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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一结束,杨少宗和秦大驰私底下交流了几句之后就立刻去找萧薇谈一谈。
不能不谈,他原先以为萧薇就是来学习锻炼一段时间,她自己也这么说的,可她的大小姐脾气还真是厉害,这莫名的就要将朱宝安砍摔潘时敏是个兔子,瑛子是个小乌龟,萧薇则就是小龙女,小龙女再厉害也有不懂事的时候,到了泥水潭里也得跟着泥鳅一起摸爬滚打。
萧薇正在社长办公室里煮咖啡,香味飘逸而出,让很多人都觉得奇特。
杨少宗一进来,她就悠然自得的笑道:“正好带了两盒巴西的咖啡豆,你要不要拿一盒过知”
杨少宗道:“我就不要了,反正连咖啡壶也没有!”萧薇笑道:“那简单啊,下次去省里的时候到机场的免税商场买一个不就行了吗?”
杨少宗还是一笑置之,又和她问道:“你是不是对朱宝宜不满意啊,怎么忽然有那么些的想法?”
萧薇挺悠闲的端着咖啡杯,托着左腮想了一会儿才道:“确实是挺不满意的,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还在那里大肆说这种困难,那种困难,我觉得最好换一个财务科长,免得这种人拖累咱们的工作!”
杨少宗感叹道:“萧同志啊,咱们公社不容易,没有你认识的那些人厉害。朱宝宜科长在咱们公社已经算是搞财务的专家了,熟悉咱们公社的情况,你就换一个人也未必好搞。工作方式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批评一下即可,犯不着要去抽调他的职权”更没有必要去撤职。”萧薇咯咯笑道:“我知道啊,但我想让大家明白我毕竟是社长,就算我不懂公社里面的这些事,连稻子和小麦都分不清,更不知道晚稻、
早稻什么的,可我也有我的长处嘛!”
杨少宗哦一声,问道:“你是不是被人说了什么啊?”
萧薇道:“那倒是没有,关键是没有人找我说什么。当初党委分工是将果林的事情分派给我主抓,可这个工作真正要抓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根本没有什么事情,日常工作都是办公室的徐主任帮我办掉,很多时候就是找我来签个字,要不然就根本不从我这里走。我来公社这么多天,基本都是闷在办公室里看报纸!”
杨少宗只能苦笑一声”道:“肯定是会有这个过程”上面如果新任一个市长,就算市里的干部再不服气,该归市长的职权都还是归他。
在下面就是另外一回事,俗话说的好,穷山恶水出刁民,越是像咱们这种小地方的机关,下面的干部做事越不讲规矩。不是说你来当了社长,咱们就会真将你当社长”反正不会有人来查这些事,而且再过几天就要在公社举行选举投票,你是不是社长还得等投票结果,你在这个时候吓唬别人做什么,万一有人和你过不去”就是要反你的票,你不就尴尬了吗?”
萧薇无语的抿着双唇,过了异刻才和杨少宗感叹道:“原先以为在旗山做事会比较容易,毕竟我也是省里派下来的干部,还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多的好处,结果还真是超乎我的预料呢!”
杨少宗嗯道:“基层就是这样”所谓基层就是讲究根基的这一层,上面的不一定顶用,得看你在下面的人缘和脸面。你也不用太在意朱科长那个人,他就喜欢抓着机会显摆一下自己在财务工作上的特长和困难局面,没有困难怎么能显示出他的能力呢?”
萧薇则道:“我是觉得他好像有点针对你的意思,正好我心里也不痛快”索性就拿他说事…………话说,他也确实没有本事,这点账目都盘算不清楚,说了半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杨少宗笑道:“这里面又是另外一回事,朱宝宜是宋长明提拔起来的干部,他是紧跟着宋长明,你得先推敲一下他的那番话里面有没有宋长明的指点。反正这个事情是这样子的,宋长明对咱们公社账上的事情是有点不满意,煤矿厂那边的收入都没有入账,都是从煤矿厂通过经济办的名义直接划小拨到其他要去的地方,更明白的说,那就是直接从汪友涵那里到了我这里,又从我这里到了秦大驰〖书〗记那边,所以,秦大驰副〖书〗记在整个会议上就一直不吭声,因为他知道朱宝宜放炮的背后是宋长明指点,希望咱们把煤矿厂的帐松一松,调一部分给财务科。”
听着杨少宗这么一分析,萧薇才总算是明白这里面的所有弯弯道道,不由得感叹道:“你们何必呢,不都是为了旗山干事业吗?”
