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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荒唐闹剧,以鲁南伯被抄家流放收尾。
而抄家之时,倒还意外发现,原来鲁南伯同那位被废的九皇子奚惟修还有联络,或者说,他干脆就是两头吃,一边哄骗着小皇帝,一边又吊着九皇子。
看来,他也怕小皇帝长大之后,会将他视为掌中钉肉中刺,所以提前开始谋划准备了。
可惜,三个臭皮匠加在一起,依旧是臭皮匠,他们拙劣的算计,被一戳即碎。
九皇子本来在行宫虽然行动不自由,但好歹衣食住行总是皇子规制,这下,姽婳撤掉了他的皇族优待,只圈禁于屋内,终生不得踏出一步。
不过几日,奚惟修便疯了,逢人便说自己是皇帝,不过几年便死在了行宫内。
而小皇帝,虽然姽婳没动他,但是那种无名的恐惧让他夜夜不得安睡,不过半年便清减得不成样子,最后,他在秦婉的劝说下,写下了那卷传位诏书。
诏书中,小皇帝自书三大罪,言及自己不孝不仁不义,实在不堪大位,故为大邑长久计,让位于摄政太后拓跋姽婳。
朝中自然是有反对之声的,毕竟女子称帝,实在匪夷所思。
可,架不住朝堂之上有两头太后娘娘的忠犬。
睿王顾野,虽然已不在战场厮杀,但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做派,手下握着大邑大半兵权,最关键的是,他对太后娘娘忠心耿耿,大有谁若是阻拦太后登基,他便要把谁剁碎了喂狗一般的架势。
至于另一位文官之首的谢绥云谢大人,更是一肚子坏水,你若对太后娘娘登基一事有异议,那不过三日,你干过的那点脏污事就要从他嘴里出来了,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全家流放,一时间倒也是为朝堂肃清了不少蛀虫。
最终,在或武力镇压,或把柄威胁的阴影下,众大臣们终于懂得闭上了自己的嘴。
而民间对于太后为帝一事倒是意外地接受。
百姓最是单纯,他们只想过好日子,这些年太后执政的日子里,百姓们丰衣足食,也不再有战乱之扰,他们自是双手双脚的赞成太后来做这个皇帝。
什么女子不女子的?难道男子执政,就一定是明君么?
于是,此事就被迅速定下了,国号不改,年号永兴,姽婳为昭元女帝。
而原本的小皇帝得了淮王的封号,他本就不是多聪明之人,如此做个富贵闲人也算是个好结局。而秦婉则自请除去了皇贵太妃的封诰,去淮王府上做了老王妃,一方面更方便她入工部办事,另一方面,她也可以牢牢地看住奚怀仁,防止他再生出二心。
而姽婳,终于在二十四岁这一年,也是上一世原主去时的年纪,她成为了这个帝国的真正主宰。
世人不再称她为太后,而是要恭敬地匍匐在她的脚下,虔诚地唤她一句,“陛下。”
称帝之后,姽婳的日常同之前也没有什么改变,她依旧处理着那些奏章,依旧为大邑百姓的生活而每日操碎了心。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她稍稍同哪位男子稍微亲密些,大臣们的眼恨不能瞪出来,而如今他们倒是想明白了,身为皇帝自然子嗣为重,只恨不能立刻挑选年轻俊逸的儿郎送到无极宫内,为她红袖添香。
不过,姽婳却发现了异常。
以往裴行之这个小醋坛子早就闹了起来,而如今,他居然三日都未曾入宫了。
这可是稀奇事,想起今日沈如泽对自己把脉后说的话,姽婳想了想,难得不过午时便停了批阅奏章,带上汀兰和护卫,微服私访去了谢府。
谢绥云因着不愿成亲之事,如今已经分府出来了。但到了府上,姽婳立刻敏锐地发觉到了不对。
太安静了。
就算谢绥云对自己冷淡,但裴行之若知道自己来到府上,怎么会来出来迎都不曾迎一下呢。
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姽婳加快了步伐,走到主院的卧房前,一手推开了门。
屋内是正起床穿衣穿到一半的“裴行之”,见到姽婳后,他怔楞了一瞬,而后扬起笑意,上前将姽婳拉入怀中。
“怎么来得这般快,难得晚起半日还被你捉到。”
语气、声调、态度,都是裴行之没错。
可姽婳僵直了身子,从“裴行之”的怀中撤了出来,她抬头看向这个男人陌生而熟悉的五官,哑声道,“裴行之呢?”
