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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清彤几人出来之前,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不过,主人还未出现,大家依旧三三俩俩地站着。
这不,元非晚两边也来了人。她左边是当朝尚书右丞的次女,姓孙,名华越;右边则是京兆府少尹的长孙女,姓王,单名一个真字。
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她们彼此之间肯定都比元非晚一介空降系更熟悉。所以,在互相打过招呼后,她们才把目光落到中间的人身上。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
“哎哟!”孙华越小幅度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哪家的女儿,长得也太漂亮了吧?
王真和她的想法如出一辙。她刚刚大略扫了一眼,那不甚鲜亮的衣服颜色立刻让她忽略过去了;结果转过脸一看……
这颜值,这身段,妥妥儿一个绝世大美女啊!这满场的姑娘家,怕是没一个比得上!
虽说她们两人只能算点头之交、并不能算十分熟悉,但这么一个大号劲敌摆在前头,要忽略是根本不可能的。另外,对于大家闺秀来说,对付竞争对手的最佳办法,不是敌视,而是先知根摸底!
两人在视线交错间就达成了一致意见,便走过去搭讪。元非晚来者不拒,正常应对。几句话下来,三人都知道对方家里是干啥的了——
她就是元家宝树?天啊,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王真。
虽然家世听起来不如何,但光凭脸,就肯定有王爷会看上,一个侧妃之位绝对跑不了!
这是想得更深一点的孙华越。
然而元非晚呢?她的结论可根本和容貌家世婚姻不沾边——
尚书右丞的次女?尚书右丞可是归尚书仆射管的,怕是李庭那边的人吧?说话可要小心点。
至于京兆少尹……之前没听老爹和世叔说过,也许可以试试拉关系?
要是孙华越和王真知道元非晚这么想,肯定会憋出一口血。然而她们并不知道,只觉得元非晚似乎太过镇定……
没错,就是太过镇定!
照理来说,刚从岭南回长安没几天的人,初次参加这种宴会,定然有不适应之处,很容易过分殷勤或者过分冷淡,又或者进退失据……
其实,这是很可以理解的。毕竟内外不同,大家也都是有脸有身份的人;只要出错不是太夸张,面子上谁都不会说什么。
可看她们面前这个呢?气定神闲,言笑晏晏,自如得好像……好像就在自家后花园看景儿一样!
孙华越暗自心惊。她自己已经十七,她们孙家在长安也有些年头了,该知道的都知道。元非晚外祖吴王涉嫌谋|反,连带元非晚母亲汝南县主软禁五年。元家又没有任何显贵亲戚,还在岭南呆了三年。
也就是说,近五年里,没有什么靠谱的人教养元非晚。
……那怎么可能呢?这通身大家之气,难道是元非晚自己与生俱来的吗?
王真今年十四岁,再加上京兆府并不那么紧密地和中央三省六部绑在一起,所以并不能和孙华越想到一块儿去。
她只知道,她新近认识的这位元家娘子,据说容貌才华都是一等一。她以前还有些怀疑,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今天一看脸,她就心悦诚服了——
如果一个人的容貌和才华加起来满分一百,那她觉得,元非晚光脸就可以有一百分!
“我真没想到,我今天这么好运气,安排在你附近呢。”王真笑着道,眼睛几乎黏在元非晚身上下不来了。“之前总听人说元家宝树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你可真是太客气了。”元非晚推辞,“咱们既然有这个缘分结交,便不要在意那些虚名。”
“这哪里是虚名?”王真反驳,“若是轻易就能有一个这样的虚名,那我愿意多来几个!不,是务必给我多来几个!”
这话说得逗趣,元非晚噗嗤一声笑了。
这笑容灿烂得如同繁华盛放,王真不免又呆了呆。“妹妹你长得这么漂亮,就算是女孩子,也要看得移不开眼了呀!”她如此抱怨,但语气却更接近玩笑,“我比你虚长几个月,可以叫你一声妹妹吗?”
“见过姐姐。”元非晚从善如流。
王真没想到元非晚真是一点都不介意,赶忙往侧边避开几步,拼命摆手。“别别,受不起,我只是随口说说!”