杨少宗点着头,道:“话是这么说,可你也要明白,人人都有自己的前途,人人也都有下面的人要照顾。宋长明可以想的开点,可他想要管住公社得靠其他的干部跟着他一起办事,人家既然跟着他,他就得给别人考虑后路,不可能等他一退休,他的这批人就换光了。
公社眼下确实是有几伙人,大家心里都是想将旗山建设好,可每个人对于自己的前途都有自己的想法!”
萧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才道:“难怪大家都说到下面锻炼得多加小心,真是麻烦呢!”
杨少宗则安慰道:“你不用那么麻烦,也不用太小心,但你记得几个原则,不要往我和秦大驰这边偏太多,也不要偏向宋长明那边,更不要往县委、地委偏,你的队伍是在省里,你就自己一个人。谁听你的吩咐,你就给谁好处,住最重要的三点,一是尽量不要为难地方的干部,二是继续为公社办大事,集现你的能力,三是关键时刻显身手,小事不露面!”
萧薇默默的点着头,她虽然在省委机关里工作了好几年,可毕竟是有太多人照顾着并没有真正的陷入过这样的漩涡中。
稍加思量,她问道:“那不会因为我这一次为难了朱科长,下面的人在选举投票的时候就会和我过不去吧?”
杨少宗替她分析道:“这还不至于,我会和朱科长说一下,让他别太担心,也会让宋〖书〗记和秦副〖书〗记在下面多关照几声。就算我们不打招呼,大家也不至于那么蠢,这点轻重都分不清楚。”
萧薇道:“那行,可我这段时间就这么继续闷在办公室里等选举投票?”
杨少宗道:“要沉得住气反正投票的事情也就这几天了。另外,实在觉得无所事事就去县委和地委,用你的关系帮公社争取几个政策,我们经济办最近一直想请省农业研究院派专家下来考察咱们的气候环境,为咱们搞山林经济出谋划策我们还想和省电大联系一下派十几个人去他们那里委培函授,你看看这两件事都是你可以出力的!”
萧薇道:“这两件事倒是不难,我帮你打几个电话就能力下来,那行,我明天去找一下地委彭〖书〗记,想办法从他那里要点好处!”
杨少宗道:“这样就够了。”萧薇随即又问道:“省工业银行那边的款子似乎是可以确定了,关键是要看你们资产报告才能决定具体的贷款数额,你是不是在近期将这个工作做一下我好去要钱!”
杨少宗道:“这个事情稍微等一下,等〖日〗本那边的设备运过来,咱们就可以算做固定资产一起申报!”萧薇问道:“那你打算报多少的贷款?”
杨少宗道:“越多越好,你尽量稳着这个事情,我们等到了年底的时候再按固定资产和产值计算如果能够贷款五百万就是再好不过了!”
萧薇蓦然的在心里计算一番,道:,“问题倒不是很大,那就先将这个机会拖到更合适的时候再办吧!”
杨少宗点着头,道:“行,我刚才说的那些事,你再在心里琢磨一下我这就得去找朱科长说几句,免得他想太多!”
