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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这种事情况到底如何,最该问的人自然是萧欥。虽说明面上他就是个闲职王爷,但他手中实际掌握的军力和暗岗都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照理来说,元非晚还没嫁给他,正常见面机会等于没有。然而她身边那两个暗卫就没停过,所以她很容易就把消息传递了出去——只要萧欥看见了,自然会来找她。
在这间隔时间里,元非晚也没闲着。她发现这种事情,顶多也就能提醒萧欥做好准备,对她自己好处不那么明显;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把这功劳送给她大哥呢?
元非是中午回来,就知道自家妹妹有事找他。而等他听完后,震惊得立刻从原本坐着的长榻上站了起来:“阿晚,你是说真的?不是寻常的吐蕃人?”
“嗯。”元非晚点头肯定。为了加强这话的可信度,她顺手扯上萧欥做大旗:“德王殿下已经知道了。”
大概是家传,元非是和外祖吴王以及老爹元光耀一样,对自家妹妹各种宠爱,更对自家妹妹的话深信不疑。就算这会儿元非晚没提萧欥,他也不认为那是假话。他只是太过震惊:“吐蕃那边已经派人潜入长安?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可能吐蕃内部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终于腾出手处理咱们这头。”元非晚缓缓道,“边境那边没有消息吗?”
元非是锁紧了眉头。“有肯定是有,然而那些现在可不归我管。”他现在的职务是金吾卫右司阶,哪里能得到西北军情?
元非晚想了想,换了个方向。“可如果吐蕃人把手伸到长安来,那就和你有关了,阿兄。”
“……没错!”元非是恍然大悟。“这该上报!”
自从他调任金吾卫后,虽然对现今工作很满意,但心底里一直有个遗憾,就是吐蕃大王子葛尔东赞的事情以后都不归他处理了。相比于抓人的功劳,当然还是彻底搞定吐蕃的功劳更大!
这遗憾实际上没问题,因为吐蕃基本上只在边境线上活动。可如今他们偷偷派人潜入长安,欲行不轨之事……作为长安防军,实在责无旁贷!
而如果说上报,别人暂且不说,京兆尹高昌可是他的老上司,且十分欣赏他。只要他们查证此事属实,还不怕皇帝不给他们事情做?麻烦可能是麻烦,但对老对手吐蕃,他们绝对有的是干劲!
“我现在就去京兆府一趟。”元非是迅速做出了决定。“阿晚,你等下去告诉阿耶阿娘和采薇,就说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他行动迅速,话音未落人就出了门。
自从元府一家聚齐后,不管是元光耀还是元非是,只要没有大事,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饭。元非是回来了又离开,并且门房也说没人来找,这事儿自然只能归在元非晚身上。而等元非晚把事情简略地一说——
“我就说,吐蕃人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元光耀震惊过后颇有些了然。“就算吐蕃其他王子在内|乱中胜出,他们也不可能忘记一个在我们这里的大王子!”葛尔东赞一日不死,他的弟弟们就一日坐不稳赞普之位!
“这是来打听消息,还是前哨?”萧菡也觉得此事十分可疑,抱着一种相当谨慎的态度。“他们是想要把葛尔东赞赎回去,还是想要……”杀了他?
“我想,这取决于吐蕃将来到长安来的人是谁、或者说是谁指派的。”元非晚接道。这是种稳妥的委婉说法,因为她觉得,基本上不管来的是谁,赎回葛尔东赞都是不划算的;若是真赎回去,下场八成也是死路一条!
因为出身问题,蔺采薇对这种事情不太了解,此时只能听着另外三人分析局势。这会儿,她依旧没明白吐蕃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却明白了另一点——
不管吐蕃想做什么,元非晚把这件事告诉元非是,就是让他去立功啊!有这样的小姑子,真是太给力了!
“要不是国库不能支撑连年征战,前两年咱们就该把吐蕃打了。”元光耀道,颇为惋惜。
自从他做了司农卿后,就对粮草的来源去处十分清楚。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显然是战|争胜利的基本保证。大盛建立的时间还不够久,边界不够平静,要用东西的地方很多,所以前两年大胜白兰羌后并没有乘胜追击吐蕃。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他继续道,语调有些激动,“若是吐蕃此时想闹点什么幺蛾子,那我可只能说,他们来得正好!”