孙华越在一边看她们说话,心里想着些别的。听到这句,她便笑着道:“对,别和阿真太客气。你俩顶多算平辈,若是叫姐姐,也都该叫我啊!”
“就会占我便宜!”王真作势欲打。“占了我的便宜也就算了,竟然连元家宝树的便宜也想占,嗯?说出去的话,别人都要替你害臊呢!”
“这当然是不好的。”孙华越作势想了想,看向元非晚,“不如这样吧?若是妹妹你等下帮我把诗词给做了,以后我管你叫姐姐,如何?”
这话一听就是开玩笑,元非晚没往心里去。
十五月圆,众女拜月,那来点风花雪月必不可少,随便想想就知道。而既然能知道,那大家肯定会提前做好准备,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洋相。
虽然如此,客气话还是要说的。
“那可说不好呢……”元非晚故意蹙眉,“做诗词,其实是没问题的。可若是姐姐拿了我的诗,大家却觉得差极了,那不是更害了姐姐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做得能入眼,姐姐也依旧是姐姐呀!”
孙华越脸上笑容大了些。“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是想让大家都不敢找你了,是吧?倒真是个好法子,我得仔细学起来才是!”
随即又是一阵笑声。
而虽然孙华越嘴上不说,心里却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看脸漂亮,看嘴会说,确实不错。照这么估计,等会儿若是元非晚真的出口成诗,怕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问题又绕回去了。才华之类,还可以说是有状元亲爹的悉心教导;但这举手投足,真不像一个刚从岭南回来的呀?
还没等孙华越想出个所以然,便有侍女来通报,说南宫长公主携同太华公主一起往流杯亭这里来了。众女听得这话,便不再交谈,赶紧各自散开,跪在自己的位置边上。
流水宴所用的中空竹节道是一个略长的环形,加上一架小水车,正好把流杯亭围起来。所以,当萧清彤、萧月宁和李安琴进到园子时,见到的便是一圈低着头的各色髻环。在园中宫灯的映照下,金银珠钗真是满目生辉。
刚才听了萧月宁说“特别好”,李安琴不免多看了众女两眼,心想到底是怎么个好法——虽说她今天出来确实像萧清彤说的那样,打算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给太子的;然而,若是真的特别好,那还是留给德王吧!她可不需要谁来争宠!
没错儿,在皇后的教导后,李安琴表面上应得很好,实际上执行力度却打了个折扣——反正是个妾,差不多就得了,还要能把她压过去吗?当然是越中不溜儿越好!
至于萧月宁,她倒是不着急。今日园子里所有侍女都是她安排的,谁谁做了什么,事后都会无一遗漏地集中起来送给她过目,这会儿自然清闲淡定。
作为三个女人中身份最高的,萧清彤在登上流杯亭后,才开口。“大家都起来罢。”
众女依言起立。不过照礼仪,大家都半低着头,以示尊敬。
萧清彤看了,又道:“今儿说是拜月,但满院子都是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这景色应当比月亮更好看。”
这话说得……有熟悉的女孩子暗中互打眼色,再小心打量周围,考虑这是不是让她们都抬头的意思。等确实见到有人这么做了、而上头没有斥责时,她们才一个个跟着做。
虽然这种反应不过是很短的一阵子,但从能一览无余的视野看来,反应快慢、抬头前后,俱是一目了然。
不管是萧清彤、萧月宁还是李安琴,她们都看到了反应最快、最准确的四个——三个在最前的位置,中间靠后的地方也有一个。
虽然萧清彤那么说,但宫灯光芒毕竟有限,再加上流杯亭和其他座位之间的距离,并不足够看清人脸。这会儿,她们只能看出前头两个是谁;后头到底是谁,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了。
“不愧是皇后家教出来的,”李安琴小声和萧月宁道,“相当机敏啊。”因为大家都能猜出来,鱼初就是奔着德王妃来的,和太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她一点也不在意。
萧月宁脸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神色。“李相家的教导也是不错的。”
没错,前头三个反应过来的,正是座位挨在一起的鱼初、李安书、李安棋。
听得两个妹妹被夸,李安琴微笑起来:“这我一定会找机会告诉家严。”她目光往后,定在那个浅淡的素色身影上,“就是不知道,后头那个是谁了。”那位置,差不多排到从四品下、甚至正五品上了吧?
