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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到无路可退.腰窝抵着尖锐桌脚.感觉不到半点痛.景澈眼里隐隐噙着泪.
百里风间沉沉的声线里好似压着雷:“活着就这么委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去死.”
老虎还要发威.这时声音却低下來.一口急血沒有征兆地喷薄出口.全浇在镜子上.
“师父..”一声急切.出口一瞬间误以为彼此冷漠相对的局面该破冰化解.
她伸手欲扶住他.而百里风间退开一步.袖袍抬到嘴角.满不在乎一揩.扯唇邪魅笑.眼眸微抬.笼在衣袖阴影里的眸子黑得有些诡异:“我晓得了.你是不是想畏罪自杀.”
手尴尬悬于半空.徐徐捏成一个拳头.指节用力得发了青.他轻巧出口的字句.像是一个修炼多年的老辣杀手.狠狠一刀扎进心脏.直中要害.死得透彻.毫不拖泥带水.
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还是不信她.
在他眼里她仍然是个罪人.只是如今是一个可怜的罪人.七魂失了三魂.所以该被怜悯.可一个罪人始终沒有自主决定生死的权利.只能听候审判.她能活着.能继续当他的徒弟是他给的恩赐.她需要感恩戴德接受.
窗上两个影子都沒了动静.
“是.我罪不可恕.活着简直要天怒人怨.我想死.求你成全我.”口吻瞬间冰冷.像是死去多时的尸体温度.
眸中诡异黑色愈來愈浓.几乎要包围了他整个眼眶.好似弥漫开來的墨水.脸庞上带着说不出的邪魅.
“你以为你那么爱我.所以无论多耻辱都该活着..是不是我沒给你过甜头.”他讥讽说道.一边舒手拎着人衣襟提过來.粗野热吻落上峭薄嘴唇.贪婪吮吸.辗转反复.浊重气息浇在人面上.
掌心贴着人腰际滑动.力道大得有些不自然.上下反复摩挲.怀中少女整个儿像张秋叶般瑟瑟发抖.隔着厚厚一层棉絮肌肤仍寒毛耸立.
末了放开人.一抹唇角.一句话挑衅做结.“呵.倒有那么点意思.”
五雷轰顶般.景澈脑中唯有一片空白.好若盘古还未劈开天地.
那个吻本身带來的惊骇反倒弱了下去.唯一歇斯底里盘踞心头的是那种强烈的羞辱感.让景澈恨不得在这一刻死去.
她求死本不过为了保留最后尊严.却被他以为是求爱不能绝望自杀.还要拿一个凉薄而施舍的吻來添上一刀.是.她是爱他.可她从沒有过非分之想.她十分清醒地知道他们之间隔的是什么.她爱得光明磊落.无需施舍救济.可他偏往她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划开伤口又继续撒盐.一定要拿她的爱**骄傲的她.
他们知晓彼此软肋.彼此伤害起來轻车熟路又无比精准.
抑制不住剧烈呜咽.她的身子使劲往后退:“你滚开.滚啊.”
“你躲什么.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不是爱我吗.”微微喘息.唇角还带点糊开的血.瞳孔漆黑一片.鬼魅无比.一句说完.又毫不犹豫地俯身吻下.
激烈而密密麻麻的吻像是一道酷刑.景澈拳打脚踢挣扎推开.却被狠狠凌空按到墙上.双腿被迫抬上男子腰际.
唇上不肯罢休地深度索取.手脚推托间愈來愈激烈.
“嘶拉..”一声. 衣料扯开.带着人温度的棉絮微微扬出來.
雪白的大半个肩头暴露在空气中.他往下吻.又软又硬的胡茬磨蹭娇嫩肌肤.少女无比敏感的身躯颤抖不停.本能的反应仍暴露了她的青涩.
她靠在墙上瑟瑟发抖.而他徐徐停住了.
脸还埋在她肩上.目光顿在肩上那道巨大伤疤上.拿手轻轻摩挲.舌尖挑拨.她颤抖得愈发厉害.下巴都在微微打颤.
景澈呜咽着.像是绝望地恳求:“师父…师父……”
一声清明.百里风间好似猛然回过神.看清怀中之人是谁.忙不迭地退身一步.急促不堪.而他眸中那种诡异的大片黑色已经褪去.不自觉一含身.又是一口热血浇到地上.触目惊心.
他在做什么..他竟然..
景澈已经迅速将自己包回到了破碎衣物中.而唇角仍是红肿.眼泪簌簌流不停.昭示了方才真切的荒唐.
他又摇摇晃晃退了一步.神情不可思议极了.仿佛他只是刚來此处见到此景.而罪魁祸首已经逃之夭夭.可分明过去的时间里分明只有他和她站在此处.
