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围 第三节 任务

寒潭水一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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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任务?首长?”

    杨棒子来回使劲地搓着双手,脸上的粉刺疙瘩兴奋地白里透红,张着个嘴,眼看哈喇子就流出来了。

    “看你这点出息!一听任务两字,怎么和狗见了骨头似的!正经点!”

    司令员语气是严厉的,可笑眯眯的眼睛里藏不住对手下爱将的惜爱。

    “这次的任务有点特别,你必须带领21名犯人,跟随县政府和群众,突围转移到晋冀鲁豫边区去,把犯人一个都不能少地移交到边区社工科同志的手中。”

    “啥!犯人!还一个都不能少!我不干!关我一年禁闭也不干!毙了老子也不干!”

    杨棒子真急眼了!听司令员吩咐完任务,手也不搓了,粉刺也不红了,嘴闭上撅的老高,“咕咚”一声,哈喇子全咽肚里了,蹲在那梗梗个脖。

    “嘿!你个狗日的!老子还没说完呢!你他娘地尥什么蹶子!硬驴粪蛋子的!给老子起来!立正!”

    司令员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还照杨棒子的大屁股踹了一脚。

    杨棒子哼哼唧唧地,老大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撅个嘴耷拉个眼,一撅哒一撅哒地戳那斜眼瞅着玉米地。

    “你那狗脑子以为就让你领着犯人,跟他娘滴部队后面瞧拉洋片呢!那轻巧活能轮上你个熊瞎子!”

    司令员骂完扬起手,想给杨棒子大黑脑袋上来个爆栗。

    杨棒子一缩脑袋,撇个嘴,嘴里还嘟囔着:“动不动就打人,还骂人,军阀作风!还首长嘞!?拢?p>“啥!军阀!反了教了!让寡妇儿子叫个爹!身上长硬壳了啊!我打你个军阀!我揍你个作风!”

    司令员收紧拳头,一边骂一边没头没脸地给杨棒子一通电炮。

    杨棒子一边左闪右躲的,一边嘴里故意大声地发出“哎呦!哎呦“的声音,想让不远处土地庙进进出出的人听见,过来拉拉暴跳如雷的司令员。

    可惜,他这颗司令员手下的菜,被这样收拾那是家常便饭了,根据地的官兵们早就见怪不怪了,杨棒子哎呦了半天,除了几个新兵蛋子捂着嘴爬墙头上看热闹,没一个来拉架的。

    这也难怪,杨棒子就属于这种平时不收拾收拾,三天就能上房揭瓦,五天就敢把房子点了的主,要不是司令员一直护着他,用拳脚管着他,就他违犯的那些军纪,加一起都够枪毙十回的了!

    就说红三军团一打长沙那次,撤出城区南下的路上,当时任连长的杨棒子,遇见老乡得知父母和弟弟被民团抓去,先后死在牢中,愣了半晌,大哭三声,吐了一口血。

    当晚也不向时任团长的司令员请示,领着12名连里的战士,踹翻了阻拦他离队的刘全,趁夜色奔袭40里地,把民团团长一家老小13口,全砍了脑袋,挂在了县城城门楼子上。

    火烧了民团的团部后,在白狗子和民团的堵截中,混战了一气子,转悠了半个多月才在浏阳找到了部队。

    这事都捅到彭老总那去了,老总大怒,下令严肃军纪,枪毙。的亏司令员领着平江起义老一团的全体官兵力保,才降为小兵,记大过处分,捡条命。

    从这事以后,没事敲打他就成了司令员的日常工作,要不天不怕地不怕,敢去薅阎王胡子的杨棒子见了司令员咋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呢。

    今杨棒子还真硬气了一把,不管司令员怎么敲打,就是死硬死硬的,说啥也不接这个任务。

    “就不干!让我堵抢眼炸炮楼干啥都成!就带犯人这活不干!扒了我皮也不干!”

    躲闪的累了,反正杨棒子也觉出司令员没下狠手,干脆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任你打任你骂,就是不躲也不吭声了。

    看看来硬的不行,这头倔驴就是不吭气,司令员也收回了拳脚,背着手,站在杨棒子身后,眯缝起眼睛,琢磨上对策了。

    有了!看司令员眉头一展,嘴角一翘,这准是想出好计谋了!

    “杨棒子,你说,要是这21个犯人再加上一个人跟你走,你干不?”

    司令员笑眯眯地蹲下身,冲着杨棒子的大招风耳轻声的说了这么一句。

    “加上谁啊?仙女还是王母娘娘啊?你就是把小鬼子天皇加给我!我也不干!”

    杨棒子说完捡起块土坷垃,朝玉米棵子上飞旋的麻雀甩了过去。

    “你想得美,还仙女呢!你当自己个是天蓬元帅呢!”

    说完司令员捏住杨棒子的一只招风耳小声的说:“我给你加个寡妇!那小寡妇有个小名,叫莲香呢.”说完使劲扯了一把手里捏着的耳朵。

    “哎呦!哎呦!手太黑了”杨棒子疼的直咧嘴,嘶溜嘶溜的吸着凉气。

    突然好像明白过味来了,不揉那被扯红的耳朵了,仰起头看着司令员傻呼呼地问:“谁?莲香?东王庄的莲香?”

    “你想的哪个莲香,我就给你哪个莲香!”

    说完后司令员悠闲地迈步下了田埂,踱到快一人多高的苞米棵子跟前,摩挲着叶子,研究起庄稼的长势来。

    杨棒子双手一撑地,“嗖”的一下子就跳到了司令员跟前,笑弯了眼,皱着鼻子,抿着嘴,搓着手,脸上的疙瘩油亮油亮地说:“首长,首长,到底啥任务啊,你再给叨咕叨咕呗!”

