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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蒂发现,人的承受力是可以被不断扩展极限的,当疼痛成为常态的时候,渐渐地,她可以从最初一旦病症发作便痛得死去活来,意识不清到如今只是简单地蹙眉,然后继续毫无影响地继续自己正在进行中的事务,这其中不过是三天的功夫罢了。
三天的时间里,产生变化的不仅是赫蒂,还包括维尔莉特——或者,更准确说,应该是赫蒂在对抗疼痛之余,有了更多的精力去关注外界的变化,尤其是维尔莉特。
所以,赫蒂发现维尔莉特一直处于一种很焦躁的状态,虽然她在与赫蒂相处的时候始终勉力保持镇静,但是,赫蒂仍然发现了这分不安情绪。
表现最明显便在于两人聊天时,说着说着,维尔莉特便会不自觉地走神,目光望向窗外,似乎在关注什么,或是在担心什么。
赫蒂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并没有提示维尔莉特,而是在维尔莉特回神之时,自然而然地换了一个话题,若无其事一般继续她们的下午茶时光。
赫蒂的身体稍稍有所好转,午间散心的时间有所限制,一壶水果茶的时限正刚好,所以,姐妹俩相聚不过半个小时,维尔莉特便将赫蒂送回房休息,而后匆匆离去。
赫蒂躺在床上,静静听着脚步声远去,等待着房门关闭,又静躺了数分钟,确认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她才动作轻悄地坐起身,掌心相对,轻轻搓弄几下,待掌心温热之后,再摊开掌心——此时,她的双手间竟静静躺了一枚椭圆形的褐色种子,饱满并且生命力十足。
赫蒂对着褐色种子轻轻吹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调动了细微的精神力触动种子的内核,紧接着,一幕极具魔幻色彩的画面由此而展开——褐色的种子左右晃动几下,竟在一声声细微的“咔咔”声中破壳出芽!
嫩绿色的小芽迎风即长,迅速在赫蒂的双手间茁壮发育起来,不过数秒便已成型,而后,根须与茎叶同时挥舞着,攀上赫蒂的脖颈与头颅,好似一根根血管一般,紧紧贴附在赫蒂的脖子与脸颊,莹绿色的植体将赫蒂的肤色衬得越发白净,只是,这样的画面看起来却是渗人之极。
赫蒂自然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模样,不过,就算她看得见,恐怕也不会在意,因为,在与植体产生联系的刹那,她的视野便出现了一次快速的转换。
先是一阵漆黑,而后是不断晃动的光与色彩,渐渐地,才出现破碎的画面,再接着,所视之物开始变得饱满而完整,只不过,角度有些奇怪罢了,不像是人类正常视物时的模样,便类似于趴在某人头顶俯视一般的模样。
视野中的一切在缓缓移动,经过一条又一条的廊道,期间遇上不少仆役与低级军士——熟悉的建筑内景让赫蒂得以明白,这里仍然是城主府。
赫蒂还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视觉效果,稍稍闭了闭眼,晃了晃脑袋,再睁开眼之时,便“看”到一个男人伸开双臂正在向“她”走来——
该死的,这又是哪个混蛋,居然想占维尔莉特的便宜!?
赫蒂心下暗怒,紧接着,视野一晃,伸开双臂的男人并没能如愿拥抱到美人,面带遗憾地调侃了几句——赫蒂听不见声音,却能看见对方的口型,以此分辨出对方的语言。
这是一种共生魔植的特殊能力,只要共生魔植的双方之间的距离尚在适宜范围之内,即可共享彼此的感知——赫蒂借着下午茶,让维尔莉特服下半株共生魔植,但由于维尔莉特那边并没有促发魔植生长,所以,赫蒂只能共享到部分感知,譬如,视觉。
在赫蒂的“监视”下,维尔莉特与这位男士一起进入了一间小房间,孤男寡女,没有第三者。
只不过,一进门,这位男士的神色便一下子正经而严肃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件令牌模样的事物递给维尔莉特,而后快速说道:“凯瑟琳大人到今天还没有消息,副城主那边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今天早上开始就见他们不断调动城内的布防,几个城门的排班也有所改变。”
赫蒂“看”到维尔莉特伸出手,接下令牌,但是,她听不见维尔莉特说了些什么
所以,赫蒂只能静静等了约了小半分钟,才见这位男士继续“说”道:“马车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还请速速决断,那两位大人的行踪与脾气,都不是我们能掌握的,所以,危险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两人的交流便到此为止,男人先开门,左右望了望,见是无人,迅速走出门去,而维尔莉特则继续待在空荡的小房间内,默默伫立,久久未动。
大约等了有六七分钟了,维尔莉特才开门出去,缓慢前行——越走越高,最后,维尔莉特走到了城主府最高的哨所位置,依着绝佳的观察视野,向四周望去。
借着维尔莉特的眼,赫蒂俯视着这座城市——出于安防考虑,城市的大多数建筑以低矮为主,青灰的色泽显得顽固而坚实,呈现出这座城市坚不可摧的特质。
赫蒂知道,维尔莉特在望着城市的几处城门,每当附近的街市有巡逻士兵疾行而过的时候,维尔莉特也会特意注视他们。
虽然共享的只有视觉,但是,赫蒂却莫名地知道,维尔莉特的焦躁情绪正在逐渐加重,已经跃升到不安与恐慌的地步了。
闭上眼,赫蒂感受到植体缓缓从自己身体上脱落时细微的触感——当它们完全剥离之后,已经完成使命的魔植迅速枯萎,变成一串枯枝,稍一用力便化为褐色的灰烬。
拍手扬灰,赫蒂揭被下床,扶在桌边,望着房门,默默沉思——究竟是什么事情令维尔莉特如此忐忑不安,又犹豫不定?
