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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林大夫,您帮我给孟先生打个电话,就说医院要用到这个证明,让他给您,您再给我,我去复印一份带走好不好?”
静知焦急之下,倒是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她可以请林大夫出头帮忙啊,只要林大夫拿到证明,她就不用和孟绍霆碰面了,也免了那些尴尬。
“这……好吧,那我试试。”林大夫看她确实是有难言的苦衷,也就爽快的答应了。
静知这才轻轻松口气,千恩万谢的道谢了一番,两人约好明天电话联系,静知留了手机号码,这才离开医院随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不提。
回了酒店,立刻就给小保姆打了电话,听到小包子在那边咿咿呀呀的声音,静知渐渐觉得心安下来,她的宝贝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如果当真要她去面对,不得不去面对,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去见。
为自己的孩子受一点委屈,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一夜辗转反侧,晨光微曦的时候,她就再无睡意,梳洗了一下坐在镜前,她细细打量自己的脸。
酒店的窗帘是墨绿色的,而今天好似是晴天,一大早的竟有了阳光,那阳光穿透窗帘,煞是好看。而她看到镜中的自己,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比起六年前,刚刚出嫁的时候,她脸上有了些许的沧桑,而一双眼睛在眼角处却似有了淡淡的细纹,但好在,她的眼眸依旧是清透如水,奇异的透着少女的羞涩和灵气,上天还是偏爱她的,她的肌肤一如当年白皙如玉,她的身材也并未因为生了小包子而变形走样,还是纤细而又单薄的,只是好似因为怀孕生子而越发的凸凹有致了一些。
修长如葱白一般的手指从自己的眉梢一路往下轻抚,肌肤的触感一如当年紧致而又光滑,她打量着那个自己,却渐渐觉得眼圈发红,怎样也无法想到,怎样也想不到,她竟是走到如此地步。
二十二岁之前她在静园,那时光是隽永而又漫长的,长的像是树梢上唱一个夏天的蝉鸣,长的像是那窗棂下悠长悠长的月光,那时候的自己年轻而又朝气蓬勃,何曾想过,历经六年的时光,她的身边,只有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陪着她。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气色不太好,因为昨晚睡的不好那眼窝处也有点发青,她扑了点粉,只略微的好了一点,她叹口气,她向来是不喜欢化妆的,但这一次连自己都有些看不过去了,看来女人年纪大了,确实是连自个儿都没法哄骗自个儿了。
这边刚把自己拾掇的差不多,电话就响了,静知慌忙跑到床边,从枕.边拿到手机,一看是林大夫的号码,她慌地接起来;“喂,林大夫吗?我是静知。”
“哎,好,我这会儿就过去,嗯……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静知说着挂了电话,拿了包就赶紧出门,她打车过去,半个小时足够了。
到了医院,刚出电梯,就有个小护.士探出头来,看到她出现,眼睛一亮,招手叫道:“傅静知小姐吗?林大夫这会儿有个小手术,要您在旁边休息室等她一会儿。”
静知走过去,微笑点头应道:“好的,麻烦你们了。”
“不客气,我带您过去吧。”小护.士年纪很小,一个劲儿的瞧她,静知被她看的怪不好意思的,只好寻了个话题说道:“林大夫今天很忙吗?”
“倒不忙,只是刚才突然来个产妇,林大夫就去了,过不了二十分钟就回来,您喝杯茶等会儿。”
小护.士将她一处紧闭的门前站定,说道:“就是这里了,傅小姐您自便,我还要去查病房,就不招呼您了。”
“多谢,您去忙吧。”静知礼貌道谢,见小护.士离开,就转过身来,微低了头将门推开。
静知走了两步才抬起头来,这一抬,她的脚步就顿住,整个人也就愣在了原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冬日的阳光虽暖,却并不热烈,他整个人就融在那阳光中,映入她眼底的是高大而又俊逸的剪影。
一年的时间,实则是眨眼就过,因为有小包子的陪伴,她并不觉得难熬,也没有时间来伤春悲秋,虽然偶尔会想起过去那些时光,偶尔想起他,但她总不让他在自己的脑子里存上三秒钟。
此刻再见,她只觉得自己站在那里,进退不是,耳间有片刻的轰鸣,而心跳却是渐渐的平稳了下来。
她记得离开的时候说过,她不再恨他,也会试着原谅他了,那么今日再见,为什么不可以像是面对老朋友那样对他说一声你好?
