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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莲雪此时话音微颤。“王上，纵然你再不肯相信，可是事实已经铸就。请王上安定下神思，保重龙体，方能守护真辽。”
苏莲雪说着转头希翼的望着穆云歌的方向。
她已经觉察出穆云歌和顾连城之间的微妙，她觉得，此时穆云歌能给顾连城极大的安抚作用。
可是穆云歌此时却从地上捡起书信，仔细端详着，还用手指请点着里面的字迹，似乎陷入沉思当中。
苏莲雪的眼中划过一丝异样。
而眼前的顾连城此时也做出一个决定。他并不知道，他这个决定，与百里之外的另一个人不谋而合。
“夜探允王府？”
“不错。”白沐的大汗看了一眼在前殿畅欢对饮的顾连璧和王爷，眼睛轻轻的眯起来。“人们都传说他是一只孤傲的狼，可我却担心他是一只夹着尾巴的老狐狸。”
顾连璧一回到房间就昏睡过去，却是一副心无杂念的样子。
殊不知，他在真辽的府邸今夜注定蓬荜生辉。
先是三个人影出现在允王府的上方，许是因为允王爷的投敌，允王府的看守也稀疏了很多。甚至有些守夜的侍卫根本就没来，或者已经倚在墙角呼呼大睡。
很多的房屋早早就熄了灯烛。
万点漆黑之中，只有藏书楼还灯火通明。
那三个身影，两个纤细，一个颀长，在暗夜中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分头寻找。
穆云歌看到顾连城和苏莲雪分别向暗影中奔去,犹豫了一下，飞身上了那个灯火通明的楼阁。
穆云篱正在攻读兵法典籍，离两个月的期限还有些时日，但是若贤指给他的兵书只剩下最后一卷了，尤其是在得知顾连璧投敌以后，他更是刻苦攻读。
马上这最后一卷也要烂熟于心，若贤操劳了有些时日，此时已经趴在旁边合衣而眠了。
穆云篱终于理解了这卷兵法的内容，数十日之前他对那个人的许诺终于做到了。他舒了一口气，打开窗户，想透透气。
却蓦然撞见，正与飞身在窗檐旁，窥伺屋内情景的一个人。
两人四目相对，虽然穆云歌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眉毛，穆云篱还是毫无悬念的拎着她的脖领子就把她扔进屋里。
“哥哥。”眼看着朝思暮想的哥哥好端端立在自己眼前，穆云歌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扯下自己的遮面，一头拱入穆云篱的怀中。
“哥哥，我担心死你了，你怎么也不去找我，呜呜呜。”
“云歌，我去找过你，可是你府上的人说你不在。这些日子难为你了。”穆云篱说着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扶起来。
“不过看你目中精光更胜从前，倒是很让我欣慰，要知道，哥哥我也算是脱胎换骨了。”
穆云篱的确比之前有大不同，尤其是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苦读兵法，他的心智仿佛一夜之间就换了一个人。
他此时就目光一闪，问道“云歌，你怎么来到此处。”
穆云歌叹了一口气，目中神色复杂的说道。“不知哥哥是否知道，允王爷投敌的事。”
穆云篱沉吟道。“知道自是知道，只是……”
“哥哥也觉得这不像是允王爷能做出的事情？”
“不错，”穆云篱抬头微微舒了一口气，“他那样的人。总觉得哪怕说他争夺王位也要比他投敌更有可能。”他说道这里，突然想到什么，又低声道。“除非……”
穆云歌眼睛微闪，急忙出声打断道。“哥哥，我也是和你一般想。今夜我们几人深夜前来，就是想看看，这云王府中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穆云篱听见她说几人，心中便有猜测，但是却没有多问。
他有些皱眉道，“可这也只不过是我心中猜测，即使这与允王爷最切身的王府之中，也充满着失落愤怒的情绪。如果有什么蛛丝马迹，那，他特地让若贤教我读兵书算不算。”
“这，”穆云歌皱眉道。“这也只能算他出征之前打算为真辽培养后备的将领吧。”
穆云篱点点头，但复又说道。“只是他为什么一定要若贤教我他没读过的兵书呢？”
穆云歌稍愣，正要问些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穆云歌急忙跟穆云篱告辞，重新带上遮面。
临走之时，穆云篱对她耳语道，“如果有机会，我要上沙场。”穆云歌点点头，飞身而去。
穆云篱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他没有说出的一句话是。“即使没有机会，他也要去。”
顾连城的身影从王府的书房离开之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书房的阴影中，一双明眸望着那分外凌厉纵起轻功的身影，她的眼中有着一丝得逞的快意。
苏莲雪唤上了穆云歌，一起来接应顾连城的时候。