萧薇苦笑一声,这就起身送杨少宗离开办公室。
自以为非常人,忍不得非常事。
萧薇的这个小错误或许可以说他们这种背景的人最常犯的不客气的说,萧薇确实可以在基层张扬一些她有这个资本,别说是一个小小
朱宝宜,就算是想将县委〖书〗记左良喜折腾下去,她也有可能做到,可一旦她的背景渐渐成了历史,她曾经做过的事就算不被人清算,她的官路也就走到头了。
所以说,萧薇就一直留在省委政策研究室,以后调到省国资委工作其实是最适合她的。
如果不是杨少宗提醒她,她自己或许都不会明白她错在哪里,也幸好是杨少宗在提醒她,别人这么说,她又未必会相信别人说的这些话。
在基层当干部不容易。
在财务科的办公室里,朱宝宜正惴惴不安的左右踱步,心焦如焚,他怎么不害怕,原本只是故意将这个账目的问题说的严重点,想不到被萧薇视作没有能力,差点要当众扒了他的职务,这可不是把他给吓坏了。
杨少宗这一走进来,朱宝宜颇是激动的匆忙道:“哎呦,杨主任唉,你来的正好啊!”说着这话,他就忙碌的给杨少宗倒茶,然后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包牡丹烟给杨少宗敬上一根,只等杨少宗这一坐下来,他便又道:“杨主任,你说今天这个事…………萧社长她不会是当真的吧?”朱宝宜不抽烟,只嗜好喝茶,而且是喜欢喝好茶叶。
一般不需要陪着别人抽烟,杨少宗也就不抽烟,他就端着茶杯笑了笑道:“朱科长,你别当回事,她是使小姐脾气呢,觉得咱们社里的干部不尊重她,故意冷待她。”
“真的?”
朱宝宜半信半疑,随即就起身将门掩上。
杨少宗点着头,道:“她刚来基层工作,有些事情不明白。选举投票就是这几天的事,最终结果没有出来,谁心里都不安稳,很多干部暂时避开她也是自保,免得以后出现变数。她不明白啊,觉得自己也为公社出了力大家还是不愿意配合她,朱科长要多体谅,女同志毕竟是女同志,耍点小性子很正常,何况她要说起来能算个小龙女呢,咱们就是泥鳅,不能和她当真,也别和她较劲!”
“哎呦……!”
朱宝宜这才松了口气,坐在杨少宗对面的椅子上唏嘘道:“杨主任你说我敢和她较劲吗?你可不知道,她今天这么一批评,吓得我一身都是汗啊!幸好咱们俩那是有交情的,不会为了这点公事急红脸,否则啊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杨少宗继续安抚道:“她是咱们公社的观音菩萨咱们得好好供着,只要她一个电话,那抵得上咱们这些乡下的小干部跑断腿。再说了,她是下来锻炼的,只要咱们这里成绩不错,指不定过个一年半载就走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过去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朱宝宜默默的点着头,道:“我明白,明白……其实啊,杨主任,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个事说到底也就是来〖书〗记有点想法。
老徐〖书〗记原先走之前就已经定下来将煤矿厂那边的事都交给你主管,宋方舟走了之后,外聘的专家汪友涵当了厂长,他也是什么事都和你汇报,煤矿厂的收入更都在你那边调用。其实,咱们宋〖书〗记也不是很介意这个事”可其他几个大队〖书〗记有点想法,总觉得煤矿那边出钱容易,公社这边几个大队〖书〗记想办点事,就想着调用一下煤矿厂的款子”宋〖书〗记不好不答应,前些天就和秦副〖书〗记谈过”可秦副〖书〗记那是真帮你啊,一句话就给宋〖书〗记回绝了……这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宋〖书〗记直接和你要钱吧,于是就让我把社里的困难情况和你在会上讨论一下,我这一多嘴,把困难说的太多了点!”