李安琴不知道,萧月宁却是知道的。她刚才看的那份报告,里头便有这么一条——“元司业长女非晚,容色殊绝,礼仪完备。”除此之外,后头并没有别的更好的评价了,所以她认为她有理由肯定前后两个都是元非晚——
元家宝树,她也是听说过的;难道今日,便能一一验证当年传言?
至于李安琴,她更关心自家两个妹妹。
有她这个太子妃在前,李安书和李安棋肯定选不上德王正妃。按照祖父的意思,怕是德王侧妃也不想要。姐妹共侍一夫的话,祖父的名声怕是要不好,那太子侧妃也是没希望的……
既然如此,不管今天她们如何表现,都影响不了结果。
李安琴放下了心,准备专心地挑些安静听话好拿捏的回去充实东宫。
在她们两人谈话的当儿,萧清彤已经把前头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大家先好好享受这流水宴。等圆月挂上东边树梢,便让太华公主主持拜月。今日太子妃也来了,也在边上帮衬下吧。”
“太子妃”三个字一出,底下便起了一阵极细微的惊叹声——原来亭子里的第三人真是太子妃?之前没听说她要来啊?
这时候,最后悔的莫过于无意德王、却有意太子的人了。因为她们觉得,这次宴会仅仅和德王有关,她们便不需要太出彩;结果来太子妃突然杀到这一出,那她们岂不是平白失去了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
如果要说最震惊的,毫无疑问是水碧和谷蓝。刚才元非晚说太子妃可能会来,她们还有些不相信,结果却是真的!
这么说来,那个东看西看的婢子是太子妃手下的宫女了?
不管是不是,元非晚都不在乎,因为她对太子一点兴趣都没有。确切地说,她对所有有妇之夫都不感兴趣。这会儿,听见太子妃就在亭中,她只分出一二心思,考虑了下太子妃眼里的侧妃标准——
太子妃又不是闲的没事做,今日忽然出现,肯定有备而来!
而最高兴的,当然是李安书了。“果然是阿姊!”因为太过兴奋,她没忍住叫出了声。不过,虽然她娇生惯养,但还是知道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失仪。
这声音,其他人听不到,她边上的李安棋和鱼初却是一字不漏地收进耳里。李安棋目不斜视,然而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僵。鱼初用眼角余光扫到,心道李相家的两个孙女果然互相不对付,那就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
底下暗潮汹涌,亭中萧月宁和李安琴猜得出一二,口中只道:“皇姑有命,自当从之。”
接着,宴席便开始了。
所谓流水宴,便是把少许食物放在木碟上,随着流水往下传。若是看到自己中意的,便可拿起来吃了。各人面前自备碗碟酱料,口味可调。
说穿了,便是比较风花雪月的自助餐。虽然吃不饱,但一般人就算嫌弃也吃不到——流水宴通常需要因地制宜,设计修建专门的水道,耗资不可小觑。
若是在文士中举办这种宴席,碟子上最多的是酒杯,甚至还有把酒壶放下去的。不过现在都是些正当好年华的未婚女子,精致小食便更多些。长公主府上的宴席档次低不了,水道里的食物碟子从未少过。
元非晚原本随便挑了一碟,结果吃了一口,眼睛便微微眯起来了——这口味是御膳的节奏啊!传闻南宫长公主深受皇帝宠爱,看起来是真的!
不仅仅是她,所有人都尝出了美味。只不过,有见识的知道这和宫里的御膳不相上下,没见识的就只知道好吃而已。
“我从来不知道,桂花莲子糕能好吃到这种程度!”王真没忍住称赞。“这真的是桂花莲子糕吗?我都不认识它了!”
