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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丘上,大策凌敦多布被送过来的时候,刘钰正在询问几名特殊的俘虏。
波兰人波尔舍夫斯基的战马在冲锋途中被火炮打中,他落马之后命很大,没有被后面的骑兵踩死,但是胳膊摔断了。
瑞典人列纳特爽快地选择了投降,询问刘钰能不能让他经由广东乘船回瑞典。
剩余的俄国俘虏被鲍里斯叫了过去,嘀嘀咕咕地在那说些什么。
看着各色各样的俘虏,刘钰觉得真是有点像是和多国联军作战。
瑞典人、波兰人、俄国人、乌兹别克人、哈萨克人、蒙兀儿人……准噶尔军队里这样的人还真不少。
对列纳特这个人,刘钰答应的很爽快,因为列特钠可以提供伊塞克湖附近铜矿的全部消息。如今铜也不便宜,伊塞克湖的铜矿还是值一张回瑞典的船票的。
好像听说瑞典也开办了东印度公司,去年刚派了一条船来广东贸易,这个完全可以答应。
他的铸炮术已经过时了,炮兵战术也都落后了好几十年了,要之无用。
但是对波尔舍夫斯基,刘钰就没那么爽快了。
波兰的贵族,自小玩骑枪的,波尔舍夫斯基可以骑着马用骑枪戳兔子。
他想组建一支枪骑兵,日后冲阵,枪骑兵还是很有用的,尤其是在平原作战更是如此。
主要是想整理一下波兰骑兵格斗和用骑枪的技巧,会通中西,以求超胜。
北边一战抓的一些哥萨克也会用骑枪,但是技巧差得多。
国内也有不少将领是用骑枪的,可以融合一下,日后冲步兵方阵还是枪骑兵更适合一些。
枪骑兵的训练比较复杂,既要会冲阵,还要会对骑,大顺周边的敌人暂时没有爆发数万规模火枪会战的可能。
经略南洋东洋乃至印度,还是需要走精兵路线,远洋作战,运载能力有限,越精锐越好。
寻问了一番波尔舍夫斯基后,波尔舍夫斯基很想回去,刘钰打了个哈哈,叫人先把他压下去。
不多时,大策凌敦多布被押送了过来。
“大策凌敦多布这么老了啊?”
瞟了一眼被带过来的大策凌敦多布,刘钰暗自嘀咕一声。
眼前这个名将,真的是已经垂垂老矣,精气神整个儿散掉了,看起来就是个垂暮老人。
右眼红肿着,应该是青光眼或者别的什么眼病,时不时拿出手帕擦一下眼角。
圆墩墩的身材,倒是很有绰罗斯家族的特色,满脸都是风霜侵袭的皱纹,黑乎乎的。
这个人原本历史上曾创下过军事史上的奇迹,六千人从伊犁出发,翻越天山,绕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经阿克赛钦,翻越雪山,直抵拉萨,斩首成功。
可谓是把世界上最难的无人区都翻了个遍,确实有些本事。
只是这一场大败之后,曾经的风光和锐气全都没了,委顿不堪。
刘钰对他谈不上太多尊重,也没觉得抓着这个人算多大的功劳。
这一仗结束后,西域基本上就意味着没有大战了,剩下的就是政治布局和势力平衡,那才是真正的难点。
但这人力主反俄,压制叶尔羌和哈萨克,对刘钰对西域的构想还是有用的。
刘钰是无神论分子,对黄教也没什么好感。
但相对于哈萨克、叶尔羌的黑帽、白帽、花帽来说,有一片黄教区卡死在河西走廊以西,只能说,两害相权取其轻。
西京等地的哈乃斐派,叶尔羌等地的苏菲派,最好还是有一条黄教走廊隔着。
看看大策凌敦多布这年纪,刘钰觉得还是可以谈一谈的。
就这个年纪来说,应该看淡生死了,再活又能活几年?
作为准噶尔部的将领支柱,也是准噶尔的侄子,若是真不想谈,应该会选择自杀,或者逃走后再战。
想着这,刘钰也再问骄劳布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叫卫兵搬来了个空火药桶当凳子,准备了一些热水浸温了手帕送过来。
大策凌敦多布道了声谢,想要说什么,刘钰却摆摆手。
等了片刻,待张瑾等人都到了,有人做见证他没私自和对方主将谈大事,这才开口道:“策凌敦多布,我不管你想面见陛下是为了什么,但有一件事我需得说清楚。不论怎样,我都是要翻越阿尔泰山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你想谈判,待我大军翻了山筑了城,再谈不迟。”
这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是给皇帝加心病的,皇帝也绝对不会傻乎乎的真的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打,去选择谈。
大策凌敦多布苦笑道:“你赢了。年轻的马赢过了老马。可是,你赢了,天下南北就安定了吗?你们又能在这里驻扎多少军队呢?”
“北面的罗刹、西边的哈萨克、远方的土尔扈特部,南边的黑帽子白帽子花帽子……准部覆亡,天山南北数十年内不会安宁。准部,小国也,不曾想与大国为敌。天朝既得了喀尔喀部,又占了雪山圣地,准部覆亡,也在我意料之中。只要有心,总能获胜。可是,天朝要怎么对待准部的各个牧帐呢?”