缓着胸口.强理气息.酒意彻底过了头.这才理顺了思绪..在九天圣火里受的内伤一直不曾痊愈.方才喝了太多酒失去理智.体内妖王的魂魄险些挣脱了禁锢侵染妖化了他本身的魂.
他身体里就像藏着一个定时炸弹.可每每要爆炸开來.伤到的都是景澈.
外头风雪争先恐后钻入半掩门后.仿佛蓄力已久只等这一刻.“咿呀”一声掀开整扇雕花木门.在风里晃个不停.
她只是哭.像是和狰狞风雪声叫着劲似的.比之谁更惨烈.而百里风间在片刻不知所措之后随即掩起情绪.脸色铁青地转身离开.
又起风了.鹅毛大雪絮絮扬扬.埋了一层又一层.卷走原先的脚步.仿佛从來不曾有人來过.
烛火空燃成泪.生生把个昼夜坐穿成晓明.
荒唐之事不了了之.而第二日景澈就被彻底地软禁起來.百里风间下了狠心.连商量都沒有.就强硬地做了决定.切断她与外界所有的联系.更收走了她所有藏着的栗子皮和白马骨花梗.
他亲自给她送了清毒的药给她.监督她一滴不漏地喝下.
景澈看着漆黑的药.突然笑得凄绝问道:“师父.药苦吗.”
他沒说话.她端起喝完.药碗砸在墙上.残渣溅出來渗进雕花木门里.颜色深成一块.好似黑漆漆的哭瞎了的眼睛.
近在咫尺.铺天盖地.两人隔着一张桌坐着.窗棂上正雕着满床芴.任由光影切割.任由命运解锁.葱葱茏茏都是跌宕时光.融入目光皆成无言.
日子开始陷入一个一尘不变的怪圈.每日他來送药.她喝完.半句话不多.
最后一天他來的时候.告诉她:“我要娶虞溪了.”
语气里几乎听不出些情绪.好像是疲倦.她终于在这句话里有了反应.抬起眸正视他.
他终于在这个你追我赶、你躲我藏的游戏里玩累了.
景澈平静地咽下那碗药.说道:“恭喜师父.”
“嗯.”
“虞溪什么时候生.”
“明年三月.”
“……”
“……”
他们就这么平静地对话着.说到后來沒有话说.她低头兀自看书.晌久都沒有翻开一页.而他就在那里坐着.目光不知道盯着哪里出了神.
师徒将近三年了.他们从未如此宁静地坐在一起过.因为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永无止境地对峙中渡过.可是至少曾经的对峙和吵闹是有生机有灵魂的.而如今这种宁静.却是心如死灰的静.
窗外天暗了下來.密密麻麻的小雪在渐进黄昏的时候开始肆虐.
他终于起身要走了.她也翻到下一页.她敛着眸.神情模模糊糊.这时突然开了口:“师父.让我离开云覃峰吧.”
百里风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道:“你是我的徒弟.就要待在云覃峰.”
她张张口.想说很多话.想求他放过她.而最后.她只淡淡吐出一个字:“哦.”
他的身形已经消失在门外.
手里书页又停了很久.一滴水痕“啪”得一声打下來.晕开了那片墨迹.
她从未奢求过他的新娘是她.却也从沒想过接受他会娶别人.
可一切木已成舟.景澈觉得自己喘不过气來.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死去.可是偏又死不了.她的爱曝光于天日之下.他晓得.却从來不给她半点怜惜.他以为她无坚不摧.事实上她确实表现如此.可沒有人知道.她比任何人都需要抚慰.她的心比任何人都清澈易碎.
而百里风间永远只跟她硬碰硬.他们刀刃相见.他们是矛是盾.永远不肯停歇地伤害彼此.
大婚那一日.云覃峰迎來从未有的热闹.唢呐锣鼓吹了一天不肯歇.到了晚上只剩鞭炮壳子铺了一地.曲曲折折像是一道红线.
一步.两步.芳华暗换.迎來送亲队伍披红挂绿.桂圆红枣铺满床.喜帕一掀.喜娘唱诺.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席间推杯换盏.宾客尽谊.百里风间难得大方地启开了云覃峰后山埋着的老酒.喝了个满肠淋漓.
景澈一身新衣地坐在角落.身边两个弟子形影不离地看着她.她从头到尾只是微微笑.念珠在手里走过九九八十一回.新檀木包老浆.黑漆漆的像一双双眼珠子.触目惊心.
眼尖的人会多看她几眼.再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看.这个就是剑圣的罪徒.
到了时辰.景澈就被送回房.而那头热闹喧嚣还在继续.风雪停了又起.沒完沒了.门口传來声音.有人说是來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