正疑惑间,耳朵突然捕捉到一阵细微的扑扇响动,像是鸟儿扑翅一般,继而是有节奏的敲击声——发出声音的方向应该是通向小阳台的窗。
赫蒂蹙眉转身,走到窗门,这才注意到窗边落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鸟,模样似鹰,形体却比鹰要小上许多,毛色雪白亮丽,目色红艳,有如最高贵的红宝石一般。
白鸟看到赫蒂,显然来了精神,抬起一只爪子,又敲了几下窗户,看那模样,听那节奏,竟像是某位绅士正在敲门一般,极具涵养。
赫蒂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入魔——不过是只有些灵性的鸟儿罢了,与涵养又有什么相关?
虽是如此想着,她到底还是上前给它开了窗。
不料白鸟的表现远远出乎她的意料——它当真有如一位绅士一般,先是略略欠身,感谢赫蒂的开窗放行,而后小跳着走进屋里,扑扇翅膀飞到与赫蒂视线平行的位置,再次欠了欠身,这才将脑袋伸到翼下,再抬首之时,鸟喙间竟是咬着一枚小卷轴!
“这是给我的?”赫蒂惊讶问道。
白鸟轻轻扇了扇翅膀,点了点头。
赫蒂啧然惊叹着,近前从白鸟口中取出小卷轴,轻轻拉开捆绑卷轴的小细绳——
“砰”得一下,原本不过小拇指大小的小卷轴一下子变成一封标准体的书信。
书信的封面页上,端正地写着“致赫蒂-特纳”,字体端正,笔力遒劲,指间抚摸上去,甚至有种笔力透体而过的凹凸感。
拆信阅览,赫蒂的脸色不由几番变化——这是一封来自塞缪尔的书信,信不长,不过两页纸,但是,信中的内容却是十分惊人,甚至对赫蒂而言,有如惊雷。
塞缪尔解释了他们登岸时的意外,以及他临时离去的原因,但是,更加重要的是,塞缪尔在信中解说了赫蒂此时的险境!
是的,险境——来自于图尔朵拉的威胁,往更深层次说,或者应该说是来自于塞缪尔母亲的威胁。
赫蒂来不及细想,披上外袍便往外走,才出了门,便撞见迎面而来的维尔莉特。
“赫蒂,你这是怎么了?”维尔莉特的焦虑与不安登时换成惊讶。
“莉特,你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我们现在就出发,现在,立刻,马上!”
维尔莉特惊容未定,也来不及想赫蒂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抑或是赫蒂知道了多少,只知情势危急,提起裙摆便快步向外走去,一路喝令,让贴身女仆及随行侍从前去准备出行事宜。
虽然事出突然,但是,一行人离去得却并不匆忙,维尔莉特领着赫蒂从少有人进行的侧门绕行到府外,此时已见一座不起眼的双骑马车正静静停在门外,驾车的,正是此前刚刚与维尔莉特会过面的男人。
赫蒂见状,免不了多看了他了几眼。
车夫兄咧出一抹灿笑,压了压头顶的帽子,冲着赫蒂略略行礼。
维尔莉特也没为双方介绍身份,只一心将赫蒂往马车里推。
姐妹俩才坐稳,马车便启动了。
赫蒂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只听窗边一阵扑翅声起,转头望去,但见那只传讯的白鸟正缩头缩脑地从马车的小窗中挤了进来。
赫蒂无语地与那双红得晶亮的眼眸对视数秒,而后“唰”得一下按下车窗,拉好窗帘,马车内的光线下子暗淡下来。
“赫蒂,你……知道了?”维尔莉特语带迟疑。
赫蒂放弃与白鸟对视,转首反问:“我应该知道什么?或者,我应该问,莉特,姐姐,你们对我隐瞒了什么?”
维尔莉特抿了抿唇,一时沉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