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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云歌坐在椅子上，屋内有一种幽香，但是却并不让人觉得媚俗，反而带着一种淡淡的凛冽。就如同她眼前坐的这个人。
屋内的气氛有着淡淡的尴尬，胭脂雪一边轻轻抚着些简单的曲调，一边随便跟穆云歌聊着几句。
都是不远不近，不咸不淡的话。直到穆云歌将昨天的画和词拿出来，胭脂雪的眸色才真正亮起来。
“这词的确不错，也很合乐律。若是谱曲，当选幽深的曲调，配以流水般灵动的断章。”胭脂雪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对着琴弦琢磨起来。
瞬间她本来拒人千里的凛冽消散，全身心的投入到乐谱的创作中。
穆云歌虽然略通琴韵，但要谱曲还差的太多。
因此就跟一旁脸上还带着泪痕的琉璃闲聊，这真是不聊则一，一聊还不如不聊。
你道这红衣女子何许人也，原来就是当日里要替穆云歌演奏秦王破阵乐的箫容儿。
穆云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的颠覆了，她看了一眼还沉浸在曲谱之中的胭脂雪，哦不，箫容儿。
压低声音问琉璃。“你家小姐好好的京兆尹府中小姐不做，怎么跑来做花魁。”
琉璃一听这话，眼汪汪的又要流出眼泪来。
也难为了她，其实琉璃一向是个泼辣凌厉的性子，如今却为小姐多掉了许多眼泪。她啜泣着说“小姐不让我说。总之，老爷不要小姐了。如今楚先生也不要小姐了。”
穆云歌骇然。“那楚先生与你家小姐原是？”
“嗯嗯。”琉璃猛地点头道。“都说是秦晋之好，琴瑟相和。可是如今……”
穆云歌也不禁黯然，但同时也在心里生起了很大的疑惑。她犹然记得那日高台之上，她的目光，孤高清冷，但在那双冷眸下面却仿佛燃烧着某种火焰。
她一定是要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的，可是是什么呢？
允王府中，穆云篱终于来到了藏经阁的最顶层，看到一个人向他行礼。
他知道，这大约就是顾连璧口中所称的若贤了。
“穆公子好。”
“你叫我穆云篱就可以了。久问允王府的若贤有过目不忘之本领，今日一见，幸甚。”穆云篱是个粗人，此时也大大方方的一抱拳。
“穆公子谬赞了。王爷说，藏经阁有三百八十部兵书，有的兵书还分上下中三卷。……”
穆云篱一听这数目，头都大了。这活让穆云歌来还行，他大字不识几个呀。
他只得讪讪得张嘴，“那个，我……”
若贤却干净利落的打断道。“王爷说了，穆公子若是不识字，可以只看图。穆公子在务必要在这两月之内，把这藏经阁中王爷舍弃不读的兵书通读一遍。”
穆云篱一听，下意识的皱了眉。
“你刚才说我要读的是王爷不读的所有兵书？”
“是的。”
“为什么？这是什么道理。”
若贤挺了挺他原本就很直的腰杆，说道。“王爷，只有做或者不做。没有为什么。”
穆云篱的横劲上来了。“做。”
于是，自此夜开始，若贤就配着穆云篱靠在这藏书阁中。
穆云歌在那里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等着箫容儿谱曲，穆云篱在这里跟若贤一起夜读兵书。
而顾连城这边也十分的热闹，只因为苏莲雪毫无疑问的说动了他，将她从名册上划掉。
却还是兴致不减，听说之前的女子个个温柔婉约，技艺绝佳。定然要凑凑热闹，看看最后这位番邦女子前来选秀，是怎样的风景。
顾连城素来最是将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宠溺，便允准了。
少顷，番邦女子文瑶姬奉诏上殿。
只见一个妙龄女子，脚步轻盈的走上殿来。虽然是番邦属臣的女子，但是这个女子却并没有穿着奇装异服，而是很正统的真辽服饰。
一袭白纱裙将她的身姿衬得玲珑有致。而又以白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明眸，却不似一般女子般温柔如水，而是凛冽如泉。
“瑶姬见过王上。”女子轻轻下拜。
“平身勉励。文侯可好？”
“父侯安好。劳烦王上挂念。”
“其实，朕小的时候见过你。不知你还是否记得朕。”
文瑶姬身子轻轻一顿。“陛下赎罪，瑶姬已经记不得了。”
顾连城摇摇头，“无妨。记得瑶姬当时小小年纪便通读了女则，而且对女子的德行有很不同的看法。当时只听得瑶姬说了一点，不知瑶姬今日来可要继续讲给朕听。”
瑶姬微微摇了摇头，“小时读的女则，长大后就未曾读过了。”
“哦。”顾连城微微有些失落，只觉得属于自己的记忆似乎又少了一些。只因为他小的时候体弱多病，还未及成人母后早逝。
