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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看,元非晚不接泰王府的烂摊子,太后就只能让花凌容自己先去和燕太妃谈谈。背地里,唯恐天下不乱的阴太妃已经通知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准备借题发挥,闹些幺蛾子出来——当然了,越大越好。
不过这并不是众人最关心的事情。在第二天的太极殿上,被提上议程的是吐蕃——
因为太子逼宫的大盛方面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剩下被当做□□的吐蕃使团还关着。就算后来被证明是栽赃嫁祸,他们也就换到一个条件比大牢好点的地方软禁而已,相当于变相坐|牢。
“来者是客,不管情况如何,总不能一直关着。”大理寺卿阴秋如此进言。“如今时机成熟,也该处理一下了。”
御座上的萧欥扫了阴秋一眼,面无表情。
虽然他对阴秋主动提起这件事持怀疑的保留态度——他总觉得阴秋不是真的全心全意只想解决案子,而很可能别有所图——但在这件事上,阴秋说得没错。
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照礼节,大盛无论如何都该放吐蕃使团离开。如今吐蕃使团内里出了差错,他们暂时扣押可以,然而一直拖着、不给个说法也是问题。
可话再说回来,就以吐蕃的德行,两国之间必有一战。既然如此,大盛也没必要太客气。
综合以上两点,这问题就在一个度上。到底要怎么做,才最适合如今微妙的时局?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萧欥果断地把烫手山芋抛了出去。
太极殿上先是一片寂静。众臣都低着头,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企图从别人脸上看出意图。他们不说话,萧欥也不着急,只悠闲地等着。
最终,还是御史大夫虔立本先开了口。“回陛下,虽说吐蕃使团宣称自己完全不知情,但在太上皇、太后、陛下、皇后及诸位大臣之前敬献的歌舞,他们竟然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可见之前毫不用心。若不是陛下及皇后娘娘反应机敏,现在是什么情况,可不好说。”
调子是从严处理?阴秋听着,脸上没什么波动。
这调子一定,紧接着又一个御史出列道:“虔大夫所言极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成功化解那次危机,那也是赖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洪福,与吐蕃毫无干系。也就是说,吐蕃使团犯下的错误,本是个致命之错。故,微臣建议,不能姑息!”
“微臣附议!”
“微臣也附议!”
一大票大臣纷纷表示同意,里头还多是文臣。萧欥眯着眼看着,深觉这群人对他太放心了——竟然一溜儿都是主战派?他们确实知道打仗是什么样子吗?还是说,因为这事情牵扯到皇后,大臣们就觉得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给皇后找回场子来?
“国丈,对于此事,你可有什么见解?”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元光耀应声出列。他还是司农卿兼太师,但萧欥称呼的是国丈,那就明摆着想听来自一个国丈的意见,而不是别的什么身份。“此事有关皇后娘娘,臣本该避嫌。不过陛下问起,臣也只能说,臣听凭陛下处理此事。”
他这话说完,离他最近的魏群玉就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听着是万金油式的回答,但无论是看脸还是听声音,元光耀似乎都很平静……这可不符合元府和吴王府的传统。如此看来,关于此事,元光耀早考虑过了吧?
当事人亲爹的反应比其他人还冷静,众臣不由又安静下来,心想皇帝难道不打算借此事踏平吐蕃?应该不至于才对啊……
萧欥不怎么意外。元光耀向来是谨慎小心的性子;就算他心里恨不得把吐蕃的一群人都绳之以法,但若要他为了一个人的安危而认定借此发动战|争是合理的,那就太视黎民百姓于无物了。
“如此,朕知道了。”萧欥颔首,重新开口问:“还有没有别的意见?”这时候,他多扫了那些还没吭声的大臣一眼。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摸不清皇帝的意图。搞什么鬼,新皇帝的心思也这么捉摸不定?还能一起愉快玩耍吗?
