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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走乌飞,转眼十数日过去了。
虽然众人对吐蕃使团即将带来的反应不一,但此事已成既定,该做的是好好应对。鸿胪寺上下忙得团团转,一个人恨不能掰成两半用;其他大臣也都在心里打着各自的小九九,预备在吐蕃来时瞧对方的好戏。
满朝文武中,最该关心和最不关心吐蕃的人,元光耀都占齐全了。最该关心是因为大儿子要立功,最不关心是因为女儿马上就出嫁……
认真地说,元光耀还是更关心后者多一些。毕竟外邦的事情有的是人操心,而他女儿只有他一个爹,嫁出去以后就不能经常在元府看见了,自然更加珍惜。
这不,亲迎的这天,元光耀一大早起来,就直接朝着女儿的闺房去了。他今天的事情非常多,但现在可能是女儿出嫁前最后一次说体己话儿的时候,自然要抓紧。
萧菡与他一起去。相比于元光耀,她更舍不得女儿——女儿中间有五年时间没养在身边,她亏了啊!
虽然正经的亲迎是在傍晚,作为新娘子的元非晚没必要早起,然而她还是起了。不为她的父母,也要为她的兄弟——
元非永知道她亲迎后就不住元府后,已经哭了好几回。今年以来,虽然他不再哭,但一有空就跑到元非晚院子里,缠着她说话。
今天对元非永来说,同样也是最后一天。他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天还没亮就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来找他姐。
开门的谷蓝被他吓了一跳。“哎哟,小郎君,看你这眼睛!”堪比剑南道的熊猫好么!
元非永没理她,一溜烟就钻进门里去了。元和跟在他后面,熟练地给主子收拾烂摊子:“回谷蓝姐姐,晚上我睡在外间,听得小郎君在里头翻了一宿。”
“这可真是……”谷蓝无奈地摇头。“这样可没法见宾客,还是让水碧等会儿给他遮一遮。”
元光耀和萧菡就在这时候来了。
“遮什么?”萧菡耳朵尖,远远地听到个话尾,然后就看见了元和。“阿和,这时候,你怎么在这里?”
元和急忙答道:“小郎君刚起就囔囔着要过来,小奴就跟过来了。”
“永郎这是已经进去了?”元光耀悟了。他快步走近,“真是添乱……今天本来事情就多,可不能出问题!”
萧菡也这么想。然而她同样清楚,元非永的恋姊情结足以让元光耀到她再到元非是嫉妒不已。“咱们也进去吧。”
元非晚昨儿睡得早,此时已然起身,正披着外袍坐在长榻上。元非永在外头时她就知道是小弟,脸上不由浮现一丝无奈的笑容来。“永郎。”
“阿姊!”元非永的反应可要激动得多,毕竟他也就十岁。他快走几步,就挨着姐姐坐下,抬眼望着她:“阿姊,今日以后,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的什么话?”元非晚哭笑不得。她只是出嫁,又不是出丧!“不是早和你说过了么?再过几日,我就会回门的。再以后呢,我也会回来看你们。若你想见阿姊,德王府的兵卫难道敢拦着你么?”
元非永对抢走他姐的萧欥一点好感也没有。然而,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准姐夫——今日过后就是姐夫了——确实很疼他姐的样子,他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若说他姐让他去找她、而萧欥不让的话,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哼,算那个德王识相,不然才娶不到他姐!
就在元非永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候,元光耀和萧菡也一前一后进了门。他们见姐弟俩坐在一起还没觉得如何,等再看清元非永的脸后——
“胡闹,真是胡闹!今天是你阿姊的大好日子,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啊?”元光耀十分头疼。打死他都想不到,小儿子会从几年前不给姐姐好脸色的弟弟变成为了姐姐没有好脸色的弟弟……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熊的!
萧菡一见元非永的黑眼圈,也吓了一跳。“永郎,过娘亲这边来,让娘给你涂点粉。今天大家要精精神神的才喜气!”