元非晚知道这“正好”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吐蕃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来正是撞到枪口上——
自从盛朝平了白兰羌之后,军威大增,其他边境线上的部落和小国都消停了很多。东边已经平定,北面劲敌突厥也收敛了。这样一来,他们的国防消耗就大幅减少,如今已经有了足够的积累。若是吐蕃闹事……
嘿嘿,等着他们的就是大盛的泱泱铁骑!
“不管如何,如果吐蕃要来,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元非晚给她爹做了个总结,“要知道,他们还欠着咱们一个头功呢……这次咱们可得连本带利地要回来!”
元家几人迅速达成了一致意见,不怕吐蕃来、就怕他们不来!至于萧欥那头,他反应速度也很快——中午收到的竹筒消息,下午他就找了个空儿去见元非晚。
现在他可不用和之前在永安观里一样,为了避人耳目,还飞身爬到屋檐上去。从元光耀到萧菡都认可了这个准女婿,又在元府的范围里,他当然能顺利见到未婚妻。
“怎么样?事情如何了?”一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元非晚就知道萧欥肯定已经让人去挨个排查了长安街道上的所有吐蕃人。
萧欥接过她递过去的茶水,猛地喝了一大口。“不出你所料。长安城里最近多了很多吐蕃人,他们原本以为是吐蕃乱过头了。而如果那些人里有好些吐蕃宫里出来的,这种想法就显得太天真!”
吐蕃皇宫里的乐姬舞女之类,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跑到长安街头呢?还搞什么卖艺……这是欺负他们长安人分不清吐蕃乐曲吧?
元非晚点点头。“就是不知道,是谁派那些人出来的。”
“没错。”萧欥也想到了同样的方面。“而且,他们既然掩藏自己的行迹,我怀疑,长安城里肯定有暗中指使他们的人!”
“你的意思难道是,吐蕃来的人不仅仅是外面晃荡的那些?”元非晚反应极快,“还有地位更高的人到了长安?若是如此,他们的居心就太叵测了!”普通外族人就算了;若是吐蕃中有头脸的人到长安,必须先向皇帝递交国书的!
“葛尔东赞在我们手里,且我们和他们关系不算友好;如今他们偷偷摸摸地进城来,绝对没好事。”萧欥微微皱眉,“我原本不知道他们打算从哪里下手,如今一看,却是野心勃勃!”
的确,若吐蕃只想灭葛尔东赞的口,他们只需要派出几个杀手;而若是他们派出了包括乐姬舞女的一大群人,目标感觉就定在大盛上了……
“我倒确实有些听闻,吐蕃二王子布德贡赞是个不甘于现状的人。”元非晚若有所思。“如果你要说他的野心并不满足于吐蕃,我认为这是很可能的。”
萧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胃口太大的话,小心噎死自己!”
元非晚觉得,这事儿目前只能处理到这种程度了。若要他们采取下一步行之有效的举动,就必须等新的、更深入的调查结果出来。而在这点上,她完全相信萧欥——
一个在西北边境打了五年仗的人,对吐蕃这样的老对手绝对敏感在意、且一定要胜利!
“那这事儿就这样罢,若有其他问题,咱们以后再说。”元非晚道,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太子殿下那头,最近如何?”
从他们俩一开始就单刀直入地讨论吐蕃就能看出来,萧欥和元非晚早已开诚布公,达成了他们共同的奋斗目标。所以现在萧欥很冷静地回答了这个普通问题:“老样子。不过我猜测,他可能等不下去了。”
元非晚非常理解。
自从她和萧欥确定要结婚后,太子的行事就显出了些许焦躁,李庭同样;显然大家都不是傻瓜,知道联姻后带来的实力对比将产生不小的变化。不得不说,对太子、李庭乃至太子|党,都绝对不是好消息。要在情势恶化的情况下保持冷静,这确实很考验人的耐心。
在元非晚看来,太子从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比如说,因为高祖对萧欥的偏爱,他便暗中作梗,最终促成萧欥去西北监军的结果。但凡太子有一点点耐心,就不会选在那个时间下手——
实在太早,以至于他的寡情被放大了十倍百倍;自那之后,萧欥对他再无幻想!