她想要开口,张了几次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站着不动,他也不动,时光就仿佛静止了一般,默默而又芬芳。
孟绍霆望着窗外的冬日景象,落光了树叶的树枝摆出各种寂寥的姿态蜿蜒将枝杈伸向天空,间或会有滞留在此地的飞鸟悲鸣飞过,阳光虽暖,却带着孤独的意味,他站在那里,忽然之间,不敢转过身去。
昨天接到林大夫的电话时,他有些许的吃惊,转而却是明白过来,她回国了,并没有和绍轩在一起。
其实她的事情要想知道一点都不难,好几次安城都欲言又止的想对他说,是他自己不愿意知道罢了。
一年前她兴冲冲赶去美国的时候,他就知道只有这样一个结果,爸爸对绍轩面上看着淡淡,实则骨子里极其的看重,因为当初的那个叫黎黎的女人,几乎是差点勾.搭的爸爸和妈离婚,所以一直以来,他和大哥对绍轩都不太待见,而妈妈更是巴不得绍轩胡闹下去一事无成。
既然有爸爸在美国伴着,傅静知别说和绍轩在一起,就是见一面也是难如登天。
只是,他虽知道结果,却也依旧是成全了她,放她去了美国。
那一张出生医学证明,确实是在他的手里,只不过那些日子以来,他心里烦躁于她要离开的事情,根本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她不提,他也就忘记了把证明给她。
而他也并不曾有过孩子,这样上户口或者是其他的琐事,他这样的大少爷根本就是一脑子浆糊一窍不通。
但他今天却有些想要感谢自己的一窍不通,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光明正大的见她的理由吗?
他不想再让她知道自己的在乎和心意,他也并没有那些龌龊的心思了,是,他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了,只是,只是想来看她一眼而已。
“傅小姐,一年未见,别来无恙?”
他转过身来,声音漠漠,光影在他的脸上构织出让人心动的奇异光泽,而那一袭簇黑的长风衣将他衬托的修长而又俊美,他比起一年前,好似瘦了一点,但脸部的线条却是越发的坚毅明朗,头发依旧是短短的,露出饱满而又好看的额头,他的眼睛半眯着,似在看她,但又带着一点的漫不经心,他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而菲薄的唇却让他的笑意看起来有点疏离。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用他独一无二的声音,说出这一句烂俗的开场白。
静知轻轻咬住下唇,半低了头,她的一头长发从肩上滑下来,垂在雪白的羽绒服上,她原本就生的极白,再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越发衬的肌肤如雪,整个人几乎都要和那白糅合在一起了,那长长了许多的黑发偏又和那白鲜明的映衬对比,看起来黑发如瀑,肌肤如玉,而房间里的暖气又似让她的双颊染上了一点红.晕,就那样瞧过去,只觉她水灵灵的美,看起来还像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孩。
他心有点收紧,手指蜷缩伸展几番,指尖有些微微的颤抖发凉,他将目光微微侧开,喉咙却有点发紧,手攥成拳放在嘴边,低低咳了两声。
他的声音惊动了她,静知有些慌乱的抬眼看了他一眼,就又死死的低了头,她紧咬嘴唇,声音几乎像是蚊子哼哼:“孟先生,别,别来无恙。”
孟绍霆听到她结巴了一下,不由得一笑,眼底有淡淡波光闪烁,他趋前一步,复又开口:“傅小姐回国了?”
他原本一句无话找话的无心之语,却让静知一下子警惕起来,她脸越发的红,觉得有点丢脸,却还是生硬点点头:“是。”
孟绍霆见她一张脸忽然挂满了寒霜,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那看到她的喜悦渐渐的淡去,被他生生压住,他收了笑意,客套开口:“傅小姐是要非同的出生证明吗?”
静知忽然抬头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宛若是黑曜石一般明亮,她心中暗自揣测,依照他一贯的性格和手段,他一定又要来要挟她,或是提出什么不堪的要求!
孟绍霆从她眼底看到那些神情,心中已然明了大半,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渐渐冰冷,在她的心里,他向来都是一个心思龌龊的男人,没有一点可取之处,既如此,他更不愿意再让她看穿自己对她还有留恋。
孟绍霆想到这里,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他走了几步,站在她的面前。
她身上的味道变了,不再是那梦中熟悉的栀子花香,但依旧是清泠好闻,隐约间,似乎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奶香,他就有些恍惚,目光渐渐就收不开,他细细看了她的脸,又沿着那流畅下颌线条向下瞧去,她那里,好像也变了……
记得最后一次碰她的时候,好像还不是这样子……
孟绍霆只觉一阵心悸,喉咙里似被人点了一把火,双眸也渐渐璀璨起来。
“孟先生!您在看什么?”静知眼见得他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忽地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抱住双臂,一脸戒备而又嫌恶的神情瞪住他。
他那是什么眼神?好像她是待宰的羊羔一样,他几乎没用眼睛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孟绍霆神色尴尬不已,他垂了眼帘遮住自己眼底神情,将手中的证明直接递给她,瞧也不瞧她一眼开口淡淡说道:“这是非同的出生证明,你拿好,我走了。”
他说完,竟是真的越过她直接向门口走去,静知一时之间有些愣怔,不对啊,这根本不符合孟绍霆的一贯作风啊?
这样好的逼迫她威胁她的机会,他竟然没有利用?
反而看起来,好像是落荒而逃了一般。
静知狐疑的目光落在门背上,他是真的走了,她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非同的出生证明,而他也没有刁难她!
她一个人发呆了许久,才想起打开手中的出生证明,他才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一定在小包子的出生证明上做了什么手脚!