杨少宗就这么笑着,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也能猜到。
他和朱宝宜道:“帐都是人做的,朱科长是老会计了,这点事还能做不好?我一听就明白你这边是有点故意为难我,但也谈不上为难,只是大家得好好商量一下。这个事情说到底也怪我太急了,把养猪场的规模弄得太大,结果将煤矿那边的钱都投了进去。”
朱宝宜笑道:“咱们都是为了公社着想,只是各办各的事,〖书〗记那边算没有什么,就是下面有几个大队〖书〗记想要点钱,在他们大队也搞一搞养猪什么硪”
杨少宗嗯了一声,道:“这个事情呢,我会和〖书〗记另外再谈一谈。
有些事是老徐〖书〗记定下来,可那时候毕竟是刚开始起步的特殊阶段,如今很多事该走正规的程序就走程序……这样,我们就按照会议上谈的办,款子还是在我这边动,定期将数据都报给财务科,让你心中也有数。咱们的思路还是先保大计划,下面不要急着搞事情,这个大队支五万,那个大队支八千的,良种站支一笔,机耕队支一笔,供销社再来支一笔,你支我支大家支,别人都找理由拿款子,你不拿就傻了不是?所以啊,这个事情不能松口,咱们得和〖书〗记谈清楚,一旦咱们给这个大队支出一笔款子修猪圈,后面就没有办法控制了,煤矿厂有多少钱打到财务科都不顶用,到最后,咱们指不定是什么大事都没有做成!”朱宝宜不由得点头同意,道:“确实,杨主任,你不愧是十几岁就在咱们公社做劳力,这些乡下的事看的太清楚,其实都是个人面问题,给了秦岗一笔款子,那就不能不给宋庄一笔。不过,有个事情确实是真的,咱们今年的工程项目工分是真不能算进总帐,除非是煤矿厂和你们肉联厂给一笔钱,否则这些工分是无法兑现的!”
杨少宗喝着茶,琢磨了一下才道:,“就按会上说的办,我们经济办这边给社员们打欠条,就按在银行存款计算利息,明年这个时候再给他们!”
朱宝宜道:“那行,咱们就真这么办…………其实也没有别的招法,公社这边确实拿不出钱。另外,这几个月项目开支有一些帐是在财务科这边领钱的,你能不能用厂子那边的名义结算一下,宜早不宜迟,万一拖到明年,我这帐就没有办法报下去了!”杨少宗道:“都没有问题,我还能和你过不去吗?这样,咱们这一次索性将各个厂子的帐都做清楚,回去和他们会计交代一下。各个厂每个季度上缴的红利归你们财务科结算,多余利润归各个厂,我在经济办这边开一个总账,单独调用各个厂的多余资金,包括养猪场也单独核算,从经济办这边一共投入多少钱都属于公社的投入资本。问题是上缴红利到了财务科以后不要急着用掉,尽量还是要保证各个项目的建设。”
朱宝宜道:“这我明白,你放心!”争权就是争钱。
这个话永远不会错。
在萧薇把事情捅破之前,杨少宗一直是不做帐的,他负责的各个厂的会计结算后,每个月多余的资金都会相互以各个厂的名义内部调用,这样一来,公社确实没有从肉联厂、煤矿厂调到多少钱。
杨少宗也是不得不这么做,他想要做这么多的事,必须亲自保证资金流的稳定性。如果非要让财务科从中插一手,所有收入都要先进入财务科,再从财务科统一支出,那他就死定了,只要朱宝宜随便找个借口拦一下,结局就可能是很糟糕的。
现在继续把钱拿捏在手里,即便答应季度红利要交给财务科,什么时候划账却依然是他说了算,这也是他非要将赵琪这个会计调入经济办的原因。
有秦大驰在上面当公社管委会副〖书〗记,有杨少宗当经济综合办的主任,赵琪就不会听朱宝宜的指挥,即便宋长明开了。,打了电话过来,赵琪也会先问问杨少宗的意思。
没有杨少宗松口,杨建林和汪友涵那边也不会打一分钱给财务科。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杨少宗在这个阶段是绝对不会在财权上松手的,他的资金链一直控制的非常紧,风险很高,不知内情的人觉得坑他一下没有什么事,却真能把他给坑苦了。
比如说哪一天,宋〖书〗记觉得他不怎么听话,让朱宝宜将几十万该拨过去的款子压个一星期,比如说,哪个干部想让他办点事,故意找茬压一笔钱逼他就范。
无心之过也能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