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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城,比邻苍江,是千年古城,沧桑久远。
如今却是修罗地狱,城内城外,血尸如山,悲鸣与怒吼、凄厉的哀嚎,此起彼伏。
朱繇立在城楼,面不改色,从指挥作战,到亲自厮杀,他明白,他已到了人生末路,死有千万种,他是一代枭雄,绝不能以让天下人耻笑的方式的战死。
梁军将士及城内百姓,见皇帝尚且如此搏命,他们又怎能退却,更何况他们的背后是万丈深渊。
乐平皇后带着两个儿子,替前线退下的将士包扎伤口,朱成器和朱成业见到伤者那血淋淋的伤口,以及脸上弥漫的沉沉死气,瞬间吓得脸色苍白。
尽管他们曾经见过残酷的战斗场面,但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鲜血淋漓,小心脏仍然吓得乱跳。
尤其是当一个将士因流血过多而死,死不瞑目的惨样呈现在他们面前,朱成器竟然吓得泪水如雨珠滴落。
朱成业的心理素质则强多了,昔日不着调的纨绔子弟,到了这个时候,竟变得坚强起来,他脱去华服,换上盔甲,手持利剑,跟在乐平皇后身边,如同大将军似的。
乐平皇后见两个儿子表现截然相反,心中忍不住叹气。
寄予厚望的朱成器,懦弱无能的一塌糊涂,丢失了本该作为最强后盾的南方,彻底断送了大梁的生机。
放任不管的朱成业,倒是临危不乱,颇有乃父之风。
“哭,哭有用吗?”
“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就能解决问题吗?”
乐平皇后对着朱成器一顿痛骂,朱成器被骂的唯唯诺诺,连忙擦拭泪水,乐平皇后见朱成器这般模样,摇头又叹气。
战斗进行到第三天,两军将士都已接近崩溃边缘,所有人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们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往前冲杀。
有些体力较弱的人,在冲杀的途中倒下,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他们力竭而亡。
战斗进行到第五天,大明城外的护城河已被尸体填满,武军攻城,再也不需要器械,只需踩着尸体,就可攀上大明城楼,与梁军厮杀。
朱蓬的营地已被移平,奉紋率领精锐占领了据点,除朱蓬及少数将士外,其余将士全部战死。
鲜血从大明城楼流淌而下,顺着地面,汇聚成涓涓细流,流进了苍江,奔腾的苍江江水被猩红的鲜血染红,下流幸存的渔民,见到这血流成河的景象,不寒而栗,都不敢出江打渔。
狭路相逢勇者胜。
麻一诚和他的鸟川兵团,以超强的意志略胜朱繇一筹,战斗最激烈的东门被打开一道缺口,武军开始涌进大明城。
朱繇急忙领兵从别处赶至东门抵挡驱逐,又是一番激战,勉强挡住武军的脚步。
“老子纵横四海多年,不曾想竟会有今日。”
朱繇仰天大笑。
“老邱,替朕挡住武国的小鬼子,朕有事需回皇宫一趟。”
朱繇对邱老三道。
浑身浴血的邱老三,点头道:“陛下放心,末将就是死,也会守在这里!”
死字,是这段时间,朱繇听得最多的一个字,因此朱繇非常不悦,“老邱,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千万不可说死字!”
“末将知错,陛下快去做自己的事情,这里有末将在就行了。”
邱老三惨然一笑,他的一生,见证了大楚从兴盛到衰落,直至灭亡,走到新朝建立,又走到今天,累了。
他希望,这一战,不使自己留下遗憾,能给他的一生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
朱繇点点头,急忙返回皇宫。
既然大明城守不住了,那就不能困守一地,,任人宰割,他是大梁皇帝,按道理来说,应该突围,图谋东山再起。
可是,朱繇却不想逃。
他征战一生,与无数的敌人交过手,从没有怯敌而逃,今天亦如此。
他的本质是一个将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他的归宿。
乐平皇后和朱成器、朱成业回到皇宫,见朱繇一脸疲惫和坚定,每个人的心情都极为复杂。
“夫君,我们,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乐平皇后问道。
“乐平,这一次,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我不想逃,我要留在这,你带他俩走吧。”
朱繇道。
“你不走,我更不会走,就像当年,老太后不肯将我嫁给你,可我依然要跟你一样,谁也赶不走我,谁也改变不了我的主意。”
乐平皇后笑道,眼中有泪水溢出。
朱繇笑道:“是啊,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本以为能走的更远,谁曾想,还是要半途结束。”
“成器,成业,你俩都长大了,该是时候独立了,大梁的未来就交给你俩了。”
朱繇和乐平皇后看向朱成器、朱成业道。
“交给我们?”
朱成器、朱成业一脸的懵比,大梁还有未来吗?
朱繇正色道:“大明城是守不住了,你们只有逃出去,重聚大梁将士,以图东山再起。”
“吴威!杨明!”
朱繇高喝一声,吴威和杨明从门外走进,两人都浴血奋战了数日,一脸的憔悴疲惫。
“杨明,你保护朱成器从南门突围。”
“吴威,你保护朱成业从西门突围。”
“末将领旨。”
两人惊讶的答道,他们都以为朱繇打算死守大明城,与城共存亡,可到头还是舍不得两个儿子,要送他们离开。
朱成器最是无奈,他才从广惠被王秦遣返回大明城,刚过几天,就又要离开。
“离开大明城,去哪里?”
吴威、杨明问道。
江山之大,却并没有什么可容纳他们的地方。
“去高陵,高陵的廖无信,是我放在马少明身边的心腹,逆贼马少明称王后,封他为高陵守将,我早就联络过他,只要你们去了哪里,就可重举我大梁旗帜。”
朱繇说道。
“陛下,两位皇子去了,以谁为主?”
吴威问道。
这可不是小事,权力之争,历来都是万千矛盾的源头,稍有不慎,一切都将化为乌有,朱繇既然打算让他的儿子突围离开,这就意味着,他要留下殉城,一旦他死了,大梁怎么办?
朱繇淡淡的看了眼他的两个儿子,“谁先到高陵,谁就是大梁的新君。”
“他就将担起复兴大梁的重担,驱逐武军,讨伐逆贼,使大梁基业,千秋万世。”
朱繇的话,令朱成器、朱成业脸色发白,大梁,这副担子,太重了,重的他们年幼的肩膀根本挑不起,可事到如今,挑不挑已经由不得他们。
“走吧,不要回头,这里没什么好留念的,只要你们有实力,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朱繇挥挥手,示意吴威、杨明带他们离开。
此时,乐平郡主已经泣不成声。
“母后!”
朱成器和朱成业都想再拥抱他们的母亲,可是吴威和杨明没有给他们机会,两人一人拉着一个皇子,拼命的向外走去。
吴威和杨明,尤其是杨明,有万人不敌之勇,带一个突围,不说轻而易举,但也不算太难。
武军将士根本拦不住,得知有人突围离开,麻一诚极为恼火,后来听说朱繇仍在城里,心情才算稍稍好转。
朱繇是他此次战役最重要的目标,只有擒杀了朱繇,他才算达到目的,才算获得完胜。
未免意外,也为了尽快结束战斗,麻一诚带兵亲自向东门的缺口发起了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