却只看到他疯了似得快速的在屋檐上纵越，一路上向着王宫的地方飞奔。
饶是后面两个女子不似他那般身有剑伤，但这样豪不歇息的飞奔，让她们已然十分吃力。可是心中更多的确实担忧。
顾连城的眸子终于被泪水浸满，他渐渐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
不过王宫的灯火通明也终于映照了他的脸庞。
顾连城这才停下，穆云歌和苏莲雪脱了夜行服，重新出现在御书房的时候。
顾连城早就呆在那里，他身上的一身黑衣甚至没有脱下来。
穆云歌和苏莲雪作为臣子，都垂首而立，但是穆云歌仿佛觉得，顾连城一道锐利的目光划过自己。
“穆爱卿。朕记得当时问过你，这案上的镇纸可是你换的，你可还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朕。”
“回王上，臣说不曾做过。”
“好，你说的是不曾做过，朕当时信了你，朕今日依然信你。”
穆云歌的身体抖了一下。
听见顾连城继续说道。“但另一个人，朕当时信他，如今却恍若错信。”
说着，他脱手从桌上扔下一个布裹包的东西，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穆云歌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上前打开，却是与书案上那块镇纸八分相似的血玉雕虎。但是她瞬间就明白，这就是那块被掉包了的真正地洛石。
“这是在连璧的书房暗格中找到的。”
“连璧。”顾连城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心痛。“可笑，我当时只以为，若真是他掉的包，他不会连那特有的图腾都不伪造。可如今想来，他正是如此，才让我不去怀疑他罢了。”
“哈哈，真是。我也不过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罢了。”
顾连城突然大笑起来，可是他的眼中确实悲愤的。
苏莲雪突然有些惶恐，她很想冲上去，扶住顾连城。她下意识往前走了几部，目中复杂而又心疼的叫了声。“王上。”
然而旁边的穆云歌却突然叩头道。“王上，臣有一言不得不发。希望王上确保，此时此刻，周围没有可疑之人。”
她的话语调冷静而隐隐有些急迫，这瞬间另顾连城有了瞬间的理智。
他仔细忖度，确保今日周围应该没有闲杂人等。
然后说道。“你讲。”
穆云歌压低声音，“王上可还记得王爷的信札的全文。”
顾连璧的握紧了手，低低的说。“没齿不忘。”
穆云歌看他这个样子，语调却愈发急切起来，“王上可随身带着。”
顾连城想了一下，从身侧掏出来那张信札。他往向信札的神色有一丝复杂，将它递给穆云歌。”
穆云歌接过信札，将它远远的对着烛火。
王上，你有没有注意到，在这几个字的底下，都有一笔有意无意的墨痕。
苏莲雪的眼睛倏然瞪大了，而顾连城的明眸此时也澄澈无波。
这几个字按照顺序读下来，正是四个字“李陵之计。”
李陵何许人也，李广之孙，也曾是名将。后带兵投降于匈奴，曾有名垂青史的文人司马迁在汉武帝面前，力主他是诈降，实是里应外合之计，力保李陵家人。
但是当时的汉武帝怒极，不但将李陵家人满门抄斩，甚至给了司马迁极大的侮辱。
后世，也对李陵一开始倒地是真降还是诈降众说纷纭，更有宋朝名将杨建业冤死在李陵碑前。
但是且不论他当时是真是假，如果此时穆云歌所说的是真的，那么，李陵之计这四个字却在很明确的传递一个信息。
这个信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弦一惊。
“王爷他，竟然能做如此……大勇之事？”苏莲雪压低声音，眼中全是惊异和震撼。“要知道这可是要冒举国唾骂的风险，而且他完全不透风声，只凭这封如此隐晦的书信?”
苏莲雪说道这里又踟躇到。“到底，有几分可能。”她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更何况他还格杀了那么多的忠心的兵勇和大臣。”
顾连城望着信札沉默，但他的眸子渐渐晶亮，虽然，他往向洛石的时候犹然有些犹豫。但他还是缓缓说道。“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我断然觉得不能。可若是连璧……”
穆云歌接语道“可是允王爷却是为了目的，不惜任何手段的人。”
穆云歌说道这里，抬起头来，望着门外的夜空，眼前忽然浮现出顾连璧玩弄着玉扳指，斜睨的凤眸。“不惜任何手段，只要他判定，他所牺牲的，远小于他要达到的目的。”
苏莲雪突然身子一抖。这是怎样的人，这要怎样的大勇，大奸，大爱，大忠才能做到。
可是穆云歌却第一次，露出一种沉重和钦佩。
当夜，御书房的烛光又燃烧了许久，几个人才纷纷告退。
当穆云歌将洛石放回原位打算离开的时候，她终于注意到了那个图腾，那个顾连城说的只有王室才知道的秘密。
然后，她的心，忽然就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