元非永朝他爹撇嘴,但还是老实跳下了长榻。就和父母说的一样,今天是他姐姐的大好日子,他可不能在百官宾客前给自家阿姊丢脸!
元非晚的妆台正好派上用场,而水碧就给萧菡打下手。在那边忙起来的当儿,元光耀坐了下来,关心地问:“阿晚,你感觉如何?”
元非晚眨了眨眼睛。“一夜无梦。”她老实道。她原本以为会梦见今天的一系列事务乃至少儿不宜的夜晚……咳,事实却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再轻松也没有了。
“那就好。”元光耀看着自家女儿不用妆饰就容光焕发的脸,心里还是依依不舍。从这点上来说,他大概也没法对元非永求全责备,因为他自己也差不多。“你……”他张了几次嘴,竟然没能说下去。大概想说的太多、而时间又太少,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元非晚看出来,她爹因为太过关心以至于噎住了。“没事,阿耶,”她轻声道,不能说语气里没有安慰,“您不用担心女儿,女儿的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
萧菡本在专心地对付小儿子的黑眼圈,闻言心里酸酸涨涨,但依旧没忍住白了丈夫一眼。“这种时候,竟然要女儿来安慰你吗?是不是哪里弄反了啊?”
对夫人的话,元光耀从来都不反驳,更别提萧菡说得很对。“哎,这话确实本该我说的……”他有些无奈,又带着心疼,“阿晚,有时候别太懂事了。要动手的事情都让德王殿下去做,再不济还有阿耶呢,嗯?”
噗!
在场另外几个人都没忍住笑了出来。别人女儿出嫁,做父亲的惯常说辞都是在夫家要温婉孝顺之类,到元光耀这里就完全反过来了啊!
萧菡笑过了,又觉得很满意。这也正是她的意思:元光耀不愧是她看中的丈夫!“就是,”她同意道,“阿晚,你聪明是聪明,但要是德王殿下要你做些什么,你顶多就给他出出主意,力气活都留给他,知道不?”
从岭南回长安之前,元光耀就已经知道萧欥的野心。如今,他连最宝贝的女儿都要嫁给萧欥了,哪儿还能不管这件事?自然是绑牢了一条船。萧菡知道后,同样赞同。只不过元非永还在,她不好说得太明显。
然而元非永从不放过踩一脚萧欥的机会。“没错啊,阿姊!”他转过头,不管粉刷因此在脸上留下长长的一道痕迹,大声嚷嚷道:“你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一身力气多得没处花了!”
……这难道是说萧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元非晚头一个喷笑出来。萧欥明明满肚子坏水,竟然被小舅子认为空有武力?哈哈哈!
元光耀本瞪着小儿子,想让元非永收回。可元非晚这一笑,他没忍住,也破了功,责备的话就不好说了。“还是多管管你自己的脸吧,永郎!都成花猫了!”
萧菡忍住爆笑的冲动,把小儿子带着还想说点什么的表情的脸掰回来。“别乱动,不然真给你化成花猫!”
见元非永委委屈屈、又不得不就犯的小模样,元非晚更乐了。她家小弟真是食物链底层的存在啊!
就在这时,元非是迈步进来,一眼就看到一家五口全齐了,不由笑起来。“我在外头做事,你们倒全在躲懒啊?”
“才不是!”元非永直着脖子囔囔,“我就是和阿姊说说话儿!”
元光耀也笑,知道大儿子只是随口说说。“你进来了?外面都准备好了吗?”
“嗯,都好了。”元非是点头,“阿耶,时辰差不多,该去祢庙了。”
虽然元光耀想再坐一会儿,但婚礼前拜祖宗可是不能缺少的工序。“那行,咱们这就走吧。”他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向元非晚道:“反正亲迎是傍晚,你慢慢准备,不着急。”然后他转向萧菡,一点头,便和元非是一起出去了。
见他离开,萧菡忍不住吐槽:“哪儿有什么不着急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出嫁,可不是平时的那种梳妆!”要花很久时间的!