结果,在真的有人回答之前,沉默的时间比上一次还久。
“回陛下,臣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出声的人是顾东隅。
太极殿上起了一阵细小的骚|动,人人都竖起了耳朵。
要知道顾东隅现在是鸿胪卿暂任中书令,差不多也能算三个宰相之一。在李氏倒台后,尚书仆射一职还在空缺中,三宰相仅存其二。门下省侍中兼任太傅的魏群玉最近好像也被传染了惜字如金的毛病,搞得他们这样的底下人实在摸不清上面的意向。
光从上面这点来说,顾东隅的态度已经很重要。
另外,作为国丈,元光耀不好表态,确实是事实。然而,和他是好友的顾东隅就没这个顾虑啊!如果是顾东隅的话,他一定知道元光耀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如果先知道皇后那边的态度,他们再说话不是更安全么?至少能保证不得罪皇后一派啊!不得罪皇后就是不得罪皇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说。”萧欥倒没想那么多,简洁道。
顾东隅拜了一拜,才继续道:“臣以为,此事可大可小。若是想要彰显我大盛之气度,不与小国一般计较,那意思意思地给个教训,也就够了;若想要壮大我大盛之国威,那自然是同诸位同僚们所说,杀一儆百,好让周边其余小国闻风败退。”
众臣一听——哟,顾东隅果然是有名的会说话!不说自己的态度,倒是把两种可能都搬上去说了一通,还不得罪任何一边!这功力,他们得学着点啊!
然而萧欥没有太大反应。因为他知道,顾东隅不会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就算顾东隅没有之前那样锋芒毕露,但那锋芒只是藏起来了而已,并没有消失。
“进献的歌舞表演混进了刺|客,的确是极大的失职。”顾东隅不急不缓地陈述,“若不是吐蕃使团,这件事牵扯就小,可以轻松处置。但现在已经牵涉到了吐蕃使团,那臣觉得,就必须考虑两国因此交恶而带来的最坏结果。”
众臣听得一愣一愣的。全是大道理,没错;找不出可以反驳的,也没错;但再这么说下去,顾东隅该不会想得出一个结论,应该对吐蕃使团高抬贵手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萧欥微微眯眼。
“回陛下的话,”顾东隅恭敬回答,“臣以为,若能让苍生百姓免于战火荼毒,自然是要努力做到的。”
……不会真要轻轻放过吐蕃吧?
众臣一时间都愣住了。可见到萧欥听着还微微点头,他们就更惊讶了——
怎么可能?有西北战场的经历在,萧欥绝对痛恨吐蕃;再加上吐蕃刺|客的目标还是他最心爱的皇后……
这两点加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萧欥该立马下令踏平吐蕃呢?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想歪了。因为萧欥沉吟了一小会儿,说的是:“朕明白你的意思。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的。”
……啥?!
众臣现在彻头彻尾地惊呆了。
这么含蓄的表达方式,谁听得懂啊?所以说,在他们都想错的情况下,皇帝是如何明白顾东隅的正确意思的?果然是因为不管是顾东隅还是皇帝,他们都不够了解么?
一直在边上听着的魏群玉也终于舍得开口了。“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顾卿的主意确实妙。”他停顿了一下,“就不知道,对此顾卿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呢?”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在心里狂点头。他们没想到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因为他们潜意识觉得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实现;如今顾东隅提了出来,那他就是有办法了?
“魏太傅说得对。”萧欥表示同意,“若顾爱卿有什么好的意见,尽酢貊来吧。”
“好与不好,还要陛下及众位做见证。”顾东隅倒也没把话说太满。“以臣的拙见,该让吐蕃的二位王子和国师再当庭呈辩一次。”
一群大臣都不懂顾东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顾东隅的意思是,只要让这三人多上几次朝,吐蕃就会主动俯首称臣了吗?
可不管怎么说,就算没有顾东隅的建议,葛尔东赞、布德贡赞以及阿诗那社尔都是必须要提的人。所以隔了不多久,人就到齐了。
在从吐蕃出发时,布德贡赞从未想过这种发展——
原本好好的计划被冲得七零八落,他还在大盛做了阶下囚,有生以来头一回;如今虽然待遇好了一些,但也是软|禁,根本不能出门。若想全须全尾地回到吐蕃去,怕是得刮两块肉下来——
什么?问为什么要掉肉?
那还不是因为萧欥?就以这男人对阵吐蕃时眼也不眨的铁血作风,他绝对有理由相信,这个新皇帝会比旧皇帝难打交道,而且是难得多!
