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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艳的家里,杨松和杨柏亲哥儿两个,坐在屋里的炕上,端着酒杯,正争的面红耳赤。
“杨松,你是我们家的孩子,怎么去了二叔家才几年啊,就里里外外都变了?”
杨小艳闻听杨柏声音高了几度,忙走进来:
“杨柏,哥是第一次来咱家,好好说话!哥,你们慢慢吃,我后面还有硬菜呢。”
杨松听了,面部表和缓了许多,堆起笑意说:
“放心吧,小艳。是我态度不好。受累了!”
杨小艳临走,没有把门关严,两个人聊天的内容,杨小艳也一直关注着。
杨松放平语气,慢慢讲述了这些年的故事,其中二叔和二婶的故事,杨小艳听了,忍不住流了泪,也让杨柏再没了吼声。
原来二叔的生活在城里时,工作岗位变动数次,成家后又搬过五次家,淘汰了多少物件,抛弃过多少累赘,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经历过那么多次的清理,有两只铝饭盒,一直舍不得扔掉,它还完好无损地在那儿,无声地镌刻着深沉的岁月之歌。
这两只铝饭盒,它不是什么值钱的物,只是一个长方形的铝制饭盒,当时买它的时候,也不过就两三块钱。
多年前,二叔进入炼油厂化建公司,成为木工班的一名木工学徒,他和二婶分居的生活从此开始了。
吃饭的唯一去处就是大队的集体食堂,餐具就是这个大号铝制饭盒与一具不锈钢小勺。
每天早、晚两顿饭,基本都是在大食堂吃,中午饭都是在工地现场用餐。
早餐,与工友们到食堂排队,一手捏着饭票,一手拿着饭盒。
饭盒里盛粥,盒盖装馒头和小咸菜或者油炸小咸鱼。
中午在工地现场等送饭车,饭车到了,女胖子师傅,掀开保温被,漏出馒头、麻花、高粱米饭这些主食。
菜品主要是大辣椒炒、炒白菜片、土豆片,还有鸡蛋汤、小米粥这些。
餐具就一,二叔不管什么菜呀饭的,把饭盒、盒盖都装满,找个地儿一坐,狼吞虎咽吃饱完事儿。
然后,找个有水的地方,把饭盒刷洗的干干净净,甚至还用新产生的刨花子将饭盒擦干净,放入工具兜里。
回基地吃晚饭,那是比较正规的,二叔和同伴都是将饭打回宿舍吃。
有的师兄弟习惯喝点啤酒,那就连同红烧、溜段、炸鱼和馒头、麻花、高粱米豆饭一起搬回,坐在大通铺上慢慢悠悠地边吃边侃大山。
其中,必不可少的桥段就是听一个老头讲故事。
那老头是师兄弟他爸,退休后投奔儿子,也住在他们工友的大通铺上。
他神神叨叨地给二叔和工友们讲些不知所云的邪故事。
总之,不管多晚吃完饭,必须得把饭盒刷洗的干干净净,擦拭的不留一滴水渍。
有时中午食堂不送饭,上工地走之前,都去食堂领取配发的高粱米和红豆,还有榨菜。
二叔他们大都用饭盒把米和豆混装在饭盒里带走。
到了施工现场,第一件事是先把自己的中午饭做上。
做法是,用自来水把米和豆洗干净,装入适量的自来水,然后把饭盒盖严,放进炼厂各车间的室外蒸箱。
至于这个蒸箱哪个车间都有,气腾腾的,可以就近利用。
到中午收工时,去把自己的饭盒从蒸箱中,取出来即可食用。
吃着自己亲手做的豆饭,就着榨菜,吃的还香。
那时工作的单位虽然是炼厂化建,可这个单位是国家建的底子。
所以,在伙食上保持一贯传统,总体上吃的还不错。
建筑单位员工,体力耗费较大,无论如何都必须力保。
起码在二叔第二年离开之前是这样的。
此后,二叔为了总能见到二婶,就调到六厂采油队,伙食水准可以用一落千丈比喻啦。
到采油队后,二叔这个饭盒里就没盛装过几许荤腥。
在化建吃完饭,不用水刷不净饭盒。
到采油队后吃完饭用自开水一冲,饭盒便干净。
常年吃的是高粱米饭、窝窝头、苞米面发糕,菜,就是土豆片、白菜片、土豆炖豆腐。
偶尔吃上一顿红烧、大米饭、挂面,那就相当于过年啦。
第三年的秋天,因为严重缺乏营养,二叔罹患急黄疸型肝炎,在二医院治了一个月才痊愈。在二叔临近出院的时候,想吃猪了。
那时还远在几里地的二婶,就用家里的票买来猪,专拣瘦的给二叔炖好,用这个大饭盒装了一盒,让二叔吃了三天才吃完,可是解了馋。
那时,当年二婶常常回娘家混顿好吃的。
邻居见二婶把家里好吃的都留给二叔,就常和二婶说:
“你这里没什么亲人,就把我家看成你自己家吧。我家的这些弟弟妹妹们,就把你们两品子当做大哥大嫂,多好!”
那时二叔的岳父岳母,也特别喜欢二叔。
去他家不仅吃些好的,走的时候还要给二叔带一些。
这让当年远离父母、兄弟姐妹的二叔,深深感到二婶一家人的温暖和真诚。
二婶有时从家里拿来挂面、鸡蛋或者冻水饺。
二叔他们俩就在井上,用这个饭盒放在电炉子上煮着吃。
夏秋之际,见油井周围农民的土豆成熟了,就寻找土豆秧根底开裂的地方,挖出最大的土豆,也用这个饭盒煮着吃。
二叔还经常从师傅那里要来盐、猪油,放在饭盒里和土豆一起煮,感觉比白水煮土豆好吃多了。
后来二叔领着二婶就去了南方。
那是因为二叔已经被南方另一个采油队调去,当了井长。
二婶也被安排到机关生产办的食堂工作。
那时二叔家真的很不错,生活水准也还是很好的。
直至二婶儿怀孕,每天上班带的饭,也还是高粱米、土豆片儿。
二叔看了,也不知怎么回事,觉得二婶儿怀孕后,给她吃好一点的食物。
于是,二叔买菜给二婶做。
可是她居然吃不下去。
更尝试过给她做大米饭和菜,她却说她吃不饱。
二叔每天带饭上井,就用这个大号铝饭盒。
她把高粱米豆饭、土豆片儿放进饭盒,还要用勺子压了又压,估计那一盒饭菜总得有二斤多。
二叔就这么天天如此,每天中午把这满满的一盒饭吃得干干净净。
二婶儿直到怀孕我儿八个多月,还每天骑着自行车,带着这个饭盒去井组上班。
那是八月份,桂花到处开放的时节。
儿子在一家医院妇产科降生啦,在婴儿秤上一量体重,居然达到七斤二两,是个大胖小子。二叔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抱着儿子说:
“看我这个大胖儿子的面相,就有帽子戴。将来准能上个大学,大学毕业后还能被解放招为军官,然后再转业后回到咱油田,代替俺当个采油队的队长!”
大家听了,乐的前仰后合:
“瞅你夸来夸去,绕了半天,最后还是夸你自己!”