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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材被真气烘干后,山洞中燃起了火焰。
善纯翻捡箱笼,将被水浸湿的备用衣衫和袈裟挑在木叉上,等着被篝火烤干。
携带的经书文册等因为包裹的仔细,原就有防雨的需求,倒没有被浸湿多少,尚能挽救。
挂在一侧的水囊与毛巾就惨了,上面挂满污泥与水草。
善纯做着清理的工作,一脸崇拜的看着正光脚蹲在火堆旁烤着鞋子的师父。
尽管对方这时候毫无形象可言,可想到之前那匪夷所思的神奇景象,汹涌的心绪怎也抑制不住。
尽管路痴,有些懒散,神通也不靠谱一些,可这就是闻名天下的白大先生,百姓口中的在世神仙,对自己循循教导的授业恩师,救命恩人。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稍微平复了心中的激动。
蓦地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师父,刚才那两、两位施主隐藏身份,是否要对大师姐不利?”
“嗯。”缘行将鞋子翻了个面,头也没回的道:“这两人乃是明教教徒,十多年前与你师姐的外祖父有了仇怨,这回是来报复的。”之前他在山上等待善纯带洪清瑶过来,便一直盯着宫仓所在的小船,见他们似乎真的打算动手,才爆发气机先镇住了对方,而后才从容的上船进行交涉。
“那咱们是否要通知师姐?”善纯有些惊慌。
“不必。”缘行摇头,淡淡的说:“知道她是为师的弟子,那两人若是聪明,早已退走了。而且……”他转头看向小徒弟,似笑非笑地道:“你师姐的外祖父也不是简单人物,就算为师不插手,谅那位宫施主也掀不起风浪。”
说起来,他这次震慑宫仓,更多是为了还十几年前对方相助之恩。因为他能清晰感应到,不说洪清瑶本身的功夫已经不弱,更何况周围还有高手在暗中护卫。宫仓真的动手,到时吃亏的还不知道是谁。
善纯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师父,之前在山下时,那位宁施主非要我叫他师兄,还问了许多关于您的问题。”
缘行愣了愣:“他是你三师伯宁沐的独子,你叫声师兄也没错。不过……”他顿了顿,问道:“他爹常跟我抱怨,说这小子粘了毛比猴儿还精,你没被探出什么底吧?”
“绝对没有。”善纯慌忙摆手,之前师父再三交待,不得将他便是白大先生的事以及最近的行踪告诉任何人,他可不敢犯这种忌讳。
“那你紧张什么?”缘行好笑的看他。
善纯抿了嘴唇,从怀里掏出了两颗银豆子递了过去:“这是宁施主强塞给弟子的……”他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没办法,他一个少年人,还是个小沙弥,实在经不起宁承允的言语轰炸,虽然紧闭嘴巴不言不语,可也稀里糊涂收下了对方给的“贿赂”,若非师父下来的早,他真怕自己把持不住会说些什么。这时面对自家师父,当然会紧张。
缘行没有接银子,而是从火边取过鞋子,在地面上磕了磕,将干裂的泥土敲掉,才重新套在脚上,嘴里不在意的道:“他不算外人,给你便收着,等有机会下山也能买些吃用的东西。”
“下山?”善纯一愣。
“嗯。”缘行这时已经盘膝坐好,口中淡淡的解释道:“此次为师的机缘也已找到,也该回京办事了。你便安心留在天禅寺修行吧。”
善纯还准备说什么,但看师父已经闭上了眼睛开始打坐,只得闷闷不乐的坐到一旁。
晚上,洞外大雨停了不久,天上又响起了闷雷声,有闪电在云层中划过,照亮黑漆漆的夜。
缘行自入定中醒来,眸子中映照出天边闪现的白光,不由出神。
两年前京都的那个雨夜,也是如今日一般的场景。
大雨肆虐,电闪雷鸣。
与人们的猜测不同,缘行根本没达到神现级别,当初能抗住倒塌的山壁,是因为救人有了足够功德,金蝉在暗中帮手。
被人津津乐道的与神现高手大太监姜同甫打个平手,也因人家不愿暴露而已。
是的,所谓的神现高手,其获得机缘恰巧突破只是掩饰的借口,他早已在多年前被一个异界来的魔魂夺舍,成了魔种。他蛊惑皇帝,暗中布局,为的是打开位面通道,使真身降临此方世界。
那一夜,缘行易容成的白景行,带着佛道两家并督卫府的高手埋伏于宫中,当着当朝皇帝的面,袭杀太监姜同甫。
战况惨烈,耗时很久,参战人员最终折损大半。
滔天魔焰肆虐下,引发了京师大地震,百姓官员死伤无数。
皇帝陛下亲眼见得自己最信任的大伴化身成了嗜血恐怖的妖魔,又见了京师的惨状,忆起多年来大雍各地频繁的灾祸,自然追悔莫及,连下三道罪己诏后,惊惧而死。
师兄宁沐暗中调查宫闱秘事,虽出于公心且有人力保,可毕竟犯了皇室忌讳,被赐个闲散的职位,困居京中养老。
督卫府白大都督受到牵累,在新皇登基后,主动告老隐退。
而缘行,眼看魔种不可匹敌,在万分危急的时刻强取出了脑中的金蝉,暂时镇压住了魔魂。
之后漂泊在外数年,寻找永久消灭魔魂的办法。
如今……
他摊开手,一颗闪着妖异绿光的舍利展现在掌中。
妖树种子种下,另一半功德舍利解封,虽然感觉还差一些。
可京中这么急迫的寻找自己,恐怕金蝉的那道封印已出现不稳的迹象,也是时候回去了结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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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所有的钱都付了船资,缘行又不想花用徒弟的钱,只能另想办法。他在行囊里翻来找去,终于在旧袍子的袖口里翻出一片金叶子。
这是从京城出发时为防万一缝进去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于是,他难得的大方一把,坐船回了青州。
不过去乌头山没找到船,只能靠步行了。
善纯几次看着师父走错了方向,强忍着愧疚没有出声提醒。满心期望着师父永远找不到天禅寺,就不用与自己分开了。
少年人的心思总是那般简单,尽管他也明白青州不大,缘行还有张可以问路的嘴。
任他再是不情愿,师徒二人还是磕磕绊绊的到了乌头山脚下。
将早已写好的信与从不离身的戒刀交给徒弟,又郑重的嘱咐再嘱咐,才目送着善纯上山。
看着小徒弟一步三回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间小道上,他的目光抬高了几分,似乎穿过了重重阻隔,又见到了山中古寺的景象。
大师伯的牙应该掉光了,还能不能如过去般一顿吃上一大钵饭?
师父的痔疮挺严重,上次托人连带偏方捎回来的药材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藏经楼没了自己这个藏主,经书又被虫蛀了多少?
师侄们开始准备斋饭了吧?槐花都开了,加一些在粥里,再配上豆酱与野菜,那真是极致的美味。
嗯,也不知见到了善纯,得知自己过寺不入,大师兄会不会跳脚……
想到此,他呵呵一笑,压低了斗笠,转身大步离开。
这时节春风和煦,道道阳光斜射下来,又透过道旁枝桠投到地上,幻化出片片斑驳的影子。远山洗过般轮廓清晰。一切被渲染得如同水墨画一般,若再添上一道旅人的笔墨,那也是极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