而大概是母子心有灵犀,元非永正好在这时候注意到了妆台上的几大盒珠光宝气的首饰——
光步摇就有九树,金灿灿的,晃得人眼花。为了能固定住这些步摇,必须得戴假的发髻。除此之外,还有分量十足的花钗、璃珠、翟羽等等。
“……这些不会都要戴到阿姊头上吧?”他震惊地问,觉得光看着就脖子发酸。“真的不会重得……”让脖子断掉吗?
虽然当了多年公主,但元非晚也对这阵仗有点发怵,因为头上的东西确实沉。然而,谁让她自己要嫁个亲王呢?一品命妇就是这规格,只能咬紧牙撑过去了!
至于萧欥这头,也在忙活着。他已经出宫建府,所以现在得一大早进宫去,聆听皇帝的教诲。
这时候,皇帝其实没什么和他这个儿子说的。该说的事情他说了,该做的事情他做了,这会儿他只需要等着儿子去把他儿媳接回府。
所以,一切就按皇室繁琐的礼仪进行着。等到皇帝该给儿子赐酒的时候,天光都已经到了下午。
既然是赐酒,皇帝和儿子之间的距离就很近。一边的赞者把酒壶奉给皇帝的时候,皇帝的视线已经不自觉地在跪坐的萧欥身上打了好几个来回——
像,真是太像了!
如果知道大盛结婚时新郎穿的礼服可以往上越一级,就很容易猜出皇帝觉得萧欥像谁。萧欥本就是个一品亲王,再往上,穿的礼服就是平素只有皇帝能穿的衮冕了!他那本就神似高祖的脸加上皇帝礼服,显然只能更像高祖!
简直就是一个年轻高祖的复刻版啊……皇帝心中如此感叹。他现在终于彻底理解了萧旦对萧欥的嫉妒起源于哪里,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晚。
如此一想,皇帝斟酒的动作便有些慢。萧欥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吭声。等酒爵满了,他一仰脖,全数喝了,十分爽快。
这套仪式进行完毕,接下来又是一番折腾,比如受爵、奠爵、再拜之类。而等到这一通仪式到尾声的时候,便又是皇帝的戏份了——
“往迎尔相,勖率以敬。”皇帝道,调子抑扬顿挫。翻译下,就是赶紧把儿媳给朕领回来!
萧欥拜了一拜,回道:“不敢忘命。”他再拜一拜,退出了甘露殿。
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都没皇帝什么事儿了。只是,瞧着小儿子笔直挺拔的背影,皇帝心里依旧在想着一干儿子的关系,以至于思绪翻涌、难以平静——
罢了,他在的时候,该做的他都会做;等他百年之后,不管事情变成如何,都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他不管了,也管不了!
而准备出宫门的萧欥,却是满心轻快。俗话说人生四喜,洞房花烛夜排第三;鉴于他没有什么金榜题名的可能,结婚就是人生里头一件的大喜事了。他等的这些年,再加上确实爱着自家夫人,足够他恨不得脚下生出两只翅膀,乘风飞到元府去迎亲。
不过吧,总有人不愿意他太高兴。这不,萧欥还没出太极门,就被东面东宫来的太子截胡了。
说是截胡,大概也不夸张,因为这确实不是偶遇,太子是专程来看他这个弟弟的——
甘露殿里嘉礼进行了大半天,该传的消息早传出去了。问有什么话题可传?当然是萧欥穿了衮冕的效果啦!
“太像了,乍一看还以为是高祖皇帝复生了呢!”
“就是!而且德王殿下今日心情好,眉宇没那么凌厉,便更像了!”
虽说这种话很不该说也很不该传,但事实如此,宫女太监们打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观点一致。给太子在宫中安插的暗线知道,定然会回禀太子。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算若是真的、萧旦会心塞至死,但不看他是绝对不甘心的!
于是,萧旦便亲自堵人来了。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为他见到迎面走来的萧欥时,一恍惚真觉得那是高祖,心底里压抑着的不平和愤懑又翻涌起来——
为什么您眼里只有小七?我才是太子啊!
