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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摆设纹丝不乱。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由此可见青凤娇娜两个竟是被对方一照面拿下的。偷袭?还是敌人实力超群,远远凌驾于娇娜两个之上?偏偏现场又留下她们的兵器,可见对方机心并不严谨,至少不知道宁采臣存在,才让他跑回来发现端倪。
种种迹象表明,娇娜两个遇袭,很可能是对方临时起意,把她们劫掳了去。
这人是谁?
“难道又是那神出鬼没的妖孽?”
很自然地,宁采臣就想到那方面去,内心莫名烦躁。如今除妖未成,反被人家掳掠走两女,可他连敌人是什么样子都没看到。
他忽然觉得有些沮丧,一种浓浓的挫折感涌上心头,这种感觉难受极了,让人浑身提不上劲。
——意外遭受枪击,必死之命竟然穿越重生,属于大难不死的狂喜;人皆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在聊斋世界却事事不如意。秀才身份突然一朝变成“百无一用”;沦为朝廷钦犯,东躲西藏。躲藏过程中又遭遇各色牛鬼马神。虽然身怀正气,有惊无险。但貌似从没有“大杀四方”的痛快场面出现,实在憋屈之极。
“这一切,纯属自找的呀……”
宁采臣叹了口气,不在房间久留,又溜达出去,搜寻蛛丝马迹——对方把青凤娇娜掳掠走,虽然不知用意。但至少可以确定,两女暂无生命之忧。
日间,太原街道上颇是热闹,车马川流。
“卖字咯,三分钱一个字……”
诸多叫喊买卖声中,这一声叫得乏乏的,有气无力,叫卖者却是个斯斯文文的青年,在街边摆个小摊,挂着几幅现成的字画,字倒写得不错。但无一人光顾,冷冷清清的,与邻居一家卖臭豆腐忙得飞起的形势形成鲜明对比。
——焚书令里主要焚灭的对象为书籍经典,以及圣贤画像。对于一般字画方面尚未有条文禁止,因此许多书生落魄后基本都从事卖字画行业。皆因他们身体弱化,无法练武;思想又比较僵化,经不了商。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倒不是完全的谬论。
然而卖画卖字并不是一门好生意,普通百姓根本用不上;富贵之家眼界又高,请的都是名家。因此在街边摆摊的书生生计艰难。有许多不得不画上了“春宫”,暗地里兜售,不失为一门手段。至于圣贤教训,又不是每个读书人都和许宣那般“死不免冠”——在生计面前,仿佛一切都是纸老虎,容不得你坚持执着下去,该转弯就转弯,该弯腰就弯腰。
那青年一双没有多少色彩的眼睛正四处瞟着路上的行人,希望其中会出现几个顾客。
但下一时刻,顾客没有出现,却冲过两名来势汹汹的官差,他们奔到青年面前,不由分说,一副枷锁就套了上去。
青年大惊,急问:“官差大人,你们为何抓我?”
“鄂秋,你与胭脂通奸,昨晚事发后杀害其父卞翁。现在胭脂在狱中把你供出来了,知府大人下令抓捕你归案。”
鄂秋一听,面如土色,吓得像个遇事的孩童。手脚战栗,别说分辨,就连站立都站不稳了。他这副表现,更坐实了做贼心虚的心理。两官差一人执一臂,拖着走。路人指指点点,蜂拥跟着上公堂看热闹。
宁采臣愕然,他看那鄂秋身高形体,殊无像昨晚跳墙之人之处。
“此事果然别有蹊跷……”
宁采臣沉吟着,随即面露苦笑:即使知道鄂秋冤枉,自己又能帮什么?难不成把夜叉派遣出去救人?
不行,太原可是大城,光本地驻扎的兵马就有数万,这数字光说出来就能吓死人。夜叉虽然悍不畏死,但也禁不住人海战术。别说夜叉,即使燕赤霞来到,面对数万军队,他也吃不消。
“也许,只有传说中一巴掌拍烂一座山的神仙牛人才能真正做到横扫千军吧……”
现阶段大明朝的“文治”算是毁了,“武功”方面却得到了“畸形”的发展壮大,军队官兵俱是骁勇过人。正雍帝新颁的“武举法”规定,各州府每月进行一次选举,前三甲有资格赴京参加全国武举,得武状元者可入朝拜将封侯,那是可等的荣誉权势!
