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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京城便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元青菲吃了太医开的药,第二日便好了许多,她给元老夫人问安后便回了听雨楼。这回倒没有遇着江瀚,问了才知是临近年关,江夫人将他拘在家里学理账管庶务。这让元青菲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那个魔鬼还是不要来的好。
她的心情不由的大好,连回听雨楼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听雨楼景致极好,而且因为是难得的二层楼,视野极为开阔,从窗户往远处望去,整个繁华的京城银装素裹,气势恢宏,极为壮观。
屋子里生了两个无烟无味的银碳火炉,外面滴水成冰,屋内却温暖如春;镂空金丝莲花刻的香炉里习习缈缈的飘出馥郁芬芳的龙脑香,让人如坠梦幻仙境;景泰蓝的花斛里插了一把刚刚从元府小有名气的花圃里采来的的绯色杜鹃,绚烂妍丽的叫人挪不开眼睛。
元青菲开了糊着如绫似帛洁白透亮的高丽纸的窗户,抱了个五蝶绕梅的紫铜手炉倚在窗边,看了眼腕上那对老夫人早上才赏的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满足的叹了口气。
杏珠拎了食盒进来,见元青菲只穿了件薄衫站在窗边,忙搁了食盒,拿起搭在屏风上的银色貂裘大氅给她披上,有些嗔怪的道:“小姐,您穿这么少还开窗,外头冷着呢,冻坏了可怎么好!”
元青菲转头嘻嘻一笑,有些亲昵的道:“我哪有那么娇气,再说这不是还有你吗,冻不坏。”
杏珠知道她的脾气,有时候孩子气上来了很难劝住的,当下只得道:“小姐快来用饭吧,一会儿都凉了。厨房今日特意做了南瓜百合冰糖粥,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元府众人用饭都是大厨房做的,唯独元老夫人自己有个小厨房,平日里都是想吃什么了便做,十分的方便。元青菲来了以后,元老夫人见她身体瘦弱,想给她多补补,便让她与自己一起吃小食堂。郑妈妈照顾了元青菲将近一年,对她的喜好十分的熟悉,知道她爱吃甜食,便吩咐小厨房做了。
元青菲眼前一亮,果然急急想去吃粥。
杏珠得意的一笑,觉着还是自己有办法,三言两语就转移了小姐的注意力。
她赶紧趁机将窗户关了,这才去给元青菲摆饭。这样寒风凛冽的冬日,即便屋子里生了炭火,开了窗也会很快变冷的,还是关上的好。
元青菲一口气喝了两碗香甜的南瓜粥,又吃了个松仁黄金玉米卷、三只梅花烙,直到杏珠劝阻,她才住了口。
杏珠觉着她吃的有点儿多,生怕她撑着,而元青菲却觉着她还能喝一碗南瓜粥。
粥足饭饱,元青菲便回了内室,抱了本《孟子》半躺在小榻上,细细的读着。
被元青菲派了任务的桃珠梨珠先后回来了。
“八小姐,奴婢已经问清楚大太太、二太太鞋子的尺数了,您给四小姐、七小姐、九小姐的帕子和荷包也都已经送去了。”桃珠口齿伶俐的说完,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认真听她说话的元青菲,她咬了咬自己的唇,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所遇说了。“四小姐、七小姐都赏了银子,九小姐……没有。”
元青菲神情不变,只是有些认真的道:“你做的不错。”
桃珠有些受**若惊,却又隐约觉着自己赌对了。
元青菲又抬眼看向梨珠,梨珠这才沉稳的回道:“临近年关,在咱们府上族学读书的少爷公子们从昨日开始放假,今日已经开始陆续来向老太爷老夫人拜谢并辞别回家,这是每年的惯例。奴婢方才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三位公子去了老太爷那里了,估计一会儿就会去老夫人屋里。”
元青菲这才恍然。
怪不得今日元老夫人穿的格外的庄重,而且都没有留她在自己屋里用早饭,原来是有男子会来拜谢。她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了,惹的老夫人不高兴这才不肯留饭了呢。
她自嘲的笑了笑,觉着自己好像越来越多心了。
“好,我知道了。”元青菲放下心,却又叮嘱道:“你们三个这几日日就不要去别处了,就在咱们自己院子里就是了,下头的小丫鬟们也不要让她们随意往外跑,都管束好了,免得出了差错。”
三人赶紧点头应是。
杏珠是了解元青菲的,知道她对有些事很能看的开,因此并不惊讶。而桃珠梨珠却在心里又惊奇又佩服的。
每年的这个时候,家里头的几位小姐都是不安分的。因为来元府族学读书学习的大都是豪门权贵子弟,不仅有着显赫的家世背景,更有着光明美好的前途,有不少还是极为英俊倜傥的少年才子。
不过,平日里少爷公子们都在前院儿上学习文,元府为了防止发生一些男女私相授受之事,对前院与内院间的垂花门把控极为严格,除非有长辈带着,否则等闲是不让随意出入的。
只有临近年关的这几日因学子们要来给老夫人做答谢,是例外的。
几位小姐守着这样大的一个“宝库”,哪里还能坐得住,纷纷使尽解数的往元老夫人跟前凑,只为了能给自己抢先物色个合适的夫婿。
每至此时,甚至连京中其他一些与元府交好的人家,其夫人太太们亦会领了自家尚未出阁的女儿来元家“做客”,以求给女儿谋个好人家。
但是元老夫人却对自己家的小姐们格外的严格,今年甚至直接都将她们以各种借口赶了回去。
元家之所以能经历几朝依旧屹立不倒,靠的便是书香门第的清誉和从不逾越的安分守己。这样的世家即便已经屹立百年,皇帝仍然不会有疑心,仍然会重用元家,元家才能由此而长盛不衰。
元老太爷与元老夫人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才对子女要求严苛,不敢出任何差错不能曝出任何有损元家声誉的丑事。
当年元老夫人之所以不敢向陈家伸出援助之手,也是缘于此——一旦被打上了亲近某一个势力的标签,元府很有可能要面临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