“阿兄?”萧欥倒是没装作看不见,停下来叫了他一句。“你这是要去见父皇吗?”
萧旦好容易把已经吐到喉咙口的血咽回去。他一遍遍地在心底里提醒自己,这不是高祖皇帝、而你不能露出马脚,这才勉强露出个笑:“不,我就出来走走。正好碰到你,真正是运气不错。”
这种客套话是百分之二百的客套,两人心知肚明。
然而萧欥今天心情极好,不介意多客套几句。“正是如此呢。”他道,眼角眉梢都带着春风,“我刚从甘露殿出来,正准备去元府。”
又是一箭射到膝盖,萧旦觉得他真心忍不住想吐血,并且肯定自己出来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大盛第一美人儿就这么被他弟娶走了,还是从他碗里娶走的,他怎么能不吐血?
“那真是极好的。”萧旦挤出个笑,看得出更勉强了,“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辰了。”
萧欥本想和萧旦再磨叽几句,因为萧旦的表情实在很值回票价;然而,有这个美国功夫,他还不如早点把夫人娶回家!“那我就先走了,”他朝萧旦拱了拱手,语调依旧很愉快,“失陪。”
萧旦目送萧欥离开,心中咆哮,只想掀桌。特么地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他得催催李庭;再不动手的话,他们不被萧欥弄死、也得先被萧欥气死!
此时的泰王府里,萧旸的心情比萧旦好不了多少。但萧旦一半是自找的,一半是萧欥蓄意不给他说好话;而萧旸呢,应该说全都是自找的——
谁让他一直惦念着长安晚秋曲江池畔、而且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呢?
既然元非晚无意,他就该放弃,毕竟那事情时日久远、且元非晚年纪太小;而且他也成了家,甚至在元非晚回长安之前就定好了亲事,再想着些有的没的,对谁都不好。
可萧旸把自己关在屋里,借酒浇愁。
若是他病得再久一点就好了……若是元家不出事就好了……若是他先帮元光耀回长安就好了……
许许多多的若是在萧旸脑袋里打转,把他的思绪弄成了一团浆糊,气息翻涌。说实话,今天是个敏感的日子,若是不把自己灌醉,他真怕自己失去理智,做出诸如打|劫萧欥婚车之类不可挽回的事情……
那可就真完蛋了!
萧旸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花凌容自然是知道的。她贵为泰王妃,此时竟然也束手无策,最多只能控制下外头的仆从,不给萧旸浓度太高的酒。再回到自己房里,就只能默默垂泪了。
她希望今天是她最后一次为这件事流泪,她也只能希望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话放在任何时候都适用。反正,在元府里,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经过母亲、嫂子以及两个婢子的共同努力,元非晚现在已经穿好了繁复的婚服,正僵直地坐在那里——真是僵直地坐,因为从花钗步摇上头后,她就连点头都不敢了。
然而,不得不说,虽然过于繁缛的衣服首饰对新娘子来说是折磨,但别人眼里看起来效果十分完美。应当说,简直不能再完美了——
“漂亮,太漂亮了!”这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美人的水碧。
“就是!大娘你还是嫁给我吧!”这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谷蓝。
此话一出,萧菡本来想夸女儿的话瞬时就化成了笑声。“这话说得……”她被逗乐了,“阿晚,你这婢子可是个宝啊!”
被这么一提,谷蓝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啥,脸瞬间就红了。嘤嘤嘤,若是她有德王那样的实力,定然也要把这样的美人娶回家的!不过就算她不如德王,能伺候这样的美人也是很幸福的!“不,婢子的意思是,想要一直跟在大娘身边!”
蔺采薇也被逗得直笑。此时听谷蓝澄清,她便接着点头:“其实这话很有道理。若我是个男的,我也想把阿晚娶回家啊!不干别的,天天看就行!”
作为话题中心的元非晚特别无力。夸她漂亮就夸吧,为什么还能转到都想娶她的话题上?还娶回家供着……话题太歪了好吗?就欺负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想省着吗?