从此他的处境就一落千丈，随着父王后来日益偏向如今的太后以及她所生的允王顾连璧。尤其是后来，又自荐去白沐做了质子，寄人篱下，身份日益微妙的他让很多人敬而远之。
因此那几个少年时的玩伴，曾是他最美好的记忆。
顾连城苦笑了一下，摇了摇脑袋，从回忆中将自己的神思拉回来。
“那不知瑶姬这次来是要……”
“瑶姬愿为王上献剑舞。”
“允”
少顷，双剑献上，旁边又上来几个番邦的司乐，抬着大鼓。少顷，布置停当，鼓声历历而起。
正式中原闻名的剑舞之曲，十面埋伏。
苏莲雪一听要舞剑，也是双眼瞪得溜圆。
只见那瑶姬舞动剑法，恰如翩鸿，又如锦鲤。身姿转腾间，却又十分压合鼓点。
鼓点紧则舞急，鼓点稀则舞缓。
不但双剑如匹练横空，而且舞姿也极尽曼妙。
看的苏莲雪越来越佩服，越来越肃然起敬。恨不得一会儿偷偷跟顾连城说，一定要把这瑶姬留下，不做王后也做个妃嫔。
实在不行，单单逗留几日也好。好请她指点一下自己的剑术，这哪里是剑舞。
这明明是真正的剑法，而且还是决定高手那个级别的。
看看这力道，这角度，要有怎样的内力和实战才可以练成。
还有这气息，这气势，这……
苏莲雪突然一惊。杀气，凛冽的杀气。她急忙起身大喝道“王上小心。”
说着文瑶姬的身影一晃，手持利剑就向顾连城的胸口处刺去。
“王上。”苏莲雪焦急得大喊，连忙拔出配剑要冲过去。
可此时，几个番邦的乐手，突然从鼓下掏出兵刃。拦住了她和殿外侍卫的去路。
苏莲雪一边与番邦的刺客们厮杀，一边暗自想，以顾连城的身手，避开她这一击，应该不难。何况桌后墙壁上一直挂着两把天子剑。顾连城取到手的话，这女子虽然剑法独绝，但未必是顾连城的对手。
因为，其实只有苏莲雪，才知道顾连城的真正实力。
然而下一刻，当苏莲雪和闻声赶来的侍卫们将番邦杀手杀的杀，绑的绑。
看向桌岸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女刺客虽然倒在地上的血泊之中，但是顾连城的胸口上却也有了很大一个伤口。
怎么可能？苏莲雪简直不能相信。
顾连城站起来，因为痛苦微皱着眉。
“传朕旨意。此事切勿外传，着太医院连夜进宫为朕诊治。明日早朝照旧。”
“王上。你明天不能……”苏莲雪刚要说些什么。
顾连城就轻轻摆了摆手，走入后庭。
几个大内高手急忙跟了过去，有太监奔向太医院的方向。
大理寺来了一些人收拾番邦杀手的尸体，把几个活捉的人带回监牢。在他们去拖那白衣女子的尸体的时候，面纱从脸上脱落。
可惜此时苏莲雪已经走了，否则她就会看到。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前些日子才上报过她的死讯的，曾经在月徊楼轻歌满屋的女子。小玉。
太医处理完了顾连城的伤口然后告退了。
他的伤口不浅，只是因为或许是碰巧没有刺中要害。
顾连城静静的躺在龙榻上，回想着刚才的一幕。他看见她奔过来，眼中是凶厉的杀机和深入骨髓的痛恨，他突然心酸了起来。
“瑶姬，为什么，你也要杀朕。”
但是瑶姬没有回答他，回答他的是刺入他胸膛的冰冷的剑。
“因为有人不想你活。”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顾连城觉得，这一刻也许是他从小到大离死亡最近的时刻。他曾经偶尔也猜想自己这一刻会想起写什么。
果然，他想起了母后，甚至也想起父王，甚至自己的弟弟顾连璧。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还有一个身影，虽然极淡，虽然只是一撇。
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在自己的心里，而之前却没有发现，那么在这一刻他确定了。
然后他就对她说道，“可有人也想我活。”说着他以手便掌削向瑶姬的咽喉，只一击，瑶姬的身子就轰然倒地。
瑶姬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面纱。
“没想到，原来你这般深不可测。那你刚才为何不躲闪。”
“我只是想跟过去的瑶姬告个别罢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可是如果你的答案只是如此。那么我想我不是为了那些人而活。”
顾连城说道，“我想我还要为那些希望我好好活着的人活着。”
可是瑶姬闭上了眼睛，她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为什么穿一身白纱，因为她穿的是丧服。为了公主，眉妩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