路跟在后面跑,一边跑一边问:“老婆,骑起来什么样感觉?”
“好轻啊,像要飞一样,一点不吃力!”
“你骑得太快了,我跟不上啊……”
“那我先骑几圈试一试啊……”
爸爸双手扶着腰,一边走一边喘。后来爸爸感慨道:“女人,要么节省得要死,要么买了新东西高兴得要死……唉唉,其实女人还是喜欢买东西的啦!”
从此以后这辆车成了妈妈最心爱的宝贝。
小浦小学每周的周一晚上都是教师开会时间,妈妈骑着飞鸽去开会。因为这几天妈妈心情不好,爸爸特意在妈妈背后喊了一句:“骑车当心!”
当晚,妈妈很晚都没有回来。爸爸有点担心,那时没有电话没有手机,只能靠等待和人肉寻找。爸爸坐立不安地等到晚上快10点,正要出门去找妈妈的时候,妈妈终于失神落魄地回来了。
她回来就一句话:“我的自行车找不到了……我想是被偷走了。”然后就失神地坐在椅子上。
爸爸赶紧挽住她的手臂:“你人没事吧?”
妈妈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出话:“我找车找了好久,我宁愿我摔个大跟头,身上疼一晚上,也不想丢了车……”
爸爸愣了愣,然后说:“你傻!”
妈妈眼睛红红的,但是因为我和高兴都在她面前,她不能在孩子面前哭,她要装作强悍。
“快去房间里吧,早点休息。我去给你拿热水。”爸爸催着她。爸爸知道,只有在房间里,妈妈才能痛快地哭一场。
妈妈回屋时不忘叮嘱我和高兴:“你们赶紧去看书做作业,然后睡觉!”
那一瞬间,我看着妈妈的背影,好想抱住她,让她能在我的怀里,感到一些我给她的力量。
真的,妈妈只是假装强悍而已,妈妈背地里才哭泣。
后来的好长时间里,我一直都很后悔:为什么那一刻我没有走上前去拥抱她?若我当时能抱抱她,多好啊。
唉,我欠我的妈妈,一个最简单的拥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