因为她这么说的时候正侧头看着元非晚,所以元非晚也点头应道:“长公主殿下府上的厨子,手艺真是天上有地下无。”
“没错,今天可真是要长见识了!”王真道,颇有些摩拳擦掌。
看她眼睛里的光,元非晚怀疑,若不是还有两个公主一个太子妃在镇场子,王真说不定就提筷子盯着水道,来一个吃一个、来两个咽一双了。
不过,这倒是证明了对方对嫁给王爷什么的提议没多大兴趣。想想也是……有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不管通过什么方式;也有人不想要女儿去上演皇室宫心计,什么都不强求。
元非晚想着,又不着痕迹地扫了孙华越那边。只见对方正襟危坐,一副为了良好形象、并不打算动几筷子的模样。
一左一右,好像正好完全相反呢!
吃了小半个时辰,在上头的默许下,花园里气氛热闹起来。本就是在长安长起来的女孩子,家世接近;原本认识再加上相互介绍,很快就打成了一团一团的。
之所以说是一团一团,是因为聚集起来的小团体,通常都能以品级划分。比如说,正三品官员的孙女,和同样正三品、从三品的官员的女儿;绝不会有一个从五品混在里头的。
看着随意和煦,实际层次分明,元非晚早有所料。这也正是她不愿意到处去认识人、攀关系的原因——
虽然不会有人面上给你不好看,但心里指不定觉得你多阿谀谄媚呢!吃力不讨好,傻子才去做!
大概正是为了打破她的这种认知,不一会儿,有人沿着水道走过来,不远不近地停在了她身后。
水碧一直在分神留意周围,见到来人直直地盯着她们大娘,便附耳过去告诉元非晚。而元非晚知道后,恍若无意地一回头,便见着了人——
约莫十五六,长相清丽,一身清衫薄罗衬得身段窈窕,绝对不差。
然而,不认识。
元非晚把目光收回来,心想她小时候到底有没有认识这么多的人——最近主动找上来的,都没一个有印象!
来人踌躇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打定了注意。她走上前,先和孙华越攀谈起来。孙华越已经认识了元非晚,自然而然就带了她进去。
元非晚这才知道,来找她的这位姑娘姓顾,名芳唯。虽然她依旧没印象,但这个形势就足够提醒她了——
顾?莫非这就是顾家的女儿?
孙华越的话很快证实了元非晚的猜想,因为她说:“……顾常侍的家教也太严了!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每次叫你出来玩,你都出不来!”
顾芳唯抱歉地笑了笑。“这都是我的不对,阿华。等下次,我必定先把功课提前做完,再来约你,可好?”
孙华越看起来还想说点什么,比如说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做什么。然而管别人的家教就显得太多事了,她最后只撇了撇嘴。“这可是你亲口答应我的哦!不能忘记!”
顾芳唯点头应是。
虽然孙华越对元非晚有各种揣测,但她有眼力,知道顾芳唯是冲着谁来的。此时见顾芳唯答应,她就找了个借口,去另一边和人说话了。
王真的注意力全在食物上。顾芳唯只看了一眼,便朝元非晚道:“我……”她看着对方那张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脸,不知为什么,产生了一种被看穿的感觉。“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说。”
元非晚表示理解,起身和她走到一边的矮树下。“愿闻其详。”
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说家里的事实在很古怪,更何况这种事本不该她做。想想这些,顾芳唯就结巴。可顾东岭亲自交代了她这个,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就是……有关我叔。你应该知道他,就是顾司业。”
果然不出所料!元非晚毫不意外。但顾东岭连女儿这条线都用上了,就没想到她根本不是顾东隅的谁吗?所以她笑了笑,“顾司业,我唤他一声世叔,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顾芳唯并不蠢,一听便知道,对方早有准备。她本就腼腆,被人一婉拒,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如此,便先谢过你。”说完,她便匆匆离开了。
在元非晚心想顾东岭还真是不死心的时候,流杯亭里,太子妃正在侧耳听着手下宫女的回报。当听到某一句时,她眉毛不由自主地挑了起来。
“这是在说什么呢?”萧清彤正好看到,便问了一句。“若是悄悄话,不能让皇姑知道,那就算了。”
“您说的什么话呢?”李安琴笑道,“瞒着谁也不能瞒着您呀!我只是听说,各位小娘子姿容都很出众,其中还不乏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