翻来覆去的瞧了那张纸,却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恰好林大夫回来,静知又拿给她看,她也说没有问题,静知这才放下心来,和林大夫告别之后回了酒店,辗转思忖了许久,却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孟绍霆这样阴险有心计的男人,会这样轻易就成全她?
反正她是不信。
静知打定主意,赶忙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去酒店前台退了房,直奔车站而去。
她坐上去C城的车之后,安城的电话立刻就打给了孟绍霆,如是交代了一番之后,话筒里孟绍霆的声音却是迟迟没有响起来。
安城不敢挂,也不敢多说,就屏气凝神的等着孟绍霆开口。
差不多过了几分钟,孟绍霆的声音才又在听筒里响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也别有什么动作,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说着,电话就被挂断了,安城有些摸不着头脑,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之后,又想起什么,赶紧拨了一个电话给苹苹。
孟绍霆收了线,身子向后一靠,偌大的转椅转动了半圈,又缓缓的定住,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扶手上轻轻的叩击着,而一双漂亮眼眸却是深深的眯起来,下颌微微有些桀骜的扬着,心里却是一片空白。
心底某处似乎开始蠢蠢欲动,却几次三番的被他给压下来,想起上午她那表情,他心里就一阵的不爽。
那女人看他就像是看着洪水猛兽,生怕他扑过去似的,他根本就没打算干嘛干嘛,也没想再和她纠.缠不清了,她怕什么?
孟绍霆越想越气,忍不住一脚踹在茶几上,哗啦一声上面的杯盏摔了一地,恰好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孟绍堑脸带笑意走进来,身后还跟了几个年纪稍大的男人。
“呦,二弟你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孟绍堑微一扬眉,见这一地狼藉,不由得微笑开口道。
孟绍霆看他一眼,缓缓站起来:“大哥怎么这时候来了?我记得老爷子不是让你去法国谈生意了么,怎样,事情顺利么?”
“倒是借二弟的吉言了,一切还算是顺利,绍堑没给孟氏蒙羞。”
“大少爷也忒谦虚了,这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大少爷的能耐,就算那詹姆斯再狡猾,还不是甘拜下风?”
跟着孟绍堑一起进来的男人毫不避讳的连连称赞,孟绍霆脸色微变,却还是不动声色:“大哥的手段,绍霆一向也佩服的紧,怎么,现在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孟绍堑径直走到一边沙发上坐起来,他伸手把.玩着一边的一样的小摆设,眼帘不抬,语调轻快调侃道:“二弟做了董事长,倒是和我这个大哥越来越生分了。”
孟绍霆闻言哈哈一笑,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说道:“大哥这句话可是在责怪小弟了?实不是绍霆要跟大哥生分,而是大哥素来忙,这公司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离不了大哥,绍霆又哪里敢去打扰大哥?”
孟绍堑微微点头,在他肩上轻拍了一下,示意他在自己跟前坐下来,诚恳说道:“二弟这样说,却是让大哥心生不安,二弟才是公司的龙头,大哥天生也不过是跑腿的命,只是二弟素来深得爸妈疼爱,不舍得二弟在外奔波,大哥这才多揽了一点,若是二弟不高兴,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也要体恤兄弟,现今二弟做了董事长已有一年多,公司业绩节节攀升,这当然都是二弟的功劳,就连爸爸都对二弟赞不绝口,大哥虽有几分微薄的功劳,但也不敢居功,更何况,这些日子倒觉得身子有点不舒服,所以从此以后,这公司的事情还是要二弟多费心一些了……”
孟绍堑这一番话说的确实巧妙,他不动声色打量孟绍霆的脸色,见他一如既往的似笑非笑,不由得有些摸不着他的心思,他说这些,不过是试探一番,孰料,他话音刚落,孟绍霆就笑道,一脸歉疚:“我素来知道大哥辛苦,一直也想着要大哥不这样奔波,只是担心外人口舌,今天听大哥说身子不好,绍霆真是心中难安,这原该是我挑的担子,却给了大哥,真是我的不是,从今日起,大哥就好生去休养一段时间,等到大哥身子好了,小弟还是要拖赖大哥的照应呢。”
“二少,你——”
他话一出口,方才说话那人的脸色就变了,忍不住一步上前,指了孟绍霆就要大骂……
孟绍堑却是微微一抬手制止,面上云淡风轻:“那么,大哥就多谢二弟的体恤了,二弟公务繁忙,大哥也不多留,这就先走了。”
孟绍霆亲手握了孟绍堑的手送到门边,又殷殷嘱咐了他几句要他放心休养,孟绍堑的脸色越发惨白,到最后几乎是铁青了脸,领了那一行人快步离开。
“大少,二少爷也欺人太甚了,您不过是试探几句,谁料他就这样不要脸皮,竟是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算计!”
“事到如今也怨我,绍霆早已不是当初的性子,是我看轻了他,只是这样也罢,我们在他跟前吃一次大亏,倒也让他放松了警惕,这般一来,我们私下里也好行事。”
孟绍堑走进电梯,他虽眉心紧皱,说话却依然是滴水不漏宠辱不惊,而他身边跟着几人却是各色表情俱有,明显没有他这样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