男人有些疑惑,“婳婳,我就是行之呀,你怎么了?”
“你不是!你是谢绥云。”姽婳能清楚地感知到,属于裴行之的那部分灵魂,不见了。
裴行之不是这般抱自己的,他总是习惯将自己放在下位者的姿态,仰视着自己,这个拥抱,力度不对,方式也不对,总是哪里哪里都不对。
男人慢慢收敛了笑意,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一照面,便被识破了。
明明那个男人还教了自己那么久如何同姽婳相处。
“她喜辣喜甜,但是胃又不是很好,你要盯着她,别让她吃伤了。”
“她有时睡眠不好,又怕被外人知道,不肯用安息香,沈如泽配的香很好,记得为她点上。”
“她畏寒,记得天寒之时一定要为她拿好大氅。”
“还有,千万千万别让她伤心。”
谢绥云沉默了很久,低声道,“他消失了。登基大典之后,他的灵魂便一下弱了许多,而后更是每日弱一些,根本阻拦不住。裴行之说,这是他立誓的代价。”
“我曾许诺,用自己此后所有的轮回之机,换她平安喜乐,高高在上,无忧无虑,如今,愿望达成了,我也该还愿了。”这是裴行之给谢绥云的答案,他虽然不甘只能陪伴姽婳如此短的时间,但也知道,这段时日本就是自己偷来的,他没有对消失说不的权力。
姽婳一瞬间便明白了。
能够穿梭世界跟随而来,裴行之付出的代价,怕就是他自己的转世之机,而属于裴行之的那一抹魂魄,如今应该已然消散地一干二净了,日后,怕也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心中突然一痛,姽婳却没有表现出分毫。
她默默转身,只留下一句,“知道了。你也不必再扮什么裴行之了。”
不会再有裴行之了。
可是,你为何连走都这般悄无声息呢,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马上就要做父亲了。
姽婳悄悄摸上了自己柔软的小腹,明明自己来的路上,还在想裴行之得知这个消息后的表情。
而现在,却成了永远也无法达成的场景了。
在姽婳未察觉之时,一滴泪悄悄顺着脸颊滑落。
后世谈起这位昭元女帝,总是讨论欲满满,她开辟了女子为帝之先,执政期间,女子的地位得到大幅提升,不仅可以为官、经商,更可以娶夫成家,无数女子走出闺阁,各展其长,这世间,一切只凭本事,不看性别。
而她在位十余年,天下一统,文有谢相,武有睿王,百姓和乐,堪称一代明主。
唯一为人所疑惑的,大概就是她所出的那位太女的身世,女帝登基后第二年产下一女,生父不详,此后十余年,女帝后宫中也未入一人,即使谢相和睿王终生未娶,世人多有猜测他们二人对女帝的情意。
但,这位昭元女帝依旧空置了十余年后宫,最后死后独葬于昭陵。而女帝龙驭宾天那年,谢相和睿王相继辞官,他们二人一东一西,在昭陵前建了一座庄子,依旧每日见面打架,然后去女帝的陵寝面前让她评断,就如同过去的十多年那般,就如同,那个传奇而灿烂的女子,依旧还活着一般。
佳人已逝,但她留下的那盏星火,依旧熠熠生辉,照耀着后人,勇敢前行。
而结束了这一世的姽婳,在乱流中穿梭许久,好不容易感觉眼前的昏暗减轻一些,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娇柔的女声。
“姐姐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小侯爷,您就别怪她了,到底是我不好,是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你在一起,姐姐失了未婚夫婿,这才伤心之下做出此举。”
姽婳只感觉脑袋一疼,这是谁,说的话如此让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