至于葛尔东赞,他也这么想。相比于布德贡赞,他甚至更有经验——
被从白兰羌生擒的人可是他!被千里迢迢装在囚车里运到长安的人也是他!被软禁在长安好几年做人质的人,还是他!
一朝风云动,旦夕朱颜改,他根本措手不及!新帝的作风很明显比太上皇强硬,那他这种本来作用就是大盛要挟吐蕃砝码的人……别说回吐蕃,保全性命都是好的!毕竟,如果新帝做出御驾亲征、打掉吐蕃这事,看着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来,当萧欥问他们对行|刺皇后这件事有什么话可说时,两人只得承认自己有部分责任,没对手下人进行严格的排查。
“那你们这是认罪了?”萧欥轻声问,手指小幅度敲了一下御座的纯金雕龙扶手。
两兄弟对视一眼,胆战心惊地点了头。要不是无法全部否认、且推卸责任更可能激怒萧欥,他们才没有这么老实!
萧欥似乎没察觉这种小九九。“既然如此,你们自己说,此事要如何收尾?”
“这……”布德贡赞顿时张口结舌。他本以为萧欥一定会提出一个不平等条约、他都已经准备着讨价还价了,结果对方却问他这个?
这就比刚才元光耀的情况复杂了。因为不管是葛尔东赞还是布德贡赞,都没法说出“任由皇帝处置”这样的话。若他们如此说了、萧欥也果真照他的想法做了,那还有他们活路吗?
真到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的却是看着弱柳扶风的阿诗那社尔。“皇帝愿意让臣等提出解决方式,此种慷慨和诚意实在令人敬佩。臣等失察,也一定会给一个令陛下以及诸位都满意的答复。”他顿了顿,“不过在那之前,臣等需要商议一番,以匹配陛下开诚布公的态度。”
还要商议?
众臣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谁知道这三人又要动什么小心思?不过话再说回来,他们大盛满朝文武,才智加起来难道还比不过三个蛮夷之人?
这么想着,众臣的目光就若有似无地投注在萧欥身上,想知道皇帝态度如何。
但事实上,萧欥当然没有耐心听取吐蕃意见的好脾气。他这么说不过是做做样子;因为不管如何,最后都是他说了算!阿诗那社尔想要和人商议也没问题,因为就算他们几个是孙猴子,也早已翻入了他的五指山——
插翅也难飞!
“国师倒也诚恳。”萧欥这么说,但从表情到语气都没显出他对吐蕃有一丝好感。“既然如此,就给你们三天时间。等三天之后,朕希望能听到令双方都满意的处理结果。两位王子,可有什么异议?”
往后拖时间有什么不好的?葛尔东赞和布德贡赞立刻就同意了。
“诸位爱卿的意见如何?”萧欥又问殿堂上的其他大臣。
没人反对。因为这决定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三天也就是个很短的时间;他们绝对等得起,而吐蕃再怎么打算也就那样了。只不过,很多大臣还是偷偷地斜眼看吐蕃三人——
多活三天和少活三天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趁早同意任打任骂算了!
然而却有几个人很喜欢三天这个期限。比如说阴秋,比如说萧晨,比如说萧旭。他们现在基本明白,若他们想要从中渔利,就该在这三天里做好万全准备!
此次散朝之后,大臣们都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准备和自己人商量一下吐蕃的问题。元光耀和顾东隅也一样;两人按例多说了点话,约好下午再见面,便各自上班去了。
一般情况下,衙门里每日要做的正事半天就能做完。下午若是没轮到值班的人,就可以回自己府上。顾东隅紧赶慢赶,终于抢在午膳之前搞定了所有事物,回家随便吃了点就休息去了。反正他一人吃饱就行,也不用太多讲究。
等午后起来,顾东隅就听到了门房传的话,说有人在外头等他。
这很常见。哪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府上每天没几个人拜见?没到门庭若市的程度,就该说那位大臣低调得很了。
所以顾东隅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他一边让人服侍他穿衣服,一边懒散地问:“这次又是谁?”