这个事暂时刘钰还没有指定政策的资格,那还得看天佑殿和皇帝那边怎么想的。
但就大策凌敦多布的话来说,刘钰打心底是赞同的。
雪山的特殊圣地环境,这是一个天然的阻碍;蒙古高原的黄教传统,也是个天然的阻碍。
唯独要担心的就是河西走廊这一条通道,绿教若是占了河西走廊,那就等于打通了南北扩张的路。
过河西走廊,向南到云贵、向东到甘肃、陕西。传教路线太容易了。
哈乃斐派的一些传统太麻烦,新兴的苏菲派教团传教优势太大。
儒家的那一套,在半游牧半农耕区,打不过任何一神教,如果保留准部的势力,对大顺控制西域是有好处的。
移民……不是脑袋一动,数万人就怀揣着“为国戍边”之心就去了的。别说现在,就是后世,又有几人主动去?就大顺对基层的控制能力,三十年之内,准部一灭,西域乱成一团都是必然的。
想了想大策凌敦多布的话,刘钰试探着道:“西域之事,天朝自有准备。你也看到了,如今天兵神勇,日后筑城的话,只要七八座城,难道谁能攻的下吗?”
“如今我编练的新军,打赢了这一战,你应该明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此之后,两千汉军步兵即可扫荡平叛,你们想要对付两千人,就得准备万余人的大动作,那肯定会走漏风声,也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天朝自有手段,护佑西域安宁。”
残酷的现实面前,大策凌敦多布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承认。
各个部帐也就一次能出兵千余人,这一战让大策凌敦多布感到绝望,不只是因为主力被歼、战略意图失败这么简单。
而是青州军的变阵速度和抗骑兵的能力,意味着自此之后,两千人的汉军就能在各个部帐间横着走。
人少,意味着机动性更强,征讨的准备时间越短。
原来面对两千人,可能集结一两个部帐的人,趁着机会冲一冲,就可能获胜。
现在要打这两千人,可能就需要四五个部帐的人集结,甚至更多。而这么大的调动,只要将来驻扎在天山脚下的汉人将军不是脑袋有病,都能发觉。
刘钰是很会筑城的,这一点大策凌敦多布清楚。
到时候,七八座棱堡一锁,驻守个千余人,就日后天山南北的各个部落,除了此时的准部有炮之外,谁有本事攻下一座千余人驻守的棱堡?
攻城攻不下,野战打不赢,两千人的汉军就能到处走,似乎在军事问题上,天山南北的事已经解决了。
然而……
大策凌敦多布反问道:“昔年西域万里佛国,如今又剩下了什么呢?缠头的蒙兀儿人、哈萨克人,还有北方的罗刹,都不可信。天朝统治漠南、喀尔喀臣服,又有雪山圣地,难道日后准部不是稳定天山的重要基石吗?”
“一片牧场,牛走了,却来了羊,羊走了,又来了马,有区别吗?你们汉人纵然能在河谷种田,那些山上的牧场,你们也能去吗?”
大策凌敦多布很担心,担心大顺要把准部灭掉之后,扶持周边的哈萨克、蒙兀儿等部,以防准部东山再起。
那样的话,可能数万部帐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就算大顺不杀……周边部落可都是和准噶尔有血海深仇的。
宗教信仰完全不同,准部击败了叶尔羌,也缺没能力让叶尔羌弃绿信黄。
一旦准部败亡,那些人就会像是啄腐肉的秃鹰一样,把准部吃的干干净净的。
刘钰内心对大策凌敦多布的想法是支持的,他也不希望西域出现权力真空期。
准部在,能压制哈萨克、蒙兀儿,能挡住绿教。
准部不在,就算每年移民,二三十年内汉人在天山南北也不会占据绝对优势。
准部相对于别的,其实很好控制,相对而言。
毕竟大顺有控制漠南和喀尔喀的经验。驻军不需要多,能保证对任何一部都有优势就能。
拆分、封建、划分男爵领不准越界,这个在准部也是可以实行的。
现在,准部其实还是有一定的谈判资格的。
打仗要花钱,如果能够让准部臣服,既对将来的西域安稳有好处,眼下也能省好大一笔钱。
“策凌敦多布,你说的这些,可以考虑。但你跟我说这些,似乎并没有用。最终决定的,还是陛下和天佑殿。这件事,我个人觉得,可以好好谈谈。”
大策凌敦多布看了一眼年轻的刘钰,说道:“你善于筑城守城,手里的这支兵又很厉害。你又这么年轻,你们的皇帝一定是准备让你镇守天山的……”
“啊哈哈哈哈……”
刘钰仰头大笑,心道锤子,我是不可能来这地方的。
大策凌敦多布不明白刘钰在笑什么,他觉得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件事几乎是必然的。
筑城、守城、安定,这都需要青州军这样的军队最适合。怎么看,大策凌敦多布都觉得,刘钰是个最合适的人选。
是以他想和刘钰谈谈。
刘钰笑过之后,正色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主。但是,既然你想为准部留一条活路,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谈,只是谈起来有几点,是不可逾越的。”
“其一,准部要如漠南蒙古一般,拆分部族、拆分牧场,接受天子册封爵位,不得越过各自的牧场边界。”
“其二,绰罗斯家族的一些人,要去京城居住。受赏册封,效唐突厥可汗,仍不失封侯之位,子孙富贵,岂不美哉?”
“其三,要快。你可以面见天子,谈出条件,尽快解决。我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的要求一条活路,翻越阿尔泰山这件事我是不会停下的。能谈则谈,固然好,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也不想打仗。若谈不成,那就打。至于你说的那些东西,天朝也会想办法解决。”
“其四,条件不要谈太多。准部是可以安稳边疆,但漠南蒙古、喀尔喀部,他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