当然,在这件事上,皇帝和皇后的决定性作用被凸显,从而掩盖了太子底下的作为。现在也同样如此——若不是皇帝还好端端地在他天下第一人的宝座上坐着,太子能忍到现在?
而萧欥说太子等不下去的意思,就是太子想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想得快要忍不住了!
元非晚对太子如此反应早有所料,并不吃惊于萧欥的结论。但相比于此,她更关心另一点:“外有吐蕃内有太子,他们的事情不会赶一块吧?”这对他们的计划可不是好事!
“你说得是。”萧欥表示同意,“我会让青甲军再盯着些。左右吐蕃过来的人再多,也不可能把军|队开来。另外,我让人在临近吐蕃的边界部署好兵力,防止他们偷袭,或者配合咱们打过去。这样一来,如果真的撕破脸,我们也有绝对胜算!”
元非晚想了一想,觉得这考虑得十分周全。反正打仗方面,萧欥才是内行;她听听就可以了,至多给一点建议。“那太好了!如此说来,咱们只需要专心对付太子那边了,对吗?”
萧欥点头。“我很想知道,他们还能忍多久。”
元非晚眼珠一转,便笑嘻嘻道:“不很久了。我刚才不是担心,太子和吐蕃两件事情撞到一起该怎么办吗?”
“怎么?”萧欥微微挑眉。他就喜欢看自家夫人提出一些在旁人看来咕噜噜冒着坏水主意时的无辜表情,怎么看都看不厌,喜欢得不得了。“你又想到什么了?”
“我能想到什么?不过是浑水好摸鱼而已。”元非晚还不知道萧欥这时心思已经歪了,只兴致勃勃地给他分析:“照你说的,太子那里只差临门一脚,那咱们大可以让吐蕃帮个小忙,不是吗?”
“帮忙推他一把?”萧欥毫不费力地理解了元非晚的意思。他先是一愣,再然后笑了起来:“想的是不错,可若是他们都不合作呢?”
“我原本也没认为他们会乖乖自己跳进坑里。”元非晚眨了眨眼,满含深意地一笑:“咱们先帮他们在坑上架起树枝、撒点土、再铺点草,让坑看起来是平路,又不是什么难事!”
萧欥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别家的夫人听到他想要夺取皇位,大概早就吓死了;哪里像他这位夫人,不仅不害怕,而且还乐衷于给他分析情况兼提出建议?更重要的是,不管是她提出的分析还是建议,都在点子上、并且还对他的胃口!
如此心意相通的老婆,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他还能去哪里找?
“你笑什么啊?”元非晚还有点疑惑。“说起来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有些时候总是想笑又忍着的样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还能想什么?”萧欥好容易笑够了,这才侧过身,抓住坐在他身侧人的芊芊素手。“当然是在想我积了几辈子福,这辈子才能娶到你!”
元非晚脸一红,就想把手抽回来。“我和你说正事呢!”怎么就想到嫁娶方面去了?而且话说回来,她还没嫁给他吧?
然而这种程度的责怪在萧欥眼里就是情趣的娇嗔。他当然不会放开她的手;相反地,还握紧了一些。“对了,我还没问你,你今天去了咱们家,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咱们家?
元非晚脸更红了。“说了我还没嫁给你!”这男人到底要不要脸啊!这么快就把“咱们家”挂口头上了?
“马上的事情。”萧欥不以为意。“我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吗?”
这肉麻得……
元非晚默默扭过头,借以掩饰自己红透的脸蛋。她觉得,也许她什么都能和萧欥比比,然而厚脸皮程度这项绝对不行,她甘拜下风。“今天是偶然……泰王妃说要去看看,阿真也同意,我就顺便去了。”她认识他这几年,他越来越会调戏她了……这话题必须得正回来!
什么叫“顺便”啊?
萧欥对元非晚这种完美避开重点的回答十分不满意。“那你‘顺便’看的感想如何?”他特意咬重了“顺便”这个词。
元非晚微瞪他一眼。就会和她计较这个!她可没那么厚脸皮!“也就一般般吧。”她继续嘴硬。
萧欥这下真要被气笑了。这时候还和他对着干?不知道他们马上就要进行到最后一步了吗?“这可是你自找的,”他说,语带威胁,同时伸手掰正她的脸蛋,照着柔嫩芳唇,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不委婉地说,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元非晚一开始有些害臊,但也不扭捏——郎情妾意,水到渠成,婚书册立……搞得贞洁烈女一样碰都不让碰,实在也没多大意思。反正底线一定要坚守,其他的就……随他去吧!