最后还是萧菡心疼女儿,头一个叫停了这个话题。“好啦,一切都妥当了,就等人来。阿晚,你挺着点儿!”
“照我估计,德王殿下可不舍得让阿晚等太久!”蔺采薇继续笑得很开心,“殿下早两年就恨不得把阿晚娶回府了呢!”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笑声。要不是元非晚现在脸上敷了一层粉,定然能看出她脸红了。
就在这时候,外头有婢子匆匆奔进来,禀告道:“夫人,德王殿下的辂车到了!仪仗也到了!主人让婢子来询问您,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萧菡点头,表示知道了。“一切就绪,赞者到时,就引他们进来罢。”
接下来才是元非晚的真正噩梦。因为,作为新娘子,她得穿着一套使她行动万分不便的礼服,走走停停,这边祭一下,那边拜一下。若是没有婢子扶着,她怕是一低头就能栽到地面上。
这么一整,又是大半个时辰。天色原本只是太阳西斜,而等最后萧欥终于能在闺房外见到自家心心念念的夫人时,天都擦黑了。红烛的光给元非晚那张美绝的脸蒙上了一层暧|昧的光晕,他的心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元非晚也不着痕迹地看了萧欥一眼。见对方一脸呆住的模样,她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就变做了好笑。
没见过美人吗,呆成这样?不都看过很多次了?
小夫妻现在的心情如何,元光耀表示他不懂,也不想懂。“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他按部就班地念道,其实心里还是相反的那句话——
女婿敢让他女儿委屈的话,皇帝家也要和他走着瞧!
轮到萧菡时,她上前给女儿整理了一下衣裳,轻声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不过她心里想的也和元光耀完全一致——
萧欥这个女婿,她应当是选对了,绝不会让自家女儿吃苦!
对父母的例行劝诫,元非晚一一应了,然后就有人引她上车。这车就是萧欥来时乘坐的那辆,回去时就该载着他们两个人。
按照礼节,新娘先上车,新郎官在后头请丈母娘同上,丈母娘自然是推辞的。而在萧欥授绥、萧菡推辞的时候,她环顾四周,见住了几年的院子熟悉又陌生,她爹正站在院门边望着她这头、身后站着她大哥、小弟还在不合规矩地探头探脑,忽而鼻尖一酸,竟然想哭了。
元非晚之前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直到马上就要离开元府,那种已为人妇的想法才飘飘忽忽地落到实处。这里就是她的家,而她马上要离开了!
萧菡推辞完后,还得给女儿加一件罩衣。这毫无疑问地让她看清了元非晚微红的眼眶,心头同样酸涩。她很想把女儿抱在怀里安慰,然而时候不对,她只能借着披衣的动作抱了抱女儿。
等萧菡下去后,萧欥便上车,坐在元非晚对面。想到他们马上就要回到他俩共同的家,他满心的欢喜都要溢出来。见元非晚低着头,他还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夫人这是想家了呢!
因为新郎还负责先把马车往前赶三个轮子的距离,所以萧欥正好借着这个进出的动作,小声在元非晚耳边说道:“别伤心……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嗯?我也陪你!”
元非晚抬眼看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辂车骨碌碌地响着,在仪仗和卤簿的簇拥下出了元府大门,朝着德王府驶去。虽说时间已经不早,但路边还是不缺围观的百姓——
“咱们德王终于纳妃啦!”
“大盛第一美人出嫁啦!”
而元府里,元非永愣愣地盯着变得空荡荡的大门,突然呜哇一声哭了出来。萧菡本想劝劝儿子,可自己也没忍住。元光耀只得把夫人和小儿子都抱在怀里,一边一个安慰——
其实女儿嫁了,我也想哭啊!可你俩竟然哭得这么凶……就不能留个机会给我吗?
对元非晚和萧欥来说,后面等着他们的就是同牢了。虽说仪式仍旧繁琐,但更漏滴长,春|宵苦短。依旧值得期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