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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渊整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霍斯远身后,脸上总是笑呵呵,霍斯远经常说他犯傻气。嘴上虽是这么说,可确是真心喜欢这软糯娃儿,经常弄些新奇玩意来讨他欢心。
可这日不知是怎么了,难得何渊脸上总是不放晴,霍斯远身前身后逗了半天也不见好。
“今天这是怎的了?快别耷着脑袋了,脑瓜长得这么大,一直低着头脖子不累得慌么?”霍斯远还特意带着他跳得更高了,二人坐在老树的高枝上,平日若是跳到这么高的枝子上何渊那两只小脚早就来回荡着了,今天却两只小脚勾在一起老实垂着,穿着他娘给绣的小鞋看着很是可爱。
何渊抬头看了霍斯远一眼,闷闷道:“也不是很累。”
霍斯远一乐,伸手掐掐何渊的脸:“小屁孩子家家,心里琢磨什么呢?快跟我说说!”
何渊先是没说,后来架不住霍斯远一再追问,这才慢慢说了,眼角轻轻向下耷着,不像往日那样精神。霍斯远听了之后止不住发乐,心里却软乎乎透着暖意。
事情原是这样。
前日霍斯远给何渊做了个木头小风车,谈不上什么手工,村东头王家弄了一大捆子木头来要打家具,霍斯远就捡了一些个小木棍小木块给做了一个简陋小风车。那风车甚是笨重,得用力吹才能转一点点。可何渊才宝贝着呢,整日放手里拿着。
上午四牛过来找何渊玩的时候没当心给碰坏了,那孩子生得壮,身子也沉,一脚踩上去小风车就烂碎。当时何渊心里急坏了,但四牛也真的不是有意的,所以何渊也没表现出什么来。
这会儿见了他远哥心里那股子委屈劲头就上来了,瘪着小嘴儿蔫蔫地说了,心里还在想着他那小木风车。
霍斯远咧嘴笑道:“嗨!我当什么事,一个破木头也值你琢磨这么半天,别想了,那东西本来也不精细,就是不踩可能它自己也要坏。”
何渊轻轻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小孩子非做出大人模样来,霍斯远失笑,伸手揉揉他的头,“看你小气的。”
那日霍斯远身后带着个小尾巴,晃荡到村东头又捡了一堆小木头碎块,仔仔细细给做了一个木头小风车。霍斯远一直随身都带着一把匕首,那是他师父给的,据说是挺有来头的,以前老头子经常跟他吹嘘着能削铁如泥,后来到了霍斯远手里发现也不过就是那样。
何渊那张小脸都笑开了花,蹲那看着他远哥拿着匕首把木头块削成薄片,再把上面的碎屑毛刺都刮掉,眼巴巴地望着,眼里亮晶晶地闪着光。
霍斯远手里没停,分神看他一眼,失笑道:“这傻样子还真成小二宝了。”
何渊笑得越发傻气,抿了抿嘴,伸手过去摸了摸那还没做成的风车。
那小木头风车何渊正经留了好几年,一直放在他柜子一格中,直到有年家里来了亲戚,被个孩子不当心给弄坏了。当时何渊已经长大了许多,倒也谈不上有多大的伤怀,只是心头免不了还是泛起了淡淡的怅然。
何渊将霍斯远每日带着他玩,给他弄新鲜玩意和好吃的果子这些事都告诉了他爹娘,那时他爹娘每日在庄子里分不出太多工夫照管他,有了霍斯远二人倒是省了不少心。何渊他娘常常做了吃食就让何渊留着和他远哥一起吃,知道霍斯远的身世之后也曾数次留他就住在自家,或者在庄子给他谋个职事,谈不上什么好去处也至少能吃饱穿暖,可都被他给拒绝了。
霍斯远嬉皮笑脸的,吃了也就吃了,更多的他就不拿了,不管是何渊爹娘留他住下或是给他做的衣服,他都不曾接受。拿人手短,本也没打算太过亲近,他只不过是喜欢何家那小呆瓜,乐意哄着他玩。
他自然有他的去处,只是还不到时候。
这样的小村镇最是淳朴,不邻着官道,也就基本上没有外人路过,偶尔几张生脸孔也是隔壁几个镇上过来走亲戚或是采买货物的,生活很是简单平顺。
霍斯远在这里生活了近一年,他一个半大孩子无牵无挂,不能长久地留下来但也不急着走。每日带着傻二宝钻钻林子,去溪里戏戏水,跳到别人家树上躲凉摘果子吃,乐得自在。
“给,吃吧,吃完我再给你撕。”霍斯远把兔腿肉撕下来递过去,看何渊蹭得嘴边都是,顺带着用手背给他蹭了一把。
何渊接过,笑眯眯地啃,“远哥你不吃?”