反正肯定不是和他约好的元光耀……若是元光耀来,那人早就领到里头来了,根本不用告诉他!难道他们不知道,他最烦没事儿跑上门来送礼打关系的吗?门房处理此类事件应该也有经验了,为何还要通知他?
侍从悄眼觑着主子的脸色,觉得自己背后发凉。“是顾……顾……”因为顾东隅和顾家早拆伙了,而顾东岭新近被撤职,所以称呼变得很尴尬;不能按辈分,也不能按官职。
顾东隅这回真皱起了眉头。“是他?”怎么又来了?难道他之前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小奴也不知道。”侍从赶紧撇清自己,“不过门房来报,说顾……宣称,您若是不见他,一定会后悔的。”
顾东隅的第一反应就是冷笑。顾东岭这是长进了,敢威|胁他了?就以顾东岭的地位,还能知道什么足够让他后悔的事情?他现在一没父母二没夫人三没子女,谁也休想抓到他的弱点!
萧欥似乎没察觉这种小九九。“既然如此,你们自己说,此事要如何收尾?”
“这……”布德贡赞顿时张口结舌。他本以为萧欥一定会提出一个不平等条约、他都已经准备着讨价还价了,结果对方却问他这个?
这就比刚才元光耀的情况复杂了。因为不管是葛尔东赞还是布德贡赞,都没法说出“任由皇帝处置”这样的话。若他们如此说了、萧欥也果真照他的想法做了,那还有他们活路吗?
真到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的却是看着弱柳扶风的阿诗那社尔。“皇帝愿意让臣等提出解决方式,此种慷慨和诚意实在令人敬佩。臣等失察,也一定会给一个令陛下以及诸位都满意的答复。”他顿了顿,“不过在那之前,臣等需要商议一番,以匹配陛下开诚布公的态度。”
还要商议?
众臣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谁知道这三人又要动什么小心思?不过话再说回来,他们大盛满朝文武,才智加起来难道还比不过三个蛮夷之人?
这么想着,众臣的目光就若有似无地投注在萧欥身上,想知道皇帝态度如何。
但事实上,萧欥当然没有耐心听取吐蕃意见的好脾气。他这么说不过是做做样子;因为不管如何,最后都是他说了算!阿诗那社尔想要和人商议也没问题,因为就算他们几个是孙猴子,也早已翻入了他的五指山——
插翅也难飞!
“国师倒也诚恳。”萧欥这么说,但从表情到语气都没显出他对吐蕃有一丝好感。“既然如此,就给你们三天时间。等三天之后,朕希望能听到令双方都满意的处理结果。两位王子,可有什么异议?”
往后拖时间有什么不好的?葛尔东赞和布德贡赞立刻就同意了。
“诸位爱卿的意见如何?”萧欥又问殿堂上的其他大臣。
没人反对。因为这决定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三天也就是个很短的时间;他们绝对等得起,而吐蕃再怎么打算也就那样了。只不过,很多大臣还是偷偷地斜眼看吐蕃三人——
多活三天和少活三天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趁早同意任打任骂算了!
然而却有几个人很喜欢三天这个期限。比如说阴秋,比如说萧晨,比如说萧旭。他们现在基本明白,若他们想要从中渔利,就该在这三天里做好万全准备!
此次散朝之后,大臣们都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准备和自己人商量一下吐蕃的问题。元光耀和顾东隅也一样;两人按例多说了点话,约好下午再见面,便各自上班去了。
一般情况下,衙门里每日要做的正事半天就能做完。下午若是没轮到值班的人,就可以回自己府上。顾东隅紧赶慢赶,终于抢在午膳之前搞定了所有事物,回家随便吃了点就休息去了。反正他一人吃饱就行,也不用太多讲究。
等午后起来,顾东隅就听到了门房传的话,说有人在外头等他。
这很常见。哪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府上每天没几个人拜见?没到门庭若市的程度,就该说那位大臣低调得很了。
所以顾东隅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他一边让人服侍他穿衣服,一边懒散地问:“这次又是谁?”
反正肯定不是和他约好的元光耀……若是元光耀来,那人早就领到里头来了,根本不用告诉他!难道他们不知道,他最烦没事儿跑上门来送礼打关系的吗?门房处理此类事件应该也有经验了,为何还要通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