如此一来,可以想见两人如胶似漆亲密时的瞎眼程度。水碧和谷蓝不小心撞到一次,都表示她们这样的人形电灯泡功率不够烧坏了,实在没有围观的福气!
今天也是一样。两人有一阵子没见,吻在一起时更是热情。只不过,元非晚记着底线,萧欥也觉得他该尊重她;所以虽然很难分开,两人依旧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搂着怀里的软玉温香,萧欥觉得他很难忍下去。或者更准确地说,随着婚期的迫近,他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反正他可不敢告诉元非晚,他最近做的梦全都是一个内容,就是他把她翻来覆去地在床上那啥啥……咳,至于早晨起来后沾染可疑液体的中衣和床单,就更不能说了!
而虽然元非晚没有那种烦恼,但她也明白这点——她就靠在萧欥怀里,对他的心跳速度了如指掌。而若不是明白自己不能玩火*,她其实还注意到了某个不可忽略的小帐篷……
这男人真是太不要脸了!她只能在心里重复这一句。
不过元非晚也知道,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那方面需求旺盛才是正常的。再考虑到他之前说的“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她就不由自主地脸红。
其实她从来不那么容易害羞,但是这话太暧昧了好吧!让她扑通着小心脏想七想八,绝对还是他的错!
两人默不作声地想着准夫妇结婚前那些隐秘而甜蜜的小心事,一时间谁都没说话。最终分开他们的是外头的敲门声,同时伴随着谷蓝的声音:“大娘,德王殿下,夫人让我来请你们出去用晚膳。”
“知道了。”元非晚扬声应道。
在发现里头没有声音的时候,谷蓝还很担心自己打搅了两个主子的好事;然而现在听元非晚的音调十分正常,她不由放下了心,回去回报萧菡。大娘自有分寸,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让主人和夫人血压飙高的!
元非晚也是这么想。谷蓝一走,她就从那个温暖厚实的怀抱里站起来,找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别的暂且不说,嘴唇绝对得补一层妆,免得给人看出端倪。
“都是你的错……”她一边翻着妆盒一边不怎么真心地抱怨,“不都给你说过了吗?若是一会儿还要见人,你就得收敛点!”
萧欥也站起来走过去,闻言十分之委屈。他还收敛得不够吗?简直要忍成忍者神龟了有没有!
可在这件事上与元非晚起争执毫无好处,他默默地把这些话吞回去,并在心中的小本本上给老婆记了一笔,准备以后找补回来。至于找补的方式嘛……嘿嘿,不足为外人道也!
元非晚从铜镜倒影里看到他一副嘴唇微抿的可怜模样,心想这绝对是大尾巴狼装哈士奇呢。可不得不说,她竟然还吃这套,因为她有些心软了——
“喏,现在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元非晚把一支细长的玩意儿塞到身后萧欥的手里,再指了指自己的眉毛。“帮我把眉描了,我就原谅你!”她想了想,觉得萧欥的化妆技术估计不值得期待,立刻又补了一句:“难看的不算!”
萧欥还是第一次碰眉笔这种玩意儿。他的手拿过宽剑,拿过长弓,从未抖过;而他此时拿着一根轻得几乎可以忽略重量的眉笔,他却觉得它沉得让他几乎拿不动,并且指尖微微颤抖——
一个女人主动要一个男人给她画眉,那意味着什么?
萧欥定了定神,捏紧了眉笔。他以为他们婚后他才有这种机会,但现在它提前到来了:这种关键时刻要是掉链子,他都能把自己掐死!“若是你觉得我画得难看,我可以练,练一辈子都没问题。”
元非晚被深深触动了。然而她面上只做嫌弃状:“一辈子都画不好一条眉毛,那我到底要你何用?”
然而萧欥准确捕捉到了其中的深层含义,就是元非晚并没有否认一辈子这种说法。“反正你会等我画好的,对吧?”
这脸皮……元非晚默默地无言了。他就是吃定了她,才敢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