    “看着点,都踩到庄稼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忘了!出去!别耽误老子瞧庄稼!”

    司令员瞧都不瞧嬉皮笑脸的跟在屁股后面的这个“骚棒子。”

    “司令员!老班长!俄的亲亲首长呦!你就饶了我吧!俺错了!俺给你作揖成不?”

    杨棒子一边求饶一边不住地鞠躬,可司令员还是不搭理他。

    “报告首长!警卫连带罪连长杨达业!奉命前来接受任务!请首长指示!”

    真别说,这杨棒子脑瓜子转的还真快!厚颜无耻地求饶没用,马上端端正正地给司令员行了个军礼,一副标准报道的样子。

    “想通了?杨达业同志!没有思想包袱了?不挑三检四的了?”司令员还是不瞧身后站军姿的这位,手里继续摆弄着苞米叶子。

    “报告首长!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上级交代任务!坚决执行!”杨棒子咬牙切齿地严肃地回答道。

    “嗯,那好吧,既然态度这么坚决,革命觉悟这么高,莲香同志还是随地方同志一起转移吧。”

    听到司令员还是不温不火的逗他,杨棒子的二愣子脾气又上来了!三步两步就窜上了地头冲着一棵老槐树,脑袋一低,那架势要撞树呢!

    就在大黑脑袋要撞到老槐树的树干的刹那间,一块土坷垃破空飞来,正打中杨棒子的右腿膝弯,这小子一个趔趄,没收住冲势,脸朝下跌倒了。

    “呸!呸呸呸!老班长!别整治俺了行不!”一边吐着嘴里的土面面,杨棒子说话都带哭腔了。

    “哈哈哈!你杨棒子也有灰怂的时候?”

    司令员笑着拍拍手从地里走出来,叉着腰站那看着灰头土脸的杨棒子。

    这么一番整治,油盐不进的杨棒子彻底没了脾气,也就司令员能这么整治他,换成刘全他们,杨棒子敢把团部桌子都掀上房顶,所以给这小子布置任务的工作,还就得司令员来做。

    “给,拿着,先看看,不懂得问我,把你的烟袋锅子给我。”

    接过杨棒子的烟袋荷包,把手里的一张电报纸递过去,司令员坐在老槐树下,“吧嗒吧嗒”的抽上老旱烟了。

    这份电报纸,杨棒子翻来覆去的瞧了三遍才算看了个懵懂,里面类似社会部、特高科、反谍报、谍报网、策反等这些稀罕名词,问了司令员后,才算大概读懂了这份电报内容。

    司令员也就这份电报给杨棒子上了一课。

    电报是北方局社会部发给六分区最高军政指挥官的,属于绝密电报,指定由六分区司令员委派专人执行这项特殊任务。

    原来“五一“大扫荡后,根据被严重破坏的冀东根据地出现的问题,北方局经过研究,认为敌特的渗透和破坏是造成反扫荡行动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

    随后上报中央后得知,由鬼子内部获悉的情报显示,1940年春季,鬼子华北特高科就安排了大量的谍报人员秘密潜入冀东根据地,进行刺探情报,组建情报网,策反我方军官等活动。

    这些谍报活动虽然引起了我方的一些警觉,但因为反谍报力量薄弱,加上反扫荡形式严峻,无法抽调更多的人力物力去反制鬼子行动。

    目前,北方局获悉原在冀东活动的敌特陆续随着撤退和转移的部队群众,进入冀中各军分区,准备和原来潜伏在冀中各地的敌特人员联合,在这次治安强化扫荡中,企图配合鬼子扫荡部队一举剿灭我主力部队和地方政府机关。

    北方局社会部由从陕北调派来的特情人员组成反谍报行动队,已经在六分区秘密开展甄别和反情报行动,但由于人手太少,鬼子扫荡规模大,涉及地区多,还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目前因反扫荡形势严峻,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好把嫌疑最大的5个人,和其他普通犯人关押在一起,移送到反特形势比较好的晋冀鲁豫边区去,继续甄别。

    “我想来想去,手下的这些人,守个阵地,端个炮楼都是好手,可鼓捣这个,没人赶得上你杨棒子。”

    司令员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子,看了看红线绿线绣的还挺精致的烟荷包,绕吧饶吧,甩给了有点晕乎的杨棒子。

    “你小子,虽说总犯浑,炮仗脾气,可胆大心细,鬼点子多,脑瓜子转的快,这看着轻松,实则处处扎手的买卖放给你这坏小子,我心里还真踏实。”

    “您那意思,对付坏蛋就得用坏蛋呗!”

    司令员这话,杨棒子听懂了,敢情他在司令员心里是这么个形象啊!不过,他可不是真浑的二五眼子,这份电报几斤几两轻重还是掂量的出来的。

    司令员拿过来电报,点把火烧了,朝地上的纸灰吐上几口吐沫,用脚活吧活吧,使劲地踩到泥土下面。

    “一会团部还会对这次任务有一个正式的任命,你要无条件的服从,你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包围我们的3万多鬼子,还有根据地这么多的同志们和乡亲们。我相信我从死人堆里扒回来的杨大棒子是能完成这次特殊押送任务的!”

    司令员说这番话的时候,杨棒子“咔吧!咔吧”地捏着手上的关节。每次战斗打响前,这是他的老习惯了。“什么时候开始行动?老班长!”“今晚12点,突围行动开始,走,跟我回团部!把你那花花唱戏的脸给老子拾掇干净再进去!别给老子丢人!”吼完,司令员背着手自顾自地向土地庙走去,杨棒子蹲在地头的河沟那美滋滋地洗着他那灰不溜秋、黑黝黝的大脑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