正所谓“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圣上崇武,民间百姓自然大掀练武狂潮,人人都想有朝一日能夺得武状元,拜将封侯呢。而即使夺不到武状元,只要功夫过硬。即可加入红衣卫,那同样是耀武扬威的身份角色。
据说,现在朝廷红衣卫的人数已经由原来数千人扩充到数万之众,整整扩充了十倍。已经超越了廷卫的规模,而成为了一支军队。
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这军队一直盘桓镇守在京都之中,派遣出去执行命令的不够百分之一。外人想探视红衣卫的底细,根本无从谈起。
想到种种红衣卫的骇人传闻,宁采臣心有些怵。他这一趟上京都,主要就是想弄清楚京都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正雍帝发生了什么事,那护法国丈是否如电影上那般,为祸害人间的妖孽。
擒贼先擒王,如果真是如此,只要把国丈除去,点醒正雍帝,那大明朝的局势就能扳回来,倒比儒军造反见效得快。
……
打消了让夜叉出手的念头,宁采臣没有跟着去官衙,看鄂秋的样子,他当替死鬼的可能性几乎百分百了,去不去看都无法改变。宁采臣又不能出面当证人,他自己就是个朝廷钦犯,身份一暴露就是死路一条。
“还是先把青凤两个救出来再说吧……”
逛荡之下。他又来到耿府所在的那条大街。
自从传出“闹鬼传闻”后,整条街的人都心惊胆颤了,哪怕闹的是耿府,可他们也畏惧祸及池鱼,不知哪一天那“鬼怪”在耿府玩腻了,要窜到自家上来?于是搬的搬,迁的迁。等到苦主耿远山全家连夜跑了后,剩下一些持观望态度的邻居更加骇然,认定鬼怪要发飙吃人了,不敢再留,赶紧收拾细软走人。不多久,只要有条件的都跑光了。
整条街显得十分荒凉,垃圾成堆也无人管。两边的人家门户,即使在大白天,也是关闭着的。少数门庭只开一条缝,时不时探出半张脸来观望,漠然地望着冷清的大街,不多会就又飞快缩了回去,关门遛狗。
不是没有人想过去告官,当初耿远山就花了大把银子去疏通打点,要“钱要命”派大队人马来除妖。
可钱要命一听是闹鬼,连连摆手,说官府上下,都是凡人,管不了鬼事,无论如何都不肯出面,要耿远山去请红衣卫。然而红衣卫的理由更“堂皇”:他们是替皇帝办事抓人的,不会抓鬼。
大把的银子打了水漂,耿远山没法,只有断了告官的念头,唯有到处请道士法师。
在此事中,宁采臣是过来人,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今胡青归隐了,青凤“归顺”了,耿府内再无妖孽作怪。按理说过一段日子后,一切风平浪静,耿远山等应该会搬回府中,毕竟偌大的家业,谁愿意白白舍弃?
只是目前时日尚浅,大家俱是惊弓之鸟,还不敢回来。
宁采臣忽然想到如今出了诸多事情,要在太原逗留的时间不会短,长期住客栈的话,资金有困难,倒不如搬到这无主的耿府上住,一举解决吃住问题。
想到做到,他马上赶回客栈。收拾好行李,结完帐数就搬到耿府上来了。
当初耿远山叫耿去病来府上看家,并留下一老仆吴伯看门;但后来不知怎么的,耿去病中邪发疯了,跑得不见踪影,不知生死。好在耿去病父母俱已去世,剩下他一个,否则闹将起来,耿远山少不得受一番诘难,毕竟人是他请来才中邪的。
经此一事,吴伯打死他也不敢留下来了。
没有办法,耿远山唯有吩咐仆从把府门全锁上,反正大家都知道这是鬼宅,谁吃了豹子胆敢进来偷摸啊!
别人不敢,宁采臣敢!他叫夜叉把侧门的门锁拧断,大摇大摆就住了进去,住得就是昔日胡青母女落脚的西院。
耿远山搬家,搬得急了,只搬迁走一些贵重值钱的东西,米仓地窖里留下大量米粮酒菜,正便宜了宁采臣。
当夜,宁采臣亲自下厨,弄了个九菜一汤的丰盛晚宴,在小院子里铺开来,又弄到一壶上好的陈年竹叶青,在月下自斟起来。
昔日太白有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说的,就是这般意境吧。
宁采臣一杯干净,眼眸已有些朦胧意味。
嗖!
不知晚风吹动了什么,发出些异响。宁采臣循声瞥去,忽然见到一条水桶般粗的黑影匍匐在院内花木的暗影底下,弯曲蜿蜒,不知什么东西。
“哎呀!”
宁采臣顿时惊得一身冷汗,酒意,即刻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