霍斯远摇头道:“我不吃,我打小就吃这东西,早腻味了。”
这日是霍斯远带着何渊钻进后山林子里,林子不大,大的毒蛇猛兽肯定是没有,都是小来小去的一些野物,霍斯远把何渊往矮树上一放,自己去猎了只兔子来,就地收拾干净打火烤了起来。
他从小跟师父在山上住,最会的就是猎了野物烤了吃,别说是只兔子,小一点的野猪他也是猎到过的。只不过那时有弓箭,现在徒有一只匕首,就算真的有野猪他也是没办法的。
霍斯远弓箭用得很顺手,只不过那东西太大,下山时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拿,即便是他师父专门给他做的小一号的那把,也仍旧是不方便背着。
“下次你从家里带了盐来会比这更好吃,这样吃起来没滋味儿。”霍斯远给何渊撕着兔肉,看着他鼓着小嘴吃得一脸满足相,笑了笑。
还真像以前在山上烤了野兔一边吃一边喂他那只傻二宝的时候。
“唔,这样也很好吃。”何渊不像霍斯远,他哪吃过这东西?他娘手艺很好,烧得一手好菜,可这种现杀现烤的野兔子肯定是没吃过的。
“小馋猫样子,”霍斯远笑着说他,“小心烫着嘴。”
那天何渊吃得小肚皮滚圆,霍斯远领着他去小溪边上洗了手和脸,然后牵着给送回家里去。何渊一路上还时不时打着饱嗝,小小一只在霍斯远身边笑呵呵地跟着走。
其实何渊的性子喜静,本是个不太爱讲话的孩子,但不知为何一见了霍斯远这话匣子就总是收不住。
霍斯远就愿意听他奶声奶气的叫“远哥”,一到这时候就什么好东西都想捧到他眼前去。
这日两人闲着在小溪边找了棵大树靠着乘凉,何渊两只脚丫伸到水里去,偶尔有小鱼过来碰碰他,他便停不住地咯咯笑。不过今天的心情有点忧郁,他娘给缝的小香囊让他给丢了。
“远哥,你说说,我的荷包会掉到哪里去呢?”
何渊小脚丫在水里踩了踩水,皱着小眉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霍斯远。
霍斯远悠闲地斜倚着树干半躺着,嘴里叼着根小草棍,想了想道:“记好了是昨天丢的?”
何渊点头:“昨天早上穿衣服的时候我还看见了的。”
霍斯远没说话,脑子里过了一遍昨日两人去的地点,心下也不太确定。何渊那小荷包他有印象,这奶娃子全靠着它驱蚊虫了,他娘倒是能再做一个给他,只不过一天两天的也缝不完。霍斯远看了一眼何渊那小细脖子,才一晚没在身边放着,这光是脖子上就两个大红包了。
霍斯远嚼了嚼细草棍,“一会儿我带你去找一遍,说不准昨天掉到哪里了,就怕让人捡了去。”
“嗯,”何渊乖乖应着,“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娘说她可以再给我缝一个的。只是家里熏草和艾叶都没有了,要去药铺子里拿。”
“瞧着身上也没几两肉,这蚊子还偏喜欢咬你,”霍斯远逗他,“这蚊子也是傻的。”
何渊伸手挠了挠脖后的包,嘿嘿地笑:“也不光咬我的,我爹也招它们咬,前日我爹眼皮上还起了个大红包,他一挠那包肿了一些,我爹连眼睛都睁不开啦。”
何渊想起他爹那又红又肿的厚眼皮就发笑,露着小白牙笑得傻气,霍斯远随手摘了几棵狗尾巴草,编了个小环套在何渊小手腕上。何渊又得了新鲜物,举着胳膊晃着,还用手轻轻捋着狗尾巴穗儿。
那日霍斯远带着何渊顺着前一日走过的地方找了一遍,没见着他的那荷包,何渊嘴上说着没关系,但霍斯远知道他其实挺喜欢自己的小香包,再说何渊他娘绣的图案也着实好看。
霍斯远这人表面没心没肺,那日把何渊送回了家之后却又沿着刚才找过的路线细细走了一遍。可惜还是没找见。
回去之后躺在他的破铺盖上灵光一闪,他突然想起昨日带着何渊上过几棵树,一个打滚坐了起来,穿了鞋就跑了出去。
天刚擦黑,何渊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不耐热,来回翻着身睡不着。正无聊着,却听外头小石子砸在窗棂上的声响。他愣了片刻,而后连忙下地跑过去,踮着脚推开窗,却见一只红色的小香囊静静的挂在窗户上,他一开窗正好便垂了下来。
何渊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伸手摘了下来,小脑袋够着窗户使劲往外看。可惜窗外一个人影都没有,何渊轻轻撅了撅嘴,又仔细往外看了一遍。
霍斯远蹲在树上看着那小呆瓜两手攥着小荷包凑到鼻端闻闻,然后笑得傻乎乎的,喃喃地念